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破旧的舞厅(1/2)
第52章破旧的舞厅
已经是夜里七点多。
四周灯火星星。
两人沿着海边的小路一直向前走。
夜空是一片无垠的灰蓝色,脚下是松软的白沙滩。在他们身后,一长段渐次展开的海岸线在夜色中翻起雪白的浪涌,深蓝的海水被夜风吹得挣扎着要冲袭上岸,最终却又脱力般退回深海中,只留下或重或浅的海浪声。
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凌乱飞舞,可是谁都没有擡手去整理,而是就这么随意又自在地沿着那条路往前走。
周知韵转头去看身边的黎曜。
他今夜似乎心情不错,一直牵着她的手,即使不说话,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海水咸涩味道,远处城市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罩似的。
周知韵突然就有些恍惚,她低头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回头看了一身身后的大海。
那艘将他们救起的渔船已经变成了海港里一个模糊的轮廓,而那艘将他们困了一天一夜的破船更是早就消失在了大海的深处。
这两天的经历仿佛随着那夜色一起融进了深蓝色的大海中。
她收回了目光,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手背覆盖的温度随之一紧。
“怎么了?”
黎曜转头看她。
周知韵摇摇头,问:
“你要带我去哪?”
黎曜眨了眨眼,目光看向远处的那片城市霓虹灯火,语调带了一丝莫名的昂扬,答:
“随便逛逛,有兴趣吗?”
周知韵被他的情绪感染,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点点头。
两人沿着那条路走了大约半小时,越往前走沿路的建筑物渐渐多了起来,最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老旧的城区。
周知韵擡头环顾四周。
她从来不知道澳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狭小、逼仄,街边的住宅楼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那陈旧的白墙即使在夜色中还是能窥见一点岁月的痕迹,街道的陈设和氛围像极了内地某个不知名的小县城。
“这是哪里?”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黎曜。
黎曜笑了笑,瞳孔中倒映着沿街两边商铺招牌上的彩色霓虹灯光,眼神亮晶晶的,有些捉摸不清的情绪在里面涌动着。
“澳城。另一面的澳城。”
他说。
周知韵一愣,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刚才黎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拉着她穿行在拥挤又嘈杂的街道中。
这片城区虽然老旧,但烟火气十足。沿街的商铺摆满了当地的特产,最多的是猪肉脯、蛋挞和一些五颜六色的茶包,琳琳琅琅摆满了整条街,甜品*的奶香味和茶叶的清香味充斥在周遭的空气中,十分的诱人。
周知韵刚才在船上吃饱喝足,此刻倒也不觉得饿,只是跟着黎曜漫无目地逛着。
黎曜似乎对这一片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周知韵穿梭在小巷子中,最后停在了一幢很破旧的建筑物面前。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对面许久,没有说话。
周知韵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块破旧的招牌上写着“如梦舞厅”四个字。
这条老巷子远离繁华的步行街,周围的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
昏暗的光线下,招牌上那描金绘彩的花体字看起来像是迟暮的美人,有一种被岁月催折的诡异美感。
周知韵有些疑惑,转头去看黎曜。
澳城整座城都建在岛上,地势不比内陆平坦,即使是市中心也有很多上坡下坡的路段。两人面前的这个舞厅建在一个下坡路的尽头,连招牌也是矮矮的,高度刚到黎曜的胸口,招牌的入口。
黎曜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块招牌前,视线微微低垂,目光平静地盯着那黑漆漆的入口。
他早换回了自己原来的那件衬衫,衬衫洗过,大概是没熨烫,此刻衣领有些皱,软趴趴地耷拉着,而他修长的脖颈挺得很直,像是春日雨水后拔地而起的青竹,在这颓废的夜色中,看起来有种格格不入的凌厉和清新感。
“怎么了?”
她问。
听到周知韵的声音,黎曜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他转头看向她,眼神来还残存着一丝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情绪。
那种情绪并不柔软,也不悲伤,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
“要进去看看吗?”
