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2)
第96章
因为高十二娘这番话,裴文律夫妇对她和崔霓璎的关系好奇极了,可又不敢多问,只能在寨众的安排下进到自己今夜休息的房间。
寨子隐蔽在山中,处处可见防御之警惕,但裴文律与卫嬛自知身份敏感,并不敢多看多问,回了房中便准备好好休息一早上路。
水食都是随身携带,两人匆忙用了些,和衣而卧,山中安静的听不到一丝杂音,以至于不知何方的野狼声清晰嘹亮。
卫嬛脑袋一缩躲进裴文律怀里,裴文律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两人终是缓缓睡去。
次日,天还没亮,出发的队伍就已经整装完毕,高十二娘亲自领他们出寨,说来也怪,明明昨日来时裴文律还努力记下了方位,可随着高十二娘走了一阵,记下的方位全乱了。
只不过这次他们轻装上阵,虽然山路难行,但有人领着,手脚并用爬上爬下,一路下来倒也畅通无阻。
天渐渐凉了,周围景色慢慢显现在天光之中,可领队的人非但没有松懈半分,反倒一一来传话,让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一旦发现异常,须得先隐藏好自己。
裴文律和卫嬛紧紧牵着手,两人连回答都没出声。
午间休息自然也是不能生火的,全部配干粮和水袋,卫嬛来到高十二娘身边,低声与她打听接下来的路程,高十二娘却并不与她闲话,淡淡道:“放心,两日内自会让你们到幽州。”
匆匆吃完继续上路,有东西垫腹,力气也更足,山野之中偶有鸟鸣兽走带来的动静,最重不过呼吸声。
忽然,高十二娘做了一个手势,没等裴文律夫妇反应过来,二人已双双被刀哥按住脑袋压了下去。
“别出声。”
裴文律当下就反应过来,此处已是大缙境外,如此防备,应是有敌情。
他虽乱了方位,但估算一下教程,应该还没有走出和蓟州毗邻的范围。
和昨日峡谷大战不同,今日的高十二娘全无战意,大概是东西已经收了,再打架也没有多的补贴,一行人硬生生潜伏到敌军完全走远才消除警戒继续前行。
“是金池兵?”卫嬛忍不住问。
“应当是。”裴文律沉吟着,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高十二娘,先将问题压了下来。
一路都是这样走,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下来,走了整整一日,眼看天色渐暗,前方的路面终于变得平整起来,裴文律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且有人拉着马在等待。
对方见到高十二娘一行人,也没有对于废话,两方交换了信物,高十二娘就像是交接货物一样把他们推出去:“人已带到。”
对方看了眼裴文律一行人,点点头,“裴大人,请。”
裴文律回头,见高十二娘要走,出声喊住她。
高十二娘回头,之间那秀气的文官牵着自己妻子来到跟前,郑重一拜:“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此恩此情,必当相报。”
高十二娘忽然诡异一笑:“好啊,我等着。”
裴文律一怔,擡头时人已转身离开,他和卫嬛对视一眼,摇摇头,转身随来接的人上马离开。
接下里的路白日崎岖的山路好走百倍,天色暗下来时,他们在一处位置偏僻的驿站落脚。
驿站里人不多,穿戴打扮杂乱,倒有些平州
这一程护送的人告诉裴文律:“今夜且在此处落脚,明日依旧卯时出发入檀州,车马都已备齐,大人不必忧虑,好生歇息就是。”
都走到这里,裴文律和卫嬛也算是经历了许多,都淡定冷静不少,今日翻山越岭实在困倦,夜里两人睡的比昨夜踏实,次日一早醒来也不见困倦。
后面的路越来越顺畅,进入檀州换了马车后,他们一路奔向幽州,入境后没有急着亮明身份前往幽州都督府,反倒顺水而下,直往幽州南境。
这里,陶薇宁一行人已经等待多时。
船上的货物都已经卸下,转为车马装载,因事前早已交代过,所以陶薇宁一行人眼下还不能离开,她们会先回到沧州的港口等待消息。
几番周折,除了接收霓璎从江南给他们带来的货物,还有一封新的信件,夫妻二人坐在马车t里细细读完,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有震惊。
而比起裴文律,卫嬛的诧异之下,又兼有一份浅浅的得意,她睨着裴文律:“崔姐姐会想到这里,可见她早知我与你同行的益处,先时你竟还想拦着我,好好想想吧,若我真没来,你这场戏可不好唱!”
裴文律却是苦笑:“是,没你可不成。”
短暂的玩笑之后,卫嬛又忧虑起接下来的事:“信上说的……当真要如此?”
