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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华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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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华庭

江南那座交易所起名“朗月华庭”。

还是贺昭向晋军讨来的名字,说是起名字还是要找读书人。

贺昭坐在窗边看着烟雨茫茫的江南,看着如蛇走形的过街高桥,以及斜倚在河边如妙女般窈窕多姿的杨柳。

许多人许多事在他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一一闪过。他想着不能埋没了晋军,想着自己从国相府出来后也许多年没有看到那么多人们扎堆来他做生意的地方,也想起了当年在暴雨里坐车来接他的周舒瑾,以及那句欢愉的谈话“这场暴雨来得及时,帮了你不少”。

恨卿或我,终不是我与卿。

贺昭既伤心又气恼,把账目扫到一边,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贺昭察觉有人打闹着进来。

原来是飞云和他那位老朋友欧阳旭。

“哥!”飞云把人打发了,喊了他一声,拉开椅子“哐啷”一屁股瘫在上面。应该是刚刚从子弟兵府回来,身上的军装还没换下,“咦?你头发怎么了?”

“染的。”

“还挺有个性!”

“朗月华庭”是他们唯一可能正式见面的地方,飞云没事就往这跑,惹得飞姥爷一阵惊喜,还以为祖坟冒烟了能让飞少爷浪子回头。

飞云闹出一身汗,拖着椅子拎着领口凑在窗边吹风,脑袋磕在窗楞上,早就习惯了贺昭面对他的沉默和无动于衷。

他像只树獭窝在那里。

贺昭就在另一边看账本。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打点的人物也越来越多,小到刘客雨、刘高宇,大到江南各州城主和小将,他都得保持联络和分红打点,不敢有疏懒怠慢之意。

飞云散了热气,趴在桌面上看着他。飞姥爷其实也给了账目给飞云看,可他就是还赖着不想动,手里抓着的那只笔悠哉悠哉地点着桌面,好像也在打瞌睡似的。

账目有什么意思,没有他哥半分耐人寻味。

贺昭被盯得不耐烦,擡头迎上他的目光。

飞云倏地把目光转移开了,刚刚还盯得明目张胆,但贺昭一旦认真来面对他,他又怕得很,很难说清楚被贺昭注视着的感觉。

贺昭冷冷地回盯了他一会儿,还不是单纯地盯着,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盯得飞云喉咙发紧还有点心里发毛。

有一只蝉被雨打昏了头,跌进窗口。

飞云伸手拿过一个空的玻璃杯,快速盖在它上方。

玻璃杯里瓮声瓮气地炸开了聒噪的蝉鸣声。

飞云霎时间就把那点不自在抛到脑后了,得意洋洋地朝贺昭邀功似的挑了一下眉头。

我厉害么?我动作多快!

贺昭瞧着他手心里的那只嫩绿的蝉。

“熏了很好吃的,只有一个,要不,你尝尝味”飞云讨好地勾住贺昭的肩膀。

贺昭不是没吃过知了,只是没吃过绿色的,也不喜欢吃,这种颜色看起来像有毒:“能吃的是刚爬出来的知了猴,这个不能吃。”

飞云霎时间和他对上眼,被他眼里的克制败了兴致,擡手把知了放回杯子里,扯过飞姥爷的账目。

真是感天动地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屁股长钉子的飞少爷忽然说听到外面什么小贩在吆喝,出去买了两碗解暑的凉皮回来。

外面风雨不减,枝桠摇晃。

飞云抹了一把湿掉的头发,坐下把自己碗里的香菜、葱都挑了出来。

一直不说话的贺昭瞥了他一眼:“还挑?”

