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1/2)
第161章
这一日,聚集在宫门处的百姓因为公主与驸马亲自出面而顺利散去,而之后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这样的聚集,便都是后话。
也是这一日,霓璎没有再回宫,她和赵执去了设在宫外的公主府。
夜深人静时,内院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只有房中灯火长明。
床帐内伸出一只手,束起一侧纱帘,青年披衣而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半睡半醒的人t,又附身回去:“要不要喝水?”
一阵窸窣声中,隐隐夹杂一声轻软的懒音。
赵执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了盏温热的清水回来。
床帐上缓缓映入一道纤细的身影,赵执坐在床边,单手揽过霓璎,仔细的喂给她。
她浅浅喝了两口,还剩半碗多,赵执一口气全喝了,随手把盏子放到一旁的矮凳上。
扯皮拉筋的挞伐后,两人已睡过浅浅一觉,眼下解了喉头的燥渴,一时间反而睡不着。
霓璎蹬了一下被子,被边从胸口一路滑下,赵执一把拉住,又给提回来,睨她一眼:“闹脾气啊?”
霓璎皱眉,声音仍轻:“热。”
太久未与他共寝,她都快忘了男人身体散发出的碳炉般的热度,即便是在冬日也一样燥热。
“那也盖着,着凉就是片刻的事。”
赵执给她盖回来,也伸手在她后背默了默,的确浮了一层汗,他又去取来汗巾,给她仔细擦拭。
霓璎早被他折腾的没了力气,看着他忙前忙后好像都不累,终于开口说了句:“你歇会儿行不行?”
赵执擡眼看她。
霓璎眼眸半阖:“晃的我眼晕。”
赵执扯扯嘴角,汗巾随手搭到一旁,好脾气的回到床上,霓璎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赵执见状,便知她这会儿大概不想睡,索性把软枕提了提垫在腰后,一条手臂搭过她的肩头。
一日的匆忙热烈后,两人到现在才有工夫闲谈几句。
赵执和她说起自己这段日子做的所有事,也说到很多旧识。
其实魏璠想的没错。
从秦州回来的时候,霓璎几乎是遣散式的把身边最得力的人都放了,而他对赵执只有一个请求。
让他把雾爻带走。
她这趟回京,身边不需要任何人。
要说雾爻这人,从小就是个刺儿头,除了霓璎谁也拿她没法。
但赵执是个例外。
他本就能拿捏人,加上秦州城外一场救命之恩,最后终究把人顺利的控住,哄孩子似的一遍一遍告诉她,崔霓璎回京不是送死,如果他们都跟着她回去,才是送死。
雾爻信了,几乎以赵执马首是瞻,也在也多亏是有了她,才让赵执之后的很多安排都变得无比顺利。
只是这个过程中,他总会频频想起崔霓璎。
他对所有在意崔霓璎的人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崔霓璎必须回去,但留他们在外,就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可她真的是在等他们力挽狂澜吗?
赵执不知道。
他有一种直觉。
自从在秦州完成了报仇的大任后,她的状态就完全变了。
好像整个人都抽离出来,开始像个局外人一样闲看一切。
她最执着的事情已经圆满了,之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要说她毫无安排,未必,但这个安排和她研究报仇时的认真程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很不上心,随便一环掉了链子,很可能令她万劫不复。
而她环环相扣的每一处关键,都在人心。
像是赌,可并不执着输赢。
赌赢了,欣然接受,赌输了,大概会怅然的笑一声,又或是讥讽的道一句“不过如此”,然后也欣然接受。
每每想到这里,赵执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慌乱。
他不敢让自己停下,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让她这么闲适的把自己玩死了。
而这种心情,直到他切实的牵住她的手,带她走出那所冰冷的宫殿,接触外间的一切,真正实实的重新拥有她时,他才敢坦露出来。
霓璎静静的听他说完,眼神里有了动容。
她擡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笑的轻盈:“你一个人在那瞎想什么呢。”
赵执没搭话,大手盖住她的手,也只是笑。
真的是瞎想吗?
他懒得跟她追究,从握住她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再给她机会放任自己继续游离。
赵执松开她的手,下床取来一个小布包,回到床上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是她还是“殷倪”时的户籍,还有殷倪与赵执成婚的文书。
所谓成婚的说法当然是假的。
去年年初,霓璎刚到江南没多久,他们两个八字都没一撇。
但无论是官府的户婚文书还是婚书、证婚人,都是真的。
他不无自得的冲霓璎扬扬眉:“康县令为官员清廉,正直不阿,公事公办,这怕是他第一次借职务之便来弄虚作假。”
霓璎笑笑:“为难他了。”
“那你就错了。”
霓璎眼神轻擡,撞上青年带笑的眼。
赵执:“换了别人,千金万金都难买康县令一回徇私。可这人是你崔霓璎,那就另当别论,别说是一份作假的婚籍,就算是让他拿仕途来换,他也会愿意。”
他冲着她笑,眉梢挑一下:“知道为什么吗?”