裴文律脸上的笑意淡去,渐渐蒙上一层冰霜,他搂住卫嬛,手臂越收越紧,像在安抚她,又像在安抚自己:“想要活得好,当然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这份头功,我非争不可。”
……
平州都护府来人,还是携重礼拜访幽州大都督的消息,终于还是响响亮亮的捅到了幽州都督府。
别说是府上幕僚,就是幽州都督左仁飞本人都倍感意外。
早在裴文律前往蓟州拜见薛表被剐的一干二净时,幽州就收到过消息,大家心照不宣的讥讽着薛表的贪婪短浅,也并不认为想要再度拜访幽州的裴长史能顺利到来。
没曾想,他人来了,还送上了丰厚的大礼。
左仁飞亲自面见裴文律,倒不是对什么所谓的厚礼垂涎,而是单纯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又是如何从薛表的地盘插翅而飞,人货俱全的来到了幽州都督府。
乍一见人,左仁飞就愣了一下。
裴文律夫妇并不狼狈,甚至他们在登门之前还仔细的洗漱打理过,就仪表仪态上,二人拿捏的十分到位,绝无失礼一说。
但细细看去,又可以看出二人身上细小的擦撞和淤青伤痕,那位裴夫人还好,只是手指指骨处隐隐有擦伤,裴文律就严重多了,他的脸上有擦痕,右手臂鼓鼓的,分明包扎过,以左仁飞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八成是受了刀伤。
可就这些伤痕,二人也是仔仔细细遮掩过,粉盖衣遮,说话时慢条斯理沉稳有度,以此掩盖身上伤痛的拉扯。
左仁飞一番观察后,轻轻笑了一声,竟主动说破了:“裴长史虽不愿多言,但一路走来,怕是艰难险阻,并不容易啊。”
裴文律只字不提自己的不易,只道来意。
金池退兵,平州虽设都护府,但任重道远,北境安危须得诸州协力共进方可成事。而这当中,幽州又是重中之重,强中之强。
所以裴文律到任后先后拜访二州,一来是因二州长官常年戍守北境,对金池的习性和战略一定更为熟悉,无论是对外御敌还是对下治理,都有非常宝贵的经验可以讨教,这也是裴文律此番前来的真意。
二州公务繁忙,他冒然叨扰已是不该,但来都来了,总想有些收获再去回去,他也不白来,随行送上的那些礼物则是他这一趟的诚意。
听到这里,左仁飞的神情略显为妙。
都护府是小皇帝的算盘,选了苏子容和郎政两员大将来镇守,可这二人原先带兵便十分霸道,新皇登基后仗着从龙有功更是目中无人,是以这个长史的人选也是选来选去选不到合适的。
皇亲贵族都不愿意将自己手下宝贵的人才丢到这么个位置上来,受这二人钳制,更何况金池威胁尚未完全解除,平州更是不安全,处在这个位置上,军功什么的不必想,有黑锅肯定第一个背。
如此一来,这位庶子出身并不被家族看好重用的裴长史处境就十分被动,倒是与他此来的动机完全对上了——他即便不被薛表弄死,也未必能在苏子容和郎政手下全身而退,平州又是那么个变数极大的地方。
他坚持翻山涉水来拜会,说白了,是在给自己找出路,寻庇护。薛表肯定是不行了,他已防着他了,如今,就要看幽州了。
左仁飞眼神微动,看向自己的长史江锡。
江锡心领神会,含笑而出,先道辛苦,又道都督府开年事务繁杂,大都督这两日正忙着巡视边防以免金池生事,但裴长史远道而来,幽州必当好好招待,于是二话不说,先着人收拾院落厢房给贵客落脚,只待大都督忙完手头要务,便再亲自为裴长史接风洗尘。
这次连卫嬛都看出来对方似是要先晾一晾他们,她心里有些不安,裴文律捏了捏她的手,渐渐地,卫嬛便品出个中不同了。
之前薛表晾他们,是明明白白的晾,态度也不甚客气,但到了幽州,又是截然不同的氛围,江长史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所备的下榻之处也极为宽敞舒适,仆从周到,衣食住行的安排全部落到实处,可以说倘若此次他们不是带着任务来,就凭这江锡这些安排,倒是个不错的消遣。
夫妻二人将这里逛了一圈,回到房中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好好说话。
卫环抿抿唇,“幽州可真冷啊。”
裴文律捉着她的手去烤火,又哈气为她搓了搓:“听说这里的狐裘不错,明日我带你去买一件。”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出来。
卫环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句:“哎,又被晾着了。”
裴文律的心情却不相同,也许是再难也走到了这步,又或是对背后的崔霓璎的存有的那一丝侥幸之心,他捏了捏卫环的手,半是安慰半是笃定:“没事,反过来,我们也在晾着他们。”
奔波数日,夫妻两个实在困倦疲惫,趁着这里条件好,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次日一早吃完早饭,裴文律和卫嬛早早让人套车,夫妻二人相携出府。
另一边,送到都督府的礼物当日便入了左仁飞的私库,一一登记在册,按照惯例,首先能分到的便是他的妻妾子女,其次便是心腹亲信,剩下的要么私藏,要么作为日后的赏赐送出去。
结果才进行到第一步,府里就先闹开了锅。
原来,得知今日府上来了一批江南的鲜货,几位郎君娘子都很好奇,平日里争艳夺丽的那些姨娘更是使劲浑身解数与大都督撒娇献媚,仿佛得到的赏赐越多越新鲜,越显得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左仁飞让妻子自己看着办,谁知分配过程中不知哪里缺了公平,又闹得一院子鸡毛蒜皮。