他说。
周知韵愣了一下,她看着黎曜的眼睛,犹豫几秒,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
路灯的光将脚下的青石板阶梯照得如同雨水洗过般的润泽,周围昏黄寂静,面前那座陈旧的地下舞厅好像披上了一层暧昧的面纱。
黎曜牵起周知韵的手,微微矮下身,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来到了舞厅的正门前。
那扇门上刷着很有东南亚风味的绿色油漆,可惜大概年深日久,油漆表面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连旁边的白墙表面也是四分五裂的,像极了旧时戏子脸上斑驳的底妆。
黎曜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带着带着腐朽气息的微尘迎面朝两人扑来。
舞厅里面一片漆黑。
大约实在荒废久了,竟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周知韵望着面前的那一片未知的漆黑,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黎曜的手。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里面好像没有人……”
黎曜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她走进了那个漆黑的舞厅,在一片漆黑中擡手准确地按向了墙壁的某处开关。
“啪嗒”一声响。
明明是很细微的动静,在这寂静的舞厅里却格外明显。
在周知韵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周围亮了起来。
暧昧的彩灯瞬间照亮了他们身处的这个舞厅。
周知韵的身体僵了一下,转头望向黎曜。
他……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黎曜已经拉着她继续往舞厅中央走去。
周知韵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转头打量着周围。
这舞厅如同这片城区一样,一样的陈旧,一样的腐朽,像是被一段荒诞而又漫长的岁月腌入味了。黑白格子纹的瓷砖地面、红绿交错的镂空玻璃、晃眼的彩色镭射灯,看装修风格明显就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黎曜拉着周知韵走到了一旁的柜台后,在覆满灰尘的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台老旧的唱片机。
他低着头鼓捣了一番,那机器竟然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旋律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压低了嗓子,缠缠绵绵的,唱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国的语言。
随着歌声响起,舞池上方的一个彩色灯球随之慢慢晃动。
五颜六色的灯光雨点一般落了下来,橙黄橘绿,红紫交错,绚烂极了。
周知韵看得好奇,一时间有些怔愣。
黎曜有些好笑地盯着她四处打量的侧脸,等她看够了,这才扳正她的肩膀,让她面朝着自己。
空旷的旧舞厅里,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暧昧的灯影落在两人脸上,唱片机里传出了一阵阵的靡靡之音。
空气里突然就多了一分焦灼的暧昧。
周知韵一时间有些心跳加速。
在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中,黎曜勾了勾唇角,突然后退一步,微微俯身低头,很绅士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这是一个十分标准的邀舞动作。
周知韵愣了一下,随后抿着唇也笑了,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唱片机里的歌声还在慢悠悠地飘着,不知道歌词里写了什么,但总归是一些情情爱爱的缠绵婉转之词,听得人骨肉酥麻。
黎曜搂住了周知韵的腰,随着那歌声,慢慢地晃动着身体。
灯光晃晃悠悠,夜色缱绻迷离。
周知韵将脸贴在黎曜的胸膛前,半个身体几乎缩进了他的怀中。
耳畔是黎曜那有节奏的心跳声,让她莫名想起了昨夜。
昨夜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搂着她,让她的脸贴近他的胸膛,那猛烈的心跳声如同一首高昂的交响曲,在她耳畔响了一夜,而她也随着那心跳声浮浮沉沉,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情绪都牵系在他身上。
那随着海水涨涨落落的一夜,那无比逼仄又惊心动魄的一夜,那让她至今想起都心潮难平的一夜……
周知韵闭上了眼睛,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了黎曜的胸膛。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黎曜低下头,温柔地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其实眼前这场景算不上十分完美。
因为两人头顶洒落的灯光像极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KTV里的镭射灯,庸俗又廉价。
更别提耳边那总是卡壳的音乐声了。
可是周知韵却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跳过一支舞。
不去想下一步该做什么动作,不用思考刚才自己有没有踩准节拍,不在意自己的舞姿够不够出彩……
只是单纯地抱着自己的爱人,随心所欲地跟着音乐慢慢摇晃着身体。
“你知道是谁教我跳舞的吗?”
黎曜低头吻了吻周知韵的耳垂。
周知韵被他弄得有些痒,侧过头躲了过去,仰头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问:
“谁?”