霓璎这会儿完全不想说话,摇摇头,只听他讲。
这让赵执攒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机会吐露出来,他眼神明澈,映着她素静的容颜:“因为你是个特别心软的人。”
“陶家娘子随父流放,因此耽误了六年。而你经营鹤来号多年,各地商线烂熟于心,手下更是能人辈出,无论是最初通商幽州杀运尸体,还是为秦州一战西进入蜀提早筹谋,你用她,都是冒险。懂得造船航海之术者绝不止陶薇宁一人,但能圆她为父平反之愿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都能直接与左仁飞对话,借燕山寨拿捏北地世家,又何须一个小小武将来牵线搭桥,从中协助?杀蓟州都督薛表,那位姓耿的兄弟大仇得报,你于他而言是取其性命也无二话的恩人,可你的挟恩相报,是放他回北地偿还养父母的恩情。你没机会做的事情,便希望他能有机会做。”
“康县令和郝先生所求不过是一个包容的开明盛世,那也是你父母所求,你或许利用欺骗了他们,但也就是嘴上厉害,表面狡猾,实则从未让他们真正意义上直面险情,仅仅是在需要的地方借势一二,然后轻盈抽身。真刀真枪的生死局,从来都是你亲自去。”
“璇音娘子不过是平康坊里众多舞姬中的一个,因为你曾遇见过贵人,改变了人生,所以从不吝于给身边人这样的机会。你总讲利来利往,但其实利益往来,才是最没有负担的,它比人情轻松多了。你以利为先,所以她始终自由。”
“至于我……”赵执扯扯嘴角,看向霓璎的眼神陡然深邃起来:“你对我,应该是最温柔的吧。崔霓璎,我母亲的事,其实应该再正式的跟你道个谢。”
霓璎微微敛眸:“道什么谢?”
“因为我忽然明白你当日帮我的心情了。”
“比起生死相隔,像我这样还能看到人,还有机会去想办法解决一些问题,化解一些恩怨,其实已经很好了,是吗?”
霓璎目光微微一偏,这是第一次,她在和他面对面时逊了气势,她似乎不想聊了,手往回收了收,可才刚动作,便被他猛地擒住手腕。
他的力气那么大,也那么真实,霓璎心下一动,整个人都定在那里,不再闪退。
“崔霓璎,这就是原因。”
“我问过你,除了报仇还有没有想做的事,你始终没有想过,既然如此,那就先别想,先去看。”
霓璎声音很轻:“看什么?”
“去看你这六年,除了仇恨之外的其他因果。”赵执的手掌下滑,包住她的手掌:“我陪你一起看。”
掌心的温度灼热,霓璎与他对视,一时无言以对。
仇恨之外的因果吗?
……
赵执的话,验证在了三日后。
都护府长史裴文律携夫人一道回京,为此前幽州反叛之事的误会请罪。
然而,裴文律不仅是来请罪,还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得知朝廷有意让昭鹤公主和亲以换回平营二州,平息战事,裴文律先是说明了眼下的战况。
首先,金池此番是得外力相助,打了大缙一个猝不及防,才拿下了平营二州,但对于金池来说,眼下正是粮草匮乏之际,既占了二州,打的就是一个死守到底的主意。
金池多疑不讲信义,和亲在他们看来也是缓兵之计,不会真的信任,兴许还会趁机挟持公主增加筹码,所以和亲绝不可取。
其次,也是粮草问题,金池如今并不适合出兵,不过是因为贪心,所以强行占据了二州,对大缙来说,眼下恰恰是最适合的出兵时机。
最后,也是t民心所愿。得知朝廷有意让公主和亲,鹤来号位于北地的商铺向十道分铺发出消息,愿从投伍以抗金池夺回疆土的伙计近两万人;幽州大都督左仁飞、蓟州都督路峤、参军耿驰皆认为要震金池,非绝对的战力与威严不可,而今和亲,无异于做小伏低,助涨其气焰,更何况还有永康王的兵马。
大缙兵强马壮,斗志昂扬,没道理舍此一战。
说到最后,裴文律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请求朝廷放弃和亲,眼下应当厉兵秣马,全力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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