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赤豆仙离家出走,猪八玠怒守空房(1/2)
第78章赤豆仙离家出走,猪八玠怒守空房
说自己忙这种话,其实是窦绿琼编出来造气势唬人的,都没人找她玩儿。
卫琳要做书院的功课,最近府里掀风击浪,姨娘不准她随意乱跑;齐乐卿新婚,正忙着在院里管事立规矩,自然腾不出空来;至于看男子相扑比赛,也是她胡乱说来气卫玠的。
正当她哀怨地逗弄鹦鹉时,突然一拍脑门,想起隔壁“邻居”来,不是正有个裴玉儿吗?双双无聊,怎么不能凑一块打发时间了。
反正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想呆在院子里头和卫玠作伴。
想罢,她收拾衣装,细细描眉画唇作缟淡妆,雅髻兰馥,另佩一紫香囊,带着拢雪从卫玠身旁不施一眼地经过,留下抱香和松涧、浮峦两个小厮,守在正屋外不许卫玠趁机搬回去。
吵了架能把夫君赶到厢房去睡的,京城她也是独一份了。
早膳的油水把卫玠唇上特意抹蹭的白粉去个一干二净,人瞧着精神了许多,见她要走,卫玠还是不敢轻易上前阻拦,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窦绿琼的背影,兀自心里头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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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毓堂小是真小,只有三分之一个紫蒲堂那么大,院里的景观也瞧着阴沉沉的,花半开不谢,颜色也蔫巴,下人稀稀拉拉地四处忙活,这都还有趁机偷懒的。
见了商户出身,但是备受宠爱的二娘子,下人们不敢轻慢,纷纷腆着脸上前伺候,窦绿琼问他们:“那个和裴大人一块儿来的小姑娘在哪?”
虽然住在卫府,但裴绎与裴玉儿都不被族内长辈们认可,没改姓,也不入排行,下人们只是“大人”“小姐”这样称呼着。
话音刚落,一只斜插蝴蝶钗子的脑袋就露了出来,她攀着假山怯生生叫了句:“二娘子。”
窦绿琼屏退下人,只带着拢雪靠近她,问道:“玉儿妹妹,你哥哥呢?”
玉儿老实回答:“他去鸿胪寺了。”她从小养在春溪身边,不曾开蒙,鸿胪寺三个字念得磕磕巴巴,想必也是裴绎教她说的。
窦绿琼放下心,小心去勾她手指,轻声柔气地问:“那你想不想和我去玩?到旁边的六盈池喂鱼,可有意思了,唔......累了我们还能去亭子里吃吃点心喝喝茶。”
玉儿的眼睛亮了亮,到底年纪小,又久寄人篱下,心情郁闷胆怯,十分渴望玩耍。
何况是如此热心肠又貌美无双的姐姐。
她轻轻点了点头,窦绿琼面上一喜,和下人们打了声招呼便把玉儿“拐带”出去,笑兮兮,反正也无人敢拦着她。
两人还有拢雪,在六盈池闹腾一整日,玉儿渐渐开朗,追着窦绿琼满地跑,掌管六盈池的菡萏见了,扯来一块遮眼睛的布条,和拢雪一左一右按住窦绿琼给她蒙上,四人玩起“摸瞎子”的游戏。
眼睛受蒙,乌里巴黑,窦绿琼鼓起脸不服气:“怎么是我摸人?”
菡萏丢开手,笑着说道:“你是主子,我们怎么敢抓你?”
