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姓埋名(1/2)
隐姓埋名
“各位司长要保证资料的安全、必须保证资料透露的选择性!对于心目中合适的人选,必须在生活中进行考验和观察,在行动中判断,全方位了解人选并选择足够优秀的人才,才能进行透露。
“万一在过程中发现异样,资料的安全性排在第一位,集体的安全排在第二位,个人的安全排在第三位!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牺牲被选中人选!为什么资料的安全性排在第一位?如果对手得到完整的资料,他所能祸害的群体将会超乎我们的想象和控制。与此相比,一个小集体的牺牲是值得的.......”
晋军坐在主席晊晙左手边,低头给他整理着项目,偶尔擡一下金丝眼镜看一下晊晙。
这个工作狂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不知疲惫地连轴转。主席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让人既敬畏又恐惧,好像下一秒死在会议厅里也情愿。
“请各位司长起立。”晋军发言完毕之后,补充道。
众人起立。
“把你的右手放在立誓碑上,让你的血融入立誓碑里。”主席神色庄严,“从此刻开始,你的誓言便受学院监控并与你共存亡。”
立誓碑将屹立在白鸽塔里,接受众人的膜拜与监视。假如违背誓言,立誓碑将会碎裂,届时会进行全校的通报与通缉。
“我有异议。”坐席中发出一个声音。爆破司司长黎铭擡了一下手。
主席晊晙点了点头:“讲。”
“我可以提早了解一下资料的范畴吗?我觉得科技人员没有必要对各界的渊源进行掌握,这反而会提高无谓的负担,需要承担多余的风险。我以及手下的人只需要掌握科学开发工具就足够了,至于工具用在哪里,这不是我们决定的,我也不想干涉。”
“小铭,我在这里提醒一下,这些资料里可能有相当一部分的奇门遁甲秘史,这一部分资料将会对你的工作以及对部门的补充完善有它独特的意义,我们明天晚上在这里再开一次会议,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还请各位准时参加。”晊晙道,“至于宣誓环节也会延迟到明天晚上,各位司长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如果不能承担,还请及时更换职务,退居二线。”
黎铭的脸微微一沉。
“我需要足够责任心、足够能力、足够魄力的合作伙伴。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到此为止,”主席轻松地转了一下麦克风,目光环视全场,“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我们可以选择符合自己的某一方面的资料吗?”刘琛的助理张允擡了一下手。
“其他部门可以,侦查司不可以。”晊晙在短暂的思考后开口道,“侦查司不仅是案件的追踪调查,它囊括全方面的资料和消息。为什么叫做侦查司呢?我觉得你们可以改一下名字,叫媒体部会好一点吧,你们忽略了你们的神通广大。”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是啊,他们真正的实力远比侦查高得多。”晊晙道,“侦查司要做到无所不知。其他的部门,我会把资料分类了发给你们。对了,张允,让刘琛明天晚上争取回来一趟。这种会议必须要正主在场。”
晋军把一张白纸黑字推到晊晙面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晊晙低头扫了一眼。
“对了,我多说一句。”晊晙笑笑,放轻了声音,“各位有没有暗自看好了自己的人选?反正我还没有,有了的要擦亮一下眼睛,没有的赶紧找一下,什么叫做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
台下哄地笑了。
“好,我也会找的。虽然我也刚刚上台.......”晊晙笑了,“但是要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没有几年功夫就没有话语权,短则几年长则一生不能看破。”
这场会议点了三把火,一把烧向前线,一把烧向司长,一把烧向老师——下一场在明天,会议晊晙会给各位老师立好教学目标,最主要是校长认可了这个学生代表,愿意做协助。
“晋军,你留下。我还有一些事要跟你商量。”主席等人走光之后问他,“你知不知道影蝶一脉的特殊之处?”
晋军不无防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不是想借自己在黑市的便利利用影蝶:“你指的是哪方面?”
“国相也是影蝶出身,寻常武器只会伤其皮毛而不能害他性命。”主席说,“对此你可有应对之策?”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晚些时候再跟你说。”晋军走出门口。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天色十分不明朗。
这会儿应该是众人睡觉休息的时候,晋军没有跟逸风说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但走出会议厅就看见逸风背着黑色旅行包站在门前隔着栅栏跟自己招手。
逸风最近剪了短发,脸被冻得微白且透着健康血管的微红色,俨然一副清爽的大男孩形象。
有女孩子走过总难免会回头多看他几眼。
“如果有得选,你想长生不死吗?”晋军问。
“看质量。”逸风说,“如果我成了植物人或者傀儡,两个月都不行。”
“脂溶性高的药物吸收更快,也更容易透过大脑屏障——我想做一种溶于药物之中进入大脑的纳米级芯片,让国相剩下的日子都自困于虚拟世界之中,躯壳无知无觉不死不灭。”晋军说。
逸风略微蹙了一下眉头:“这未免有点太难了,而且我们都不是技术型人才。”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晋军说,“我打算转专业,不去前线了。”
逸风愣了很久,但还是支持他:“我们找乔老师问这方面的专家有哪些。问清楚你再转行。”
晋军扭头望向他:“我知道.......我们约好要一起上前线.......”
