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拨(1/2)
点拨
赵执有点没懂女管事的路数,可当他看到霓璎示意的眼神,仍是先一步反应,为两人引荐。
“这位是包县丞之女,包娘子。包娘子,这位是殷娘子,也是万和镇新来那户殷姓人家的管事。”
包金银一听对方来历,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美人和赵执的关系,脱口而出道:“是那户豪商!?”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失礼,包金银掩了掩唇,略带歉意的冲霓璎笑笑:“我的意思是,我听说过你们。”
霓璎并不介意,和声与她打招呼:“原来是县丞大人的千金,包娘子好。”
包金银见对方仪态端庄又美的舒心,不由生出好感,全无架子冲霓璎回礼:“殷娘子好。”
霓璎:“方才听包娘子说到施粥,莫不是宁县也要开仓施粥?”
她说的随意又自然,包金银却是一愣:“我们也施粥?”
霓璎露出疑惑的表情:“是我说错什么了?施粥济民乃大善,善心又无地域贵贱之分,太平县能办,宁县自然也能办呀。”
美人真诚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令包金银脑子里陡然涌入很多想法。
对啊,罗齐中能装模作样当善人,他们为何不能效仿?
今年的吏考,罗齐中是因为有背景才能得这个结果,可现在是实打实为百姓做事,宁县没道理输给他们。
包金银心下一定,看向赵执:“我问你,若是宁县也办腊八施粥,你是帮我们还是帮他们?”
赵执心头微动,他好像能领会到女管事的意思,可当着包金银的面又不能明确求证,索性闭口不谈。
果不其然,女管事讶然接过了话茬:“包娘子,若宁县也办腊八施粥,我们可否来帮忙?”
包金银一听这话,像是主导者获得了拥趸般鼓足底气,话明明是冲着霓璎说的,可个中深意全是冲着赵执去的:“当然,殷娘子也说,善心无分地域贵贱,只要有心,且是真正的善心,而非装腔作势的样子货,我们都无任欢迎!”
霓璎:“若是如此的话,那可要尽早筹备了,这施粥的地点、食材筹备,当日人手安排都是不能马虎的事,对了,最重要是当日大约会有多少百姓,人一多就易生乱,若因前期筹备不当闹出乱子,那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包娘子可知衙门筹备的进度?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
包金银多少有点头脑一热,此刻听霓璎提及这些,再一掐算时间,多耽误一刻都来不及筹备。
空口白话很难说动人,宁县衙门现在根本没这个计划,至少得给八字画个撇才好让赵执选择啊!
说干就干,包金银:“我忽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包金银边说边退,冲霓璎笑笑:“殷娘子的话我记住了,回去我便同父亲提。”
最后目光定在赵执身上,颇带警告的说了句:“回头我再找你!”
赵执没理会包金银,他此刻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女管事身上。
亲眼见到她如何打发包金银,赵执觉得她能在殷府欺上瞒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执。”霓璎的话打断了赵执的思绪。
女管事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淡下来,远不及对着包娘子时的热情随和。
“宁愿自己卖力筹钱,也没想过说服家主以殷家之名出面资助,是因为已经料到徐新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倘若此事办砸了,反而会吃力不讨好被罗齐中迁怒,对吗?”
赵执心道这女t人变脸怎么这么快,嘴上答道:“是。”
霓璎微微偏头,好整以暇道:“明知此事有极大变数,仍然卖力筹备,若真应验被毁,你不心疼吗?”
说着凑近了些,一本正经评价:“看这表情,光是想想都心疼死了吧。”
赵执心下一动,离灵光一闪只差一步之遥。
霓璎站直了,揶揄道:“这可与你前两日的样子大不相同啊。”
赵执:“什么样子?”
“花别人钱的样子啊。那副将钱不当钱的洒脱姿态,如今到何处去了?”