“好吧。”窦绿琼妥协道,她双手摸空气,脚步蹭了蹭,清了清嗓子:“那我来了。”
姑娘们笑闹着躲开,脚步声回荡在周围,窦绿琼耳听八方,颇为自信地跌跌撞撞上前摸去,稍一触及衣角时又被轻巧伶俐地躲开,如此十来个回合,沁香汗湿透雪肌肤,她脑袋被自己晃得头晕,越发失去准头,于是只好凝神静气,仔细把脚步声来辨,忽然豆耳一耸一动,动静来了——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朝自己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有试探逗弄之意,窦绿琼连忙屏住呼吸,趁对方到了一个擡脚可扑的距离便摸上去,抓到肉身,她哈哈一笑,欢然撤了眼布:“抓到你了——”
窦绿琼骤然一僵。
只见还未褪去绯红色官服的裴绎,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双抱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像是被那视线灼伤一般,她猛地抽回手,回头一看,姑娘三个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最小的玉儿更是吃惊,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呜呜,好丢人也。
窦绿琼害怕地往后一退,两瓣唇微张,嘴里悻悻道:“误伤,误伤,嘿嘿。”自从知道裴绎接近自己别有用心,他与卫玠还是兄弟俩的关系,她就恨不能敬而远之。
“无妨。”裴绎淡淡收回视线,朝远处的玉儿一招手,“过来,和我回去。”
玉儿不敢反抗,擦了汗珠收了笑容,径自绕至他身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就在窦绿琼以为他要转身就走时,裴绎突然走近一步,叹了口气,眼神无奈又无措地对她说:“你当真要避我至此么?我与卫玠的事并不想将你也牵扯进去,所以对他的态度,我不曾因你而改。可你对我的态度,却因他而改了么?”
说完,他苦笑一声,换上一副柔柔的语气,作惋惜之色,眼睫垂垂:“我真心将你作半个妹妹看待,无论是赠与药膏,还是糖葫芦,都只是我想那么做,与别的事无干,难道我曾利用你做了别的什么?”
窦绿琼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顺着他的话去思考,才发现,好像还真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她。先是在雪地里温声关切自己的膝盖,赠与十分有效的药膏,后来卫玠昏迷,又是他帮她替若银脱奴籍,鼓励她开设女馆,期间还出了不少力气。
因为他的身世而讨厌他,窦绿琼觉得自己当真过分,是一颗以怨报德、知恩不报的坏豆子。
她双手揣在袖子里,面上飞红有羞愧色,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裴绎听完便笑了,略微压低高大身躯,请求道:“那以后别躲着我了,哪怕将我当个陌生人也行,好吗?”
窦绿琼点点头,等到裴绎带着玉儿走远了,她才擡起脑袋,心里埋怨:都怪卫玠,故意在自己面前上眼药水,成日说人坏话,妄言妄语,扇惑人心!这才导致她对裴绎生了气,弄出如今这不尴不尬的局面来。
她判卫玠罪加一等!
夕阳渐落,霞光刺眼,拢雪连忙跑将过来,问道:“裴大人方才说什么了?”她又不大放心地说:“咱们还是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公子了,免得他吃寡醋。”
对于卫玠昔日动不动就吃醋的行径,拢雪仍心有余悸。
“我才不跟卫玠说话呢。”窦绿琼粉红如桃的脸转青又转黑,本来只有一点点的心虚之意被拢雪这么一说也瞬间消失殆尽。
她故意道:“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裴大人又不是坏人,是他自己心眼小如针尖,肚量尚撑不起一粒米,拈酸吃醋,还不许我同别的男子交往。”
拢雪讷讷不敢言。
谁知道,躲在不远处树底下偷听的丹湖,忍了一身冷汗,气喘吁吁跑回去告知卫玠。
卫玠听完,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没有胡子。
“她当真这么说?”他气得牙根痒痒,在原地转来转去,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好发作,他真要......
卫玠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剑眉凝紧,眼里的怒气有如实质,“裴绎不过说几句好话,她就全听全信,可无论我怎么哄她,她都横眉冷对,连一句解释也不愿听,忒无情些,究竟谁才是她的夫君?”
丹湖摸了摸鼻子心想,要你解释你也解释不出来啊。
“三日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今日摸了人家的腰,明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卫玠握拳,心里已经想了一万种杀了裴绎的法子,却又废然而坐,失神落魄。
“她就当真这么生气?宁愿和见了两三次面的裴玉儿呆在一处,也不愿看见我。”
“当年窦宗身上本就疑点重重,和外邦商人一同出现在禅光寺,一个扬州人却呆在京城久久不去,后又贸然将女嫁与我......任谁都要怀疑,我,我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她怨我不说实话,可那时我尚且不知她为人品行,朝廷机密,岂能轻易往外说?我又不是为色所迷的昏官......”