左仁飞知道这后院向来不安宁,只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成了导/火/索,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炸了出来,他沉着脸被都督夫人请来院子时,只看到两个姨娘丑态百出的相掐,各自的儿女也口出恶言,当场就恼了。
看着左仁飞简单粗暴的解决了院里的混乱,都督夫人在旁叹息——其实两位姨娘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觉得江南的彩衣发饰别具一格,精美异常,想要得到手,在都督面前讨个好,说到底还是在意都督,是她无能,没能理好后院,叫都督烦心了。
左仁飞后院人虽多,但对妻子一直都是礼遇有加,他知道那些女人是什么德性,自不会怪到一向持家有道的妻子身上,是以没有对她加以责备,只是在想到那些江南物产的时候,心理动了一下。
伸手不打送礼人,左仁飞对裴文律印象并不差,之所以晾他几日,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沉得住气,除了他说的那些来意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目的,是否与薛表有关联,所以除了让江锡安排之外,他还另外派了人监视。
没想到接下来几日,左仁飞非但没有把裴文律晾出个所以然来,反倒眼睁睁看着裴文律人在幽州城,像是逃脱了牢笼一般,俨然有些乐不思蜀了。
从早上起,他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出去逛市集,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大批量采买,从纺布到酒水到人参到白瓷,出手大方,然后打包装车,直接往南,明显不是要送回平州的,也不怕薛表再半路抢劫。
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这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到幽州的第三日晚上,又是一日愉快的市集采购,年轻小夫妻满载而归,卫环娇俏的倚在高大的夫君身侧,嚷嚷着走了一路脚都痛了,刚进前院,就被含笑而来的人吓得面红耳赤,笨拙的行礼,躲到夫君身后。
裴文律拍拍妻子的手,笑着与江锡回礼。
江锡也是满面笑容非常和气,寒暄般问了问二人从何处来,裴文律只说外出闲逛,对自己一掷千金的事是只字不提。
江锡也不问,他只是来传话的——大都督近来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将于明日正午在府t上为裴长史及夫人设接风宴,又请了幽州各官员府上作陪客,是重视之意,也算是一补这几日对裴长史的怠慢。
终于来了。
因付完江锡,卫环心跳扑通的和裴文律回到房中,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他们都知道,这场宴席比起薛表之前那一场,应当是有所不同的。
卫环也不嚷嚷累了,她推开裴文律坐到铜镜前,精神奕奕的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女将军,目光扫过妆台上琳琅满目精致华丽的金钗银饰,一如挑选自己的兵器。
铜镜中映着裴文律的眼神,他含笑看着满眼兴奋的妻子,无奈又宠爱。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了。
次日,卫环起的比裴文律早,装扮自己和心爱的男人或许是女人的一项天赋,无需督促教导,卫环先是将裴文律今日要穿的锦袍狐裘拿出来,从束发的玉冠一路精致到皮靴所嵌的宝石。
她自己更是用心,一袭色彩浅素的华裙与披风上铺就的全都是一针一线阵法灵巧栩栩如生的苏绣,莲步翩跹,所经之处都在幽幽冬日里凝成一股不散的冷香,无分男女,皆驻足回头,一时间惹目极了。
左仁飞看到这夫妇二人时都愣了一下。
比起前几日刚到幽州时藏不住的狼狈,才几日功夫,这二人眼看着就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都兜着一股“终于脱离了那个鬼地方”的畅快,再加上裴文律这几日频频买卖,左仁飞竟真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意。
既然看不出,那就直接套了。
席间,在大都督领头的热情之下,前来赴宴的官员贵妇都涌上来,北地官员多是武官出身,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讲的是一个豪爽痛快,可既然是要套话,当然不能把关系先搞僵,所以非但没有刁难折辱,反倒都捧着来说。
奈何裴文律年纪虽轻,说话却滴水不漏,问来问去也是那么点客套话,于是各自使了眼色,让自家的夫人上场,去套一套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内敛的夫人的话。
谁曾想,这裴夫人的确内敛,可她发间、颈间、腕上,指间,甚至是那一身低调又华丽的行头却张扬夺目,对女人有致命的杀伤力,又在这位夫人浅浅几句带动下,话题便朝着梳妆打扮和买卖价格上一奔不回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