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1/2)
先生
动心?
听到这样的形容,霓璎不由认真思索了一番。
数年奔波,她遇见过很多的人。只是她想要的东西,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给得起。
能与她有牵扯的人,无不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执念,而这样步步为营的人生里,不适合掺和进无辜的人。
尤其是那种,本就安逸平静,顺遂过完一生的人。
至于赵执,霓璎所见过的众多男人里,他有一种特别的豁达和坦荡,在经过了最初的防备和拆招后,反倒能自如的相处起来。
而他那些不知所谓的关心和紧张,也的的确确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的触动了她的心事。
可惜,在她达成目的以前,没有资格动这种闲心。
霓璎拨开挡路的脑袋进了房间,开口时情绪已是四平八稳,“你这是第几回了?”
这话提醒了雾爻。
过去六年,霓璎在关内、河北、河南诸道频繁走动,也曾像现在一样,因缘际会认识些男子。
那些对女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郎君,有非卿不娶的,有直接带着一箱箱银钱上门要纳她为妾的,结果大多下场凄惨。
用女郎的话说,真是愚蠢又碍事,非常影响她办正经事。
可当中也有些条件出挑,令人印象深刻的。
雾爻掰起手指与她细算:“洛阳的文才小公子、冀州的威武小将军,还有那个太原的富家郎君……”
在霓璎无声的凝视中,雾爻的声音慢慢下了下去,“不是你让我数的……”
她还是很好奇,飞快问了句:“你真的都不喜欢吗?”
说完飞快缩到一边,开启防御状态。
她等了片刻,并未接收到来自霓璎的怒火,悄悄探头看去,只见霓璎一手搭在妆台上,手里捏着牛角梳漫不经心的把玩,正平静的看着她:“那你说说,什么叫动心。”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吗?
雾爻搬出自己看戏多年的经验,摇头晃脑道:“对一个人动心,就是看他哪都顺眼,不见时会想念,原则为他改变……”
最后一句最厉害,雾爻双手合十,响亮道:“脑子变成发面!”
霓璎哧的一声笑了,看了眼雾爻:“嗯,你这么爱吃面饼,为爱变发面倒也合理。”
不知是此刻的灯光过于柔和,还是说这话的霓璎心中柔软,雾爻只觉得此刻的她温柔动人,胆子便大了起来,什么都敢问。
“皇帝你不喜欢,文才武将,富商走卒你也不乐意,也不知女郎你以后会为什么样的人动心。”
霓璎反问:“那你呢,若是你,什么样的郎君会让你动心?”
雾爻被问住,茫然摇头。
她虽然对八卦情有独钟,但自己这根弦却迟迟没有拉开,压根没想过。
霓璎:“这不得了,你都不知道的事,你问我?”
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霓璎再不惯着她,催促她铺了床便直接吹灯就寝。
谈话戛然而止,雾爻再没机会追问下去。
……
筹备了两日,陶薇宁在腊月十三启程。
因为陶禧的关系,陶薇宁没有让霓璎出面,霓璎应了,只送她到门口。
陶薇宁:“行了,我自己去港口,陶禧应该已经到了,还是别让她见到你,否则我又得费劲帮你圆。”
霓璎闻言,直接想到她之前编的故事,不冷不热道:“不会啊,我觉得你挺能编的。”
陶薇宁没太懂她这番揶揄因何而起,转而道:“我这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原先还以为今年能一起过,简单吃个团圆饭,如今看来,只能各过各的。”
她像个临行前关爱家中留守小孩的长辈一般,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崔霓璎,守家要乖啊。”
霓璎偏头躲闪,皱眉不悦,陶薇宁见好就收,麻利蹬车:“我走了!”
“等等。”
陶薇宁已上了车,从车窗处看她:“怎么了?”
霓璎从雾爻手里拿过一个食盒,从窗户里递给她。
陶薇宁不明所以的接过,打开时眼神微动。
是一盒卖相精致漂亮的水晶柿子。
“府上人多,一筐柿子也没吃多久,这是最后一盒,拿着路上吃……等明年新果成熟,再做新的。”
听到最后一句,陶薇宁果断合上食盒,冲她笑了笑:“好啊。”
马车启程,一路奔向岸口。
送走陶薇宁,霓璎回到府中。
说来也怪,陶薇宁并不是个闹腾的人,往日府里也以清静为主,可送走了他们,霓璎再进这里,竟觉得空落落的。
这样的感觉,和那根扎在肉里又看不见的小刺有异曲同工之妙。
冬日的阳光在院中铺开,霓璎深吸一口气,痛快挥开这些扰人的思绪,叫来雾爻,让她准备些果品礼物。
“去哪儿啊?”