卫玠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只当窦绿琼年纪小胡乱闹脾气,不过是自己宠她无度,要一奉十,她便仗逞娇顽,无理取闹。
他从鼻腔里哼气一声,驱开内心的苦涩,径自往西厢房里走。
窦绿琼回来以后,急急锵锵传了晚膳,玩了一天好累是也,根本分不出心神管卫玠,谁知菜一上来的同时,卫玠也从门口悄然出现,撩开袍子坐在她对面,看也不看她一眼。
今日小厨房做了窦绿琼最爱的蒜泥白肉,滴汁浓香的扬州狮子头,金银夹花平截,衬饭无数,还有做给卫玠养病的松子仁煲西洋参鲜鸡汤,苡仁米粥和健脾养胃的蒸南瓜。
往常都是默认窦绿琼将好吃的先吃光,卫玠在饮食上并不讲究,和在军营时一样,有口吃的就行。
可今日他却罕见地飞速夹菜,不过须臾半刻功夫便将紧挨着窦绿琼面前的一碟蒜泥白肉搜刮得只剩一二,面无异常,一点儿不觉羞耻。
速度虽快,姿态却无不雅。
无声的交锋在空气中悄然蔓延,拢雪和丹湖各自伏侍在两侧,眼观鼻鼻观口,不发一言。
窦绿琼目瞪口呆,筷子夹也夹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爱吃的都进了卫玠的肚子里,而剩下的几道菜是做给卫玠的,一点肉沫儿也没有,看着都叫人没胃口。
她急了,气得把筷子一摔,语带哭腔,“你是猪八玠么?怎么不撑死你呢?”
卫玠原本得意的脸色一黑,猪八玠?
窦绿琼嘴上还在喋喋不休地挤兑他,带了十足夺食之恨,怨气潜滋慢长:
“亏你一个二十六的人了,还要和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抢吃的,不要脸,我还在长身体,你早就老了,皮都皱了,骨头都软了,吃这么多干嘛你?趁牙齿还没掉光光时多喝点汤吧!”
说完,她气喘吁吁委屈巴巴地趁卫玠愣神之际把最后两块肉叼进自己嘴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么香那么嫩,都叫卫玠给吃光了!
“我老了?皮皱骨软牙齿掉?”卫玠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分明正当壮年,强肌劲腰硬骨,皮肉紧实而富有线条,身材颀长足九尺,尺寸更是惊人,她难道不知道么?
听完,拢雪和丹湖都忍不住发笑,偏偏不敢嘲笑出声,只能憋在胸腔里一抖一抖颤动不停。
“窦绿琼,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卫玠自然注意到两个侍从对自己无声的嘲笑,忍无可忍,直呼其名,换做平时,他早就把她丢到床上去狠狠惩罚一顿了。
“说就说!你这个死老头子,爱撒谎爱骗人,啊略略!”
窦绿琼才不怕他,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虽然也没有比坐着的卫玠高出多少,但她心里还是这样觉得气势十足。
卫玠要被她的口无遮拦给气死了。
趁卫玠还没来得及动手抓她之前,窦绿琼连忙一溜烟的绕开他跑了,紧紧关上卧房的房门,“砰”的一声,呼出口恶气。
若换了旁人说这些话,卫玠绝无可能动怒。世间男子,莫说是京城才子河西勇士,就是扬州无数风流人物与他相争,卫玠也有自信能够赢过。
论样貌,他少年时便有潘安美名在外;论才情,他虽不擅风花雪月,但也饱读史书,为官有道;论武功,更是不必多说;就算是床榻间的夫妻秘事,只要窦绿琼肯,他没什么不能做的。
可换了妻子说这些话,卫玠焉能不怒,甚至隐隐产生惊疑。
是不是年轻稚嫩的小姑娘,都是喜新厌旧?从前刚成婚时爱得死去活来,满口都是喜欢,短短一年过去,她动不动就与他呛声,丝毫不怕他,眼里再也没了当初的崇拜与仰慕。
她难道腻味了自己,移情上了旁人?