“啊?”飞云吓了一跳,把筷子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香菜放进嘴里,“其实我也可以吃的。在军队里我不挑的。”

贺昭看着他因为不喜欢香菜的味道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

其实他的意思是,过了那么久,还是不喜欢香菜

因为语气可能太冷了,一惊一乍的飞云想都没想就不敢再挑。

眼看飞云认命似的要把刚刚挑到另一个碗里的香菜吃掉,贺昭伸出筷子挡了挡,自己夹走。

飞云愣愣地看着他。

贺昭把香菜混在凉皮里一起吃了。

飞云半晌没说出话来,开口第一句就撂了筷子:“我说我不挑!”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贺昭:“我吃了,不乐意顶多让你在我碗里再挑几下,飞少爷最会挑香菜了,渣渣沫沫都能挑出来。什么毛病。”

飞云被噎了一下。

吃完凉皮,飞少爷终于死心塌地地看起了飞姥爷的账目,勾了几处打电话去落实。

贺昭掀了掀杯子。

嫩绿的知了慢慢吞吞爬了出来。

飞少爷余光瞥见他,伸手打了个手势,让他小心别放了自己的知了。

贺昭垂下眼看着知了。

飞少爷匆匆打完电话,喜出望外地坐到他对面:“太可爱了你不舍的吃可爱不是有我么。”

贺昭听到这句话,恨不得立马就抓起来放进嘴里吃给他看。

飞云的皮肤又白,眉眼带笑,恰如画纸上几分浓墨重彩又明朗的少年色彩。

风雨从林梢吹过,撩动了窗帘的心思。

飞云被他盯了几秒,忙躲避开他的目光,又直率又不安分,还他妈要命的胆小。

后来飞姥爷也到了。

贺昭便拿着账本跟飞姥爷谈话去,等他与飞松晗见完面出来,依旧是飞云送的客。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外面的天色很快又乌黑下来,雷声轰鸣,豆大的雨就砸了下来。地面被砸起薄薄一层沙土,很快就被水浇了下去。

“哥,你等等!”飞云道,转回去拿把伞送他到车边。

尽管伞足够大,但还是免不了被雨浇到了身上。飞云的脸上甚至带着些晶莹的水珠。

飞云正要给贺昭开门,忽然动作一停,眼里填了清亮的笑意:“欸!我这时候就该说——哥!干脆别走了!”

贺昭只做玩笑听。

飞云真松开手挡住门:“干脆不走了,雨那么大。”

雨那么大,我人都到车边上了,还不赶紧让我上去

贺昭勾勾手指示意他让开:“贺里闹着要找你,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你要不要赏脸来一趟?”

飞云只得给他开门,自己上去了,上了车找了块毛巾擦擦自己淋湿的半边手袖。

贺昭瞥见了:“淋湿了”

“没事,一点点。”飞云道。

贺昭从驾驶座后拿了件干衬衫给他:“这种天气,出门要备着。”

飞云:“新的”

贺昭:“我的。”

飞云:“那算了。”

“你还嫌弃不成”贺昭冷淡道,“嫌弃可以。你现在就开门下去,回你爹的交易所换去。上来干什么?”

飞云在衣服里垫了层干毛巾,把他的衣服放回了原处:“倒不是嫌弃。别人的我倒无所谓,但你的例外。”

“我的特别脏”贺昭道。

“不是。我对你的感情都跟别人不一样,你不认可,我不能随便碰你的东西。”飞云道。

飞云就是这样,说卑微吧确实有点,说傲娇吧那逼事儿简直可以养活一大批说书人。

贺昭像被谁堵了嗓子一样,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这时候飞府管家发来消息:“少爷,姥爷说送客送到自己家门口外面就行啦,不需要每次都送到别人家门口的。回头还得别人送你回来。”

飞云:私交,少管我。

毛毛蹲在位子旁边开着门的宠物笼里。贺昭习惯地抱着它,喂它吃点肉。

飞云没说什么,跟贺昭回到枕风十里给他打伞。

贺昭让毛毛先进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自动避嫌准备走的飞云:“雨那么大,没什么急事的话等雨停了再走。”

飞云笑笑:“你留我我会误会的。”