“卫家。”
……
日暖无风,霓璎换了身墨绿印暗纹的夹棉圆领袍,作男装打扮,领着雾爻和耿驰便出了门。
卫家所在的街巷距离并不远,马车在距离巷口一段距离的街头停下。
耿驰将礼物搬下车,让霓璎和雾爻稍作等待,自己去停靠马车。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殷娘子t?”
卫璞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细细一看,的确是殷家的女管事,她本就生的肤白貌美,穿上这身深色男装,越发显得斯温如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出行游玩的小郎君。
“你怎么在这里?”卫璞见她一派等待姿态,一旁又摆了许多东西:“可需要帮忙?”
霓璎飞快扫了扫他,“卫郎君是从外面回来?”
卫璞和声道:“是,去给老师送些吃的。”
霓璎:“这么说,我来的正是时候。”
卫璞反应过来:“你是来找我的?”
霓璎:“此前醉酒失态,曾请赵郎君代我致歉,却一直没能正式登门道谢。”
卫璞忽然想起了那日莫名出现在自家院子的披风。
一看就知道是赵执干的。
卫璞看了看旁边的礼物,领会过来,忙道:“殷娘子太客气了,只是一桩小事,何足挂齿。”
“于卫郎君来说是小事,于我来说则不然。不知今日方不方便登门拜访?”
卫家落败多年,卫璞已经很多年不讲究这些虚礼,客气道:“寒舍简陋,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岂有不便之理。”
刚好耿驰停好马车赶来,卫璞连忙为客人在前引路,领人进门。
霓璎走到卫家门口时,无意间看到邻家小院里光秃秃的柿子树。
“殷娘子,请。”
霓璎干脆的收回目光,冲卫璞淡淡一笑:“打扰了。”
卫家和赵执在青梅巷的家不相上下,随着霓璎到来,堂屋里很快堆砌小山一样的礼物。
卫璞一面招待客人入座,一面烧炭煮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霓璎无声打量着卫家的陈设。
家里只有两间卧房,应当是卫璞与那位槐先生各占一间,再无旁人。堂屋正中挂了副春日采风图,细细嗅来隐有墨香。
卫璞:“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其他东西招待,一盏清茶,贵客勿嫌。”
眼前的青年虽一身朴素居于陋室,可面对美人豪礼,眼中不曾有一丝惊艳贪婪,斯文有礼,不卑不亢。
霓璎:“卫郎君客气,我平日里也只喜欢一盏清茶,提神足矣。”
卫璞一听,笑道:“彼此彼此,卫某不精茶道,也是为犯困提神。”
霓璎顺势说自己平日里看账读书发困时还有哪些提神法子,卫璞听出些兴味,甚至起了些讨教心思。
本以为霓璎年纪轻轻便做了殷府管事,多少会比同龄人更世故圆滑,他是最不会与人打交道的,本有些头疼该怎么应付,没想到对方谈吐不俗,聊来舒心愉快,卫璞顿时放松不少,话也多了。
“说起来,我是因府务缠身,许多账目册子只能等到夜间细看,卫郎君年纪轻轻,还是减少夜读微妙,夜深光暗,毁了眼睛可不易补。”
卫璞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话也不止殷娘子一人与我说,可读书人大多都喜欢清净无杂,夜里读书往往更专注凝神记忆深刻。如今成了习惯,便不容易改了。”
霓璎也笑:“我不过是有切身体会随口一提,其余人必是真心关切才有此劝,卫郎君还是要听一听才好。”
卫璞也知这个道理,“殷娘子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卫不器,怎么我好心劝你的时候你权当耳旁风,人家姑娘一劝你就只会点头呢?你这人怎么还有两重标准啊。”
这熟悉的声音令屋内的两人具是一愣。
卫璞先反应过来,起身相迎:“赵执?”
不止赵执。
“老师,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槐先生。
霓璎眼神微变,当即起身跟了出去。
院子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正将脚上沾满泥水的鞋袜脱下,卫璞忙不叠去找干净的鞋袜来给老师替换。
谁知老头看也不看,直接赤脚往屋里走,与从屋内出来的霓璎正面遇上。
霓璎立即向老人家行礼,谁知刚刚屈膝,老头便像阵风似的从旁刮过,嘴里叨叨着:“看来老夫回来的不是时候呀,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啊。”
结果一进门,这位老先生便发现屋里还有两位客人,以及一堆昂贵的礼物。
卫璞拿着新的鞋袜出来,先冲霓璎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无奈又习以为常的追着老头屁股后面让他穿鞋袜。
霓璎眼底思虑交织,身体缓缓站直,一擡眼,就见有些人抱着个箩筐站那儿看戏,好像早就知道她遇上这老头会如何吃瘪尴尬。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老头和卫璞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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