赵执没急着反驳,而是将女管事的话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
明知道事情有变还要自己辛辛苦苦筹钱操办,一旦被毁,多心疼啊。
可要是用别人的钱,随便他们怎么闹怎么拆,他皱皱眉头都是对银子的不尊重。
别人的钱……
赵执脑子里灵光骤闪,看向霓璎,却见她的眼神朝包金银离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赵执转头,包金银早已看不到身影,可豁然开朗的思绪像是泄洪般涌上来,赵执猛地回头,霓璎已将一个钱袋递过来。
他看看那钱袋,又擡眼看她。
霓璎直接捞起他一只手,将钱袋放了进去,合上他的五指:“要别人帮你出钱,总不能靠你一张嘴去游说,多找几张嘴帮你说。我们当奴才的,欺上瞒下的本事都不差的。”
说罢,霓璎拍了拍他的手:“钱,要用在刀刃上。”
赵执只觉得触碰到自己的那只手冰凉软滑,待回过神时,霓璎已重新登车离开,他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直至看不见时才转身朝青梅巷走。
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回想从昨晚到现在的心情起伏,赵执深吸一口气,那短暂的怅然感尚未成形,就被一股新的力量冲散,他放松的笑了一声,明明折腾了一整夜,却丝毫不觉疲惫,整个人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
陶薇宁听说霓璎回府,忐忑了一夜的心反而平静了。
赵执肯定会去找霓璎,昨夜她私下见赵执的事也瞒不住。可当陶薇宁打好腹稿,却左等右等不见霓璎来兴师问罪,刚平静的心又重复忐忑。
厉全昆不忍她如此,悄悄跑去隔壁瞄了一眼。
“她来了吗?”
“没,她在房里,关着门不知在做什么。”
这又是什么路数,难道是在等她主动投案?
又纠结了片刻,陶薇宁心下一横,主动去找霓璎,可等她来到崔霓璎的房中,见到的只有围炉而坐,正吃的热火朝天的主仆二人。
热腾腾的锅子咕咚冒泡,翻起裹着鸡汤汁的薄韧面片,一口下去,配以精致解腻的小菜,暖和又够味,雾爻吃的脚丫子直晃,霓璎也爽快哈气。
陶薇宁:“……”
“咦,家主来了!”雾爻起身让座。
陶薇宁走进来,眼神一直往霓璎身上瞄:“我听说你们回来了,过来看看。”
霓璎头都没擡,她正在认真的吸溜一块熬透了的鸡翅骨。
“家主请坐。”雾爻将陶薇宁请入座,跑出去找黄厨子加菜,房中只剩陶薇宁和霓璎二人。
陶薇宁:“你昨夜又去上香了?”
霓璎:“嗯。”
“从前倒是没见你这般虔诚。”
霓璎吐了鸡骨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薇盯着咕咚冒泡的锅子,迟疑片刻,如实道:“昨夜,赵执来过府上。”
“嗯,我今日见过他了。”
“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想借他来对付陶禧的事,还是我悲惨的身世。”
“……”
从霓璎的情绪态度看,陶薇宁觉得谈话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顺利。
“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霓璎咬着鸡骨头:“我又不是没编排过你。”
陶薇宁原本还在点头,点着点着一愣,擡眼一瞪:“你编排我什么了?”
霓璎低着头喝汤,结果没崩住,噗嗤一声笑了。
陶薇宁本想问她笑什么,一开口竟也跟着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两人似乎回到了过去在长安的日子,有空便约着玩耍,顽皮劲上来也会捉弄对方,被戳穿时却不生气,只对着傻笑。
“你不怪我在府中善做主张做那些事?”
霓璎抽过帕子揩了揩嘴角:“要我说多少遍,你是府中家主,未来还要对外做很多事,我请你回来,又不是纯粹当个摆设,无论差遣人还是拿主意,你想好了就可以做,我怪你什么?”
“那站在家主的立场,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霓璎听出陶薇宁认真的语气,渐渐收了笑:“你问。”
陶薇宁斟酌道:“当日你对曹虎下狠手,我以为你是要对付罗齐中。可这两日我差人打听,才知你一直让赵执在送钱打点。就算你不知曹虎是罗齐中手下的走狗,不可能不知罗齐中为人,若是想经营船队,非得在这里,又非得用这种法子吗?”
“赵执是师正的人。”
陶薇宁反应片刻才想起师正乃是本县的县尉,继而眼神一动,明白过来。
赵执是宁县派去的,眼下对罗齐中的亲近示好,到头来都是为了对付他。
“那你与赵执往来,是要助他对付罗齐中?”
