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长出翅膀(2/2)
“舟哥,你不开门,我就不走。”驰路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执拗。
……
谢劲舟本睡得昏昏沉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这是他来这里的第几天了?
他已无从知晓,但他很清楚,从未有人来这里找过他。
他的那帮哥们都知道,这段时间,他需要独处。
门外的声音很特别,带着金属感的烟嗓。
驰路来了。
他的蝴蝶来了。
但他不想见她。
谁都不想见。
他沉于深海、坠入地狱,灵魂将灭,分不清黑夜与白天。
他是迷途困兽,在黑暗中沉沦。
她的声音,似空谷回响,一遍遍震着他的心脏。
这颗原本死寂的心,此刻,仿佛被什么点燃,一下一下地恢复跳动。
谢劲舟睁开眼,被头顶悬着的灯刺得微微闭眼,一时没适应光亮,擡手遮住眼睛。
耳边时而传来她放软的声音,时而传来执拗的声音。
他的暗黑世界,似乎射进来一束束光。
不耀眼,却足够让他的世界一点点明亮。
但谢劲舟没动,依然躺在沙发上。
……
驰路将耳朵贴在门边,听到里面传来了些微的声响,像摁下打火机的声音。
她没再说话,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从书包里找出纸笔,就着一块块木墙写字。
木墙不平整,几次一笔下去都把纸戳了洞,她只好再重新写。
不过一句话,却写了好几分钟,废了七八张纸。
驰路看着写好的这句话,心想,就这句吧,不改了。
她弯腰,将纸条透过门缝塞进屋里,并提醒谢劲舟:“舟哥,看看我给你写的纸条。”
谢劲舟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一直在等她说话。
不可否认,他想听到她的声音。
她的出现,让他觉得他的世界,不是空无一人。
谢劲舟看到门缝里的那张纸条,从露出一个角,再露出一半,最后都进来了。
他想起上次在烂尾楼被人暴揍后把自己关在房间时,驰路从门缝塞纸条的画面。
他的蝴蝶,总有办法撬开他的心。
谢劲舟从沙发上下来,没穿鞋,悄悄地走到门边,捡起纸条,坐到地上,靠着门看纸条。
他以为驰路会在纸上写长篇大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久。
但看到纸条时,愣了下。
哪有长篇大论,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谢劲舟,你要是想下地狱,我陪你一起。”
*
地狱是什么样子?
是无人的孤岛,是漆黑的暗巷,是没有尽头的隧道,是所有美好的反面。
是抽象的存在,却又带来具体的疼痛。
这周,整整五天,谢劲舟都陷在地狱。
日子过得不分昼夜,黑白颠倒,夜夜失眠。
一闭上眼,全是梦魇般的曾经。
发生在两年前,过去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却清晰如昨。
黑暗、疼痛日日将他吞噬。
他是活在炼狱里的困兽。
无法挣脱牢笼,被束缚手脚,哪里都无法走一步,只能画地为牢。
现在有人告诉他,她要陪他一起下地狱。
纸条上的每个字都像沉石,击中他的每根骨头,渗入他的骨髓。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在地狱沉沦。
有人陪他了。
地狱里,黑暗遍野,却也能开出花来。
……
驰路知道谢劲舟来门边了,而且坐在了地上。
她蹲下来,也靠着门。
烟雾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在黑夜里随风飘远。
是谢劲舟常抽的那种烟,味道烈,还有些呛人。
晚风过境,寒风入骨,驰路蜷缩起身体,等着门内人的回应。
啪嗒啪嗒,有什么掉落,落在她的眼睫上,凉飕飕的。
驰路擡头看夜幕,细雨如丝线般从天空落下,开始落得稀疏,渐渐下大了,下密了,如珠子般斜斜飘落。
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木屋的门窗,谢劲舟的意识猛然从纸条上抽离。
下雨了。
他的蝴蝶要被雨打湿了。
谢劲舟的手指不由得攥紧纸条,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去茶几处摁灭了烟,走到门边。
咔哒,开了门。
*
谢劲舟看到驰路时,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都有些湿了,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雨珠。
他的心忽然一紧,像被人揪了下。
谢劲舟擡手擦掉驰路眼睫上的雨水,指腹沿着眼尾往外,一直抚到她右眼尾的那颗胭脂痣才停住。
山上寂静,鸟鸣虫叫从远方传来,近处是啪嗒啪嗒落地的雨声。
世界朦胧又清醒,他看着她,像看着一场不真切的人间。
谢劲舟将驰路一把拽进来,擡腿关上门。
那些从驰路身后飘过来的雨水,瞬间被隔绝在外。
她被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温暖,干燥,带着浓烈的烟味和皂香。
独属于谢劲舟的味道,带给她遥远的熟悉感。
思念顷刻有了归属地,她擡手也将他环住。
谢劲舟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轻轻的,重重的,低沉,磁性。
“小傻子,谁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他的蝴蝶,他不会让她下地狱。
她是他生命里的那束光,他要好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