可恶。
虽然裴绎与他长得像,但两者气质截然不同,裴绎应当......也更温柔,会说甜蜜的话些。更别说他如今升官发财,入住卫家,方方面面都与他差不了多少。
卫玠一想到此种可能,就几欲窒息。
等到深夜里,他独自一人端坐在床上享无边寂寞,屏息竖耳,确认下人们都已经睡着之后,在怒气与滔天妒意的趋势之下,做出了吓掉人牙的惊人举动——
他偷偷潜入了窦绿琼,哦不,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卧房。
卧房的锁对于卫玠来说完全够不上任何威胁,之所以任由窦绿琼把自己关在门外,也是不想再继续惹她生气,换来更差的待遇。
小心地挪动步伐,在黑暗中避开一切遮挡物,卫玠来到窦绿琼的床前,居高临下地垂头注视她。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胆敢把他这个夫君关在门外,这个笨蛋以往与现在的勇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报复性地在窦绿琼露在被窝外的脸蛋上捏了捏,扯了扯,拉了拉。
窦绿琼晚上一向睡得死,卫玠再清楚不过,打雷都吵不醒她。
说他是猪八玠?呵,他看她才是一头小猪,还是粉嫩嫩肉乎乎的品种。
他缓缓蹲了下去,因为过于身材高大而无法舒展四肢,只能被迫曲在一角,幽怨地看着眼前酣睡的妻子,颇为自嘲地想:
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需要他了吧?没有窦绿琼,他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做梦都想搂在怀里抱抱她好好揉一揉她。可她倒好,离开了他,只差没飞上天!
一股郁气挤压在卫玠心里。
不过,妻子睡觉的模样都如此可爱,倒是抚平了他不少怨愤。
熏了灵香草的被窝混杂着窦绿琼身上沐浴而带的香气直扑鼻梁,月光银辉一点点将她的睡颜描摹,微微挺翘的小鼻梁,脸颊上浮现的酣睡红润,还有透着石榴红的饱满嘴唇,娇小的身体如新生乳燕一般微微蜷缩着。
一撮儿娇俏,万缕儿灵秀。
卫玠抓起她一只手摁在自己胸口上,满腔铁血都化作柔情,感觉整颗心滚烫烫的。
他缓缓凑上前,准备趁她睡着时一亲芳泽,弥补多日的遗憾,没想到窦绿琼突然嘤咛一声,皱着眉滚了两下,挣开他的手掌,翻身接着睡了。
原本这还没什么,可当她含含糊糊,梦里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句“哥哥”时,卫玠彻底黑了脸,一双摄人心魄的漆黑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
叫谁哥哥?谁是哥哥?哪来的哥哥?
她梦见什么了?
反正,窦绿琼是不肯叫他哥哥的,她嫌他老。卫玠气急败坏,在脑海中一遍遍搜罗着名册。
丁家那个大言不惭的青梅竹马?裴绎那个恬不知耻的小偷?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野男人?他要把那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卫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瞪了还无知无觉的窦绿琼一眼,拂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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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十几日,他都没有再过问窦绿琼半件事。夫妻俩同处一个屋檐下,竟然如陌生人一般,下人们摸不着头脑,但好歹两个主子脾气都好,不会迁怒于下人,火烧不到他们身上,也就索性不管。
除了焦急的抱香与丹湖。
窦绿琼出门不见人影,卫玠冷声讽刺她“无事忙”,丹湖忙说:“会玩是福。”
卫玠告病歇在书房看书,窦绿琼说他“假状元”,抱香出言夸赞:“活到老学到老。”
当然,一切都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
只因一连串的日子下来,窦绿琼终于想明白了那堆书信的缘故,想必卫玠先是让碧山劫了原本的信,自己偷看,再另写一封原封不动地给送回去,做出信件不曾丢失的假象。
向结结巴巴的丹湖确认过后,她当即找到卫玠大骂他窥探人家隐私,小人行径。
卫玠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转而斥责她不守妇道,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来来往往。
窦绿琼大怒,争执中甩了他一巴掌,哭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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