“对,也不对。”
陶薇宁不解:“什么意思?”
霓璎:“罗齐中死不足惜,可现在还不是他倒的时候。”
陶薇宁懂了。
崔霓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赵执的底子,她接近赵执,几次三番帮他,是想借机知道他行动的方式和进度,从而控制局面,按在自己的节奏上。
霓璎继续道:“并不是说只有这里才能经营,而是无论选哪里都会遇到困境与阻碍,总不能一遇到难处,便总想着是地方没有选对呀。有麻烦解决不就好了。”
“话又说回来,宣州较之其他地方,的确更为适合,原因你日后自会知晓。”
“你到底想做什么?”陶薇宁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迟早要说明白,无论站在朋友立场还是个人立场,陶薇宁都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放任她去做些危险的事情。
安静的房间里,热锅子还在咕咚翻滚。
霓璎拿起木勺搅了搅,平静的说:“若我不做这些,就要回京城,入深宫,在我并不喜欢的地方呆一辈子。”
陶薇宁心下一动。
果然不出所料,崔霓璎做这些事,都是因为魏璠的负心背弃。
“崔霓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已不是从前那个围着你转,可以任由你耍性子的少年郎,他从前是齐王,如今是君王,你与他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吗?”
霓璎放下木勺,“我告诉过你吧,一旦选定了,就不能反悔了。”
陶薇宁哂笑道:“你以为我是怕死才这样劝你?”
霓璎:“你有丈夫,未来还会有孩子,能牵绊你的东西多得很,怕死也很正常。”
“你也有亲朋,何时就无牵无挂了?”
霓璎擡眼朝她看去。
陶薇宁迎着她的目光,不躲不闪,俨然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
两人对视中,霓璎忽然噗嗤一笑,神色语气都松快起来:“陶薇宁,你是昨日还没发挥尽兴,现在又开始胡思乱想编排我了?我是崔氏嫡女,名门望族,若我有异心,死的何止我一人?即便我再恨谁,也知祸不及亲属,你想什么呢?”
陶薇宁因她这番话大松一口气。
“那你……”
“我说我不喜欢那里,又没说永远不会回去。如果注定要在那里过完下半生,我当然要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过,而不是委曲求全任人拿捏,这么说,你还不懂吗?”
陶薇宁哪里会听不懂。
皇后之位已经给了王氏,如果霓璎必须要进宫,她绝不甘心只做后宫里一抹鲜艳姝色,靠着这几年的青春与过往的情分拴住君王心。
她如今筹谋的一切,都是在为日后弄权做铺垫。
原来如此。
也只能如此。
听完崔霓璎的话,再结合此前种种,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崔霓璎是崔家嫡女,又有裴家帮衬,加上如今的经营筹备,入宫前景不可小觑,若再得个皇子,便有足够的能力去角逐储君之位。
如果崔霓璎能成为太后,她将是陶薇宁为父平反重振家声之路最强的助力。
屋外传来雾爻的声音,大约又让黄厨子加了不少菜。
陶薇宁倏然一笑,淡淡道:“懂了。”
……
赵执回了趟家,简单洗漱换了身衣裳,然后去找了师正,两人约在常去的那家酒肆见面,秘密聊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
见完师正,赵执又去了趟太平县。
正是上午最忙碌的时候,港口处人来人往,上货卸货热火朝天。
龙彪近来一直在打点肖老大这边的门路,得了陶禧的指点,他t现在急于与肖老大结盟。
可凭肖老大的人脉和地位,太平县里这点猫腻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曹虎到底是怎么死的,县令和以即便龙彪几次三番设宴相邀,肖老大总能找到理由婉拒。
就在龙彪逐渐失去耐性的当口,手下忽然来找他,说嫂子请他尽快回去。
龙彪不明所以,赶回去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执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他家的堂屋里,而他的妻子张氏竟然对这小白脸笑脸相迎十分客气。
龙彪当即火冒三丈,冲了进去:“你来干什么!”
“呀,龙哥回来了!”赵执殷勤起身,爽朗笑迎。
没等龙彪发飙,陶禧端着茶果走出来:“夫君,赵郎君此番来访,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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