黎曜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道:
“是我妈。”
周知韵愣了一下。
之前她在八卦论坛上查黎家信息的时候曾经见过黎家现在的当家人——黎老夫人的照片。
周知韵记得那位老夫人看起来十分的严肃端庄,没想到竟然也会这么慈爱地亲自教小儿子跳舞?
她在脑海中想象那画面,竟然觉得有些滑稽好笑。
黎曜似乎是看穿了周知韵的想法,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的亲生母亲。”
周知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顿了一下,擡起头表情有些怔愣地看着黎曜。
他的……亲生母亲?
虽然各种八卦论坛里一直有“黎家三公子是黎家领养的”这种说法,但是这种小道消息从来没有被公开证实过。
周知韵虽然好奇,但知道这件事大概属于豪门秘辛,因此也从来没有跟黎曜打听过这件事,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自己先提起来……
周知韵看着黎曜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了,憋了半天,只冒出了一句:
“那……你想她吗?”
黎曜摇了摇头,他将周知韵的腰搂得更紧了一些,语气平静地道:
“实话说,我都已经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唱片机里女人的声音好像突然变得哀婉低沉起来。
空气中的微尘随着头顶的光影在两人周围慢慢浮动。
周知韵沉默了片刻,突然双手捧住了黎曜的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道:
“她是不是很漂亮?”
不等黎曜回答,她又踮起脚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巴,语气俏皮地说:
“如果不漂亮,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大帅哥?”
绚烂暧昧的灯影落在周知韵的脸上,那张脸莫名让黎曜想起了他养在花房里的那些英国玫瑰——秾丽鲜妍,怒放时如同火焰燃烧一般,有一种迫人的美感。
他笑了笑,揽住周知韵的肩膀,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发,倒也没有谦虚,道:
“嗯,她确实长得很漂亮。”
说完,见周知韵依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一副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继续说下去了。
“我亲生母亲她……是一个中德混血,以前我小时候总听她说——她母亲本来是一个德国的贵族,十七八岁的时候跟家里人来澳城游玩,跟本地的一个年轻人好上了,生下了她,可是她母亲的家里人不同意,硬生生把两个人拆散了,后来她爸爸也因为伤心过度跟人家出海走了,再也没回来,她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黎曜说完,低头见周知韵听得认真、一脸沉重的模样,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
“她胡诌的故事你也信?”
周知韵愣了一下,又气又恼,擡手捶了一下黎曜的胸口,道:
“什么意思?你逗我玩?”
黎曜止住了笑,他抓住了周知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你不了解她,她……是一个很出色的骗子,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她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孤儿,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传奇故事不过就是她为了自擡身价胡乱编出来的瞎话罢了。”
说到这里,黎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擡眼盯着周知韵的眼睛,道:
“她是一个舞女,以前就在这里工作。”
周知韵的身体僵了一下。
什么?舞……舞女?
黎曜的亲生母亲是一个……舞女?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然而顶着黎曜的目光,周知韵不好表现出任何震惊或者好奇的情绪,她只能尽量绷着自己的脸,不敢露出任何会让他感到尴尬或者不自在的表情。
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黎曜倒是先笑了出来,他吻了吻周知韵的指尖,握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前,语气不明道:
“不过也多亏了她会骗人,没有她隔三岔五骗点男人的钱回来,我恐怕早就饿死了,根本就活不到长大。”
听到这句话,周知韵的心一时间酸涩难言。
她不知道原来黎曜还有这种过去。
“那你……”
她刚说了两个字,立刻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黎曜倒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接过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想问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里?还是想问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为什么不管我们?又或是我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黎家的养子?”
周知韵先是点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她看着黎曜的眼睛,沉默片刻,道: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黎曜似乎没想到周知韵会这么问,他脸上那副不在意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笑了笑,问:
“开不开心重要吗?”
周知韵点点头,语气十分认真:
“当然重要了。”
她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一定要等到他的答案。
“人活在世上,开心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黎曜低头看着周知韵的脸,默然不语,半晌,突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将她紧紧地拥入了自己怀中。
“知韵姐姐,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他问。
少年炙热的气息就在耳畔,即使他们已经做过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周知韵的心依旧跳得飞快,她想也没想,直接点点头,答:
“嗯,我……会的。”
黎曜捏起她的下巴,继续追问:
“就算以后你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也会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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