“这不要紧,主要是我们为一个目标共同努力。”逸风说,“很可惜我不能在这方面给你更多帮助了。”
“我同样可惜没能跟你一同上战场......你的国家需要你。”
到了次年春暖花开之际,项目引起了校方的注意,校方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希望把这个项目作为校级保密项目进行研发并且给予一切资金、相关仪器和资料的协助。
而研发场所设立在荣和厂,晋军将贺昭的火锅店要了过来改造成实验室——楼上本来就有一套完善的实验室,是贺昭为那些研制人造假皮的学生准备的。贺昭一听是晋军申请的,二话不说就转让了。
逸风要出任务到前线,晋军送逸风上列车。
时候不早了,夕阳的光被候车厅的巨大窗户割成一块块长方形,中间横亘着十字架阴影。
“安全第一。”晋军说。
这句话他作为说的人都没有底。
逸风果然就笑:“你傻啊,怎么可能是安全第一。”
晋军的脸色变了变,恼得敲了敲他的后脑勺。
“集体利益第一,你第二,安全第三。”逸风说。
晋军:“我又不去那边,让安全第二。”
逸风便笑:“幼稚。”
晋军伸手拍拍他肩膀、头发:“此去经年累月,希望我们都能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自从逸风跟了他,他每次参神拜佛的时候都多了个求福的愿望,这几年来也算是上天开眼,无论多坎坷逸风也没说放罢手就走,横竖把书给念完了。
逸风提着箱子登车,在车厢里忽然擡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光线:“.......”
简洁又绵长。
没有逸风在身边,晋军周遭的空气乍得冷了下来。他把手兜在口袋里,站在巨大的光块下望着逸风的方向。
逸风说还要回来陪他看太阳看月亮,看一切世间美好的事物。
在后来很多日子,太阳、月亮依然是那样子,逸风心嫌它们无聊,也跑去看过很多次烟火和灯会——一次比一次盛大,也依旧索然无味,还是觉得这几年的太阳、月亮、灯光最好看,最美妙,最绵绵。
时间过得飞快。
逸风在天山上已经度过了将近五个春秋。因为行军的缘故,晋军当年给的项链早已经不戴了,逸风将它卷好贴身放在衣服里,转眼就是这么长时间。
其实刚入伍半年晋军就察觉到逸风已经完完全全摆脱了得失府的魔咒,恢复二十来岁小伙子的身材,如今变化更大,从信仰到习惯自内而外脱胎换骨。他与皇兄不同,他更加的沉默,自视颇高,不太能融入群体的日常交流,但在紧要关头从来没有掉链子撇下别人又从来不论人是非,于是人缘还算不错。
在人们谈论外面的花花世界和勾心斗角时,他常常在冷眼旁观。
逸风想起他远在天边的心上人一路走来是怎么用自己的真诚与复杂的世界硬碰硬。
很想他,逸风就会拿出当年那个吊着数学无穷符号的项链好好端详,心想原来他比自己更早就表明了心思。项链上面一圈一圈刻的是自己看不懂的符号。逸风拿过去问。天山有从赤漠来的本地兵,说是赤漠的宗教上一种祈福的文书,周公子逃难到赤漠也曾到当地寺庙祈福。
逸风不能忘记晋军的模样,刻骨铭心的相思让他越记越牢。逸风去问过主席关于晋军的下落,主席说晋军去深造了。逸风知道晋军突然人间蒸发跟项目脱不了关系。
这一次,他收到捷报说子弟兵联合赤漠军队在万坟岭里占据了山头,第一条通道完全打通,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商队和军队能顺畅无阻地来到妖界境内。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曾以为自己在这么一天里会多么欣喜若狂,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十分平静
在一次奔袭的过程中逸风受了轻伤,但首领念及他甚久没有休假,连太子殿下都感到不满说这弟弟扔在天山就不回来了。于是首领趁此机会将他下放到他的母校做军训教练。这不是他第一次回来,但每一次都会在满腔的期待里落空,浑身的血液都在军训结束的那一刻变得冰凉。
他再也没有见过晋军,心里再也没有别的方向。
饭堂里穿着军装的新生鱼贯而入。
逸风一如既往地站在门边等他们先吃完了自己再去排队,主要是想看看来的人里有没有晋军的影子。
不出所料地扑了空。同样的地方已经换上不一样的景象,他内心回荡着无声的呐喊,像藏了一片无人可知的荒野。
他去打饭,身前站着的是一个低年级女生,大大的眼睛,对于女生来说有着过于浓密的眉毛和丰厚的嘴唇,她画着明艳的妆容,头发挑染成蓝色,耳朵上戴着一对银色耳夹,笑起来眉峰上扬像极了一头小狮子,属于耐看型,明媚不受约束。
他记得她是校队里的hiphop,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打破禁锢。他依稀记得晋军以前也拿过这样的本领去荣和厂兼职以赚取些许生活费,但他从来没见过晋军这样子的打扮,想必年少时的晋军一定是比这更加的潮流和放肆。
她打完招呼端着饭走了。
饭堂的人来了又走,下午要撤离了。逸风只能又一次从残留着他们共同记忆的地方一点点收拾好自己的情愫,默不吭声地坐上撤离的卡车。