贺昭:“误会怎么了?有什么好误会的几年了,我们把话摊了又摊,鸡蛋都摊成了饼,还有什么不明白”

飞云:“算了,雨小了,我能回去。顶多回去给你报个平安。”

自从明确贺昭的念头后,虽然还是忍不住趁贺昭放松的时候靠近他,蹭蹭在他身边的快乐,但每当贺昭表现些包容的善待时,飞云又迅速地缩回去和他保持距离。

飞云知道这段感情没有可能,不想在贺昭的善待中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然后又面对失望。每当他主动走开的时候,心里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勒得生疼,一头系在贺昭身上,自己走得越远扯得越疼。

就算他表现得再自然,贺昭其实还是能察觉到他的难受,每次都会默默看着他走开的背影。

飞云不敢回头,怕一个回头又在贺昭面前失态。他已经不是未成年人了,不能再在贺昭面前丢盔弃甲那么狼狈那么荒唐了。

飞云将外套一掀,支在头顶就要往车里去。

贺昭伸手拉住了他:“伞。”

飞云心里猛得缩了一下,隐隐生痛,手臂就像被烫了一下般挣开来:“欸知道知道,别碰我。”

贺昭的眉头皱了皱。

飞云还是没拿他手上的伞,就这么快步走向车子。

雨其实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模样,不到几步路飞云就会浑身湿透。

“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贺昭放缓和了声音。他等这位少爷回心转意等了这么久,软硬皆施,一点效果都没有。贺昭都快失去耐性了,他已经没办法再对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可怜又傲娇的少爷表现冷淡。

飞云浑身都是冷的,低声说:“我尽力了,别开口赶我。”

贺昭咬紧后牙槽,狠了一半的心再听到这句话后酸软下去,一点力气都狠不起来了,只把手里的伞交到他手里,自己站回屋檐下。

贺里一手撑着伞一手拽着书包从小巷口跑进来。同学给她编的细长细长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奔跑在空中起伏。

她跑得快,一路水花四溅:“哥哥!飞云哥!”

贺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个月不见,个子蹭蹭蹭往上长,眉眼也长开了些,青涩秀气,被雨水沾染上更显得清丽可人。

飞云有些愣神。

贺昭也愣了一下。

她像上学前那样张开手挂在飞云脖子上,带着他转了半圈:“我跟你讲!老师给我上了很多课,但我觉得还是没有你讲的多!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三生教育,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来给我补课!”

飞云颇为顾忌地看了贺昭一眼。

小时候也就算了,如今贺里已经有姑娘模样,贺昭是不赞成有人这么随便跟她有肢体接触的。

果然,贺昭本来踏到屋子里的半步缩了回来,重新站在屋檐下,不打算走了。

“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飞云说,“就是这样所以你才要拜访许多老师。”

“哥哥!”贺里放开飞云,拉起贺昭的手臂,“给我点钱,我带飞云哥出去吃饭!我发现这儿有家酒馆的桂花糖糕最好吃!”

飞云以逸待劳地看着这两兄妹,微微发笑。

贺昭也笑了笑,掏钱给她。

“开玩笑而已。”飞云说,“小妹跟我吃饭,我还能让小妹买单么。”

“也是。”贺昭真的就没打算给他们拿钱了,“飞云,你去跟贺里吃顿饭,吃完饭抓紧时间回来这儿,你俩直去直回注意安全不要在别处逗留,更不能在外过夜,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

“不要,我不要飞云哥请客。”贺里说。

贺昭困惑地看着贺里。

“多不好啊,是我提出来想带他去吃的。”

你是不知道你亲哥有更好的东西想给飞云哥。

如果你知道你亲哥将要在飞云哥身上砸多少钱,你就不会介意吃他一顿饭了。就是剖开肚皮装进去,你也绝对吃不回一个零头。

贺昭吸了口气,还是把钱递给了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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