卡车驶过景色萧瑟的荣和厂。
他听着伙伴的聊天,透过窗户眺望着熟悉的景色。
有个青年站在砖厂的走廊百无聊赖地蹬着护栏,攀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滚滚大江。旁边站着另一个穿着工作服手里拿着表格的青年。
他们的测试数据出来了。
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欧文看着眼前微微鞠着背、头发已经夹杂着白丝的青年,心中莫名感慨。长年累月的伏案工作和官场交道使晋军的眼睛变得些许浑浊,把少年时期的锋芒尽数藏了起来。晋军的脊梁也在不怎么健康的作息里日渐不那么挺拔。
晋军给人的感觉老得飞快。
即使摘下口罩,那张脸还透着年轻,眼角也没有鱼尾纹,但无论身姿背影还是眼神都已经残留了太多岁月的痕迹。
欧文没想到兄长口中的JIN会变成这样。
当年JIN不仅爱唱爱跳,还喜欢纹身染发,潇洒肆意,再次相处下来欧文发现这些习惯早就被JIN头也不回地扔在了岁月深处。晋军穿着朴素,作风简朴,是实打实的技术骨干,在风雨飘荡的时期里坚守自己的理想和信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靠。
闲余时间大伙儿也会聊聊各自的私人感情和家属问题,晋军就在一旁埋头处理数据,旁人不敢打扰。
欧文很佩服他。
能屈能伸。
坚韧不拔。
在猿类动物身上试验成功后,所有人欢呼雀跃。晋军顶着斑斑点点的白发坐在实验室的玻璃前凝视了半晌,说:“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嘈杂都沉静了下来。这一刻的晋军苛刻得有些可怕。
欧文听见他说:“我们必须在人的身上尝试过,才能说成功。”
简直太可怕了,走火入魔了。
欧文:“够了,这么多实验都说没有问题。所有的设计都必须遵守人文伦理,你忘了吗?”
“但这一个设计必须要将国相一举打入虚拟环境,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你忘了吗?”晋军不徐不缓地说。
人们沉默。
晋军盯着画面里时而欢愉时而疯魔的猿类动物,徐徐开口:“去买几个影蝶回来。”
他们的主心骨声音和缓,但不容商量。在挑选影蝶的过程中,晋军踏出了荣和厂前往金三角,在列车上遇到了一群又年轻又阳光而且还很热闹的士兵。他们在车厢里打闹着比试,晋军则在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实验对象的条件限制。
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晋军擡起头,眼前是一张既熟悉又冷淡得有些陌生的脸。
“你好,打扰了。你跟我的一位故友长得很像。”那名士兵轻声说,他身材高大,所以学会了在跟百姓讲话时放轻音调,以免惊扰了他们。
只是长得像么。
晋军怔怔地望着他。
“那你来这儿坐坐.......”晋军站起身,想把本就不宽敞的位置让给他。
“不不不,您请坐。”士兵谦逊道,“请坐。我只是过来看看。”
晋军看着他,千言万语梗于喉,全身上下又都没有了具有标志性的装饰品,不知道要给他留下点什么,只把自己的钥匙扣解下来递给他。
“不,我不能要您的东西。”士兵拒绝了,“我们不能拿您的一针一线。”
“保平安的。”晋军道。
“那也不能要。”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微笑,“我们会平安的。”
没认出来。
而且几年的时光和未完成的任务在晋军心里留下了无数的生分,让晋军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怎样的分寸才能不扰乱逸风目前的平静。
因为满座,逸风跟其他许多士兵一样静静地扶着椅背站在百姓的座位旁。
相认在此时此刻显得多么唐突啊。
“你们即将去哪里?”晋军问。
“天山。”
“打战?”
“对不起,不能告诉您。”
晋军不再说话。
咫尺之间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逸风的身上也没有任何标志物,他当年给的项链也不知所踪。
列车里杂物很多,晋军几乎是坐在座位最边上,列车些微的震荡都让他不得不往逸风那里靠。
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与那起了毛的军装不经意间摩擦。
列车里人声嘈杂,晋军耳朵里只听见蚕吃树叶般沙沙的摩擦声,这样类似的声音在过去的时间里往往发生在他伏案工作时笔尖与稿纸的摩擦。
都是他此生最热爱。
他们在平静中分道扬镳。
“他知道吗?”欧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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