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2/2）
万力接过方子，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手微微一抖。
这些奇怪的药材，以及这些不寻常的用法，要让普通的医者来看，一定会被当做异端，
但巧就巧在，她看过裴淮真的所有医书随笔，知道这些药效都是真的，
裴淮真啊，裴淮真，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明明谨慎到换了容貌和字迹，却不知道隐藏在医术上的天赋。
仗着颜霜不通药理，就肆无忌惮地暴露，但她们家将军并不是那么好被骗人的，
万力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心里已经隐约开始期待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了。
***
一连三天，颜霜都在和几个副将研究言非那个法子的可行性，尤其是当她们尝试修复了几处细微的行不通的错处后，
真的得出了一个十分可行的方案，
但最后的最后，问题又绕了回来，不论是颜霜亲信的谋士，亦或者是她身边的副将，都认为这个方法太有损阴德，
到底是用北川无辜民众的安危来换取北地，换取大夏的，还是就这样放任北川大肆张扬庆祝，让大夏丢尽脸面？
最后，颜霜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降低这疥疮的毒性。
时间不多，她需要召集更多的医者来研究，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言非给他的方子却不见了。
“将军，别找了，有这个功夫，不如让那人再写一份不就好了？”
自从颜霜叮嘱过不准再欺负之后，棉冬对言非的称呼就变成了那个人，虽然并不礼貌，但以棉冬的职级来说，确实挑不出错处，
颜霜也懒得再纠正，便放任了。
“言非病的很严重，和我告了半月的病假，”
人病了，总不好还要杀到别院去，揪起来继续工作吧？颜霜可干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可这方子事关北地和大夏的荣辱，还有咱们将军府的私仇，府上有那么多谋士，献了那么多的计策，最后将军选中了他的，这是他的荣光，当然要负责到底了。”
棉冬振振有词，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但在颜霜看来却更像是强人所难，
她之所以思虑之后还是决定启用，是因为这个计策的确很好，与其说是她选择了计策，倒不如说是这个计策也选中了她。
最后，方子还是没有找到，颜霜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谋士院。
“将军。”
一个侍药的小厮来给开门，他咳嗽两声，颜霜刚想问的话又收了回去，她从椅子上起身，从床帐里的人安慰了一句，就要走。
“你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来。”
“无妨，将军在帘外稍候，我这就来写个方子。”
房内，一盏烛火，葳蕤绵延，帐内，影影倬倬，旖旎缱绻，微苦的药香混合着点点驱虫的木香，熏的人燥热难忍，
颜霜轻咳一声，特意移开了视线。
言非掀开帘子，脚步踉跄。
“咳咳，将军，方子好写，只是近两日病中，尚未研墨，还劳烦将军再稍等片刻……”
一句话没说完，言非气短，又捂着胸口猛咳了两下，才堪堪缓和过来，
比起晕到在怀里的那日，现在的他看上去嘴唇更加苍白，脸上还多了两片酡红，显然是生了高热。
怎么越治越差？颜霜拧起了眉头，看着男人的这副鬼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提起再让他做工作的事情，
她挥挥手，
“罢了罢了，我再回去找找，许是让我随手塞在哪里了，你且好好休息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用，将军，我能写，咳咳咳……我现在写。”
言非连气都顾不上平顺，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受罚，直接拖着病体绕去了书案。
“都说了不用了！”
颜霜也来了脾气，她不想啰嗦，直接甩袖走人，却不想刚转身，手心就被塞入了一片冰凉。
低头，才发现，是言非拉住了他的手。
“将军！”
“我能写的。”
左眼那只黝黑的眼睛死盯着她，如同就像是一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老狗，
我还有用，所以求求你，能不能别离开。
***
颜霜很久没有替别人研过墨了，上一次，还是在上京，看小哥画画的时候。
墨汁随着墨条在顺着砚台的纹路一圈圈荡出，颜霜的不自觉地又把实现落在了言非的身上，
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裳，上头点缀着不明显的祥云纹路，如瀑的头发垂在身侧，恰好遮住了有缺憾的右眼，
除去脸上的那道伤疤外，凭心而论，他的长相不差，青色又将他衬的金贵，芝兰玉树。
虽然言非握笔的姿势奇怪，可不得不承认他写的一手好字，落笔，顿笔，收笔，每一处转折，每一节处理，仿佛都在下笔前了然于胸，
这样正统的书写方法一看就是从小下了苦功夫练出来的。
一个男子，能识字写字，知晓药理，又贯通古今，意味着他一定在世家大族中长大，
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精贵着呢，一点点破了皮的小伤都要叫嚷半天，用最上乘的金疮药，又如何会像他一样那么多的伤？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境遇才会造就这样的人出来，
颜霜开始有点好奇了。
随着「啪」地一声，言非搁下了笔，他先将写好的方子递出后，才用宽大的袖摆，撇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一转头，却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盏茶，
是颜霜亲手递过来的茶，
言非愣住，一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茶解药性，你在吃药现在喝不了，我特……咳，我让人顺便弄了参汤，你趁热喝，还有……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等等。”言非慌忙开口。
“怎么了？”
颜霜回头，看见言非颤颤巍巍地从太师椅起身，他双手交叠在额头，朝着她行了个规规矩矩地大礼：
“多谢将军替我研墨。”
……
“不，不用客气。”
颜霜拿着方子，像是逃命一般地除了屋子，
站在庭院里，她不自觉地摸上了正在「噗通」作响的心跳，
奇怪，她又没行武，怎么心会跳的那么快？
看来，她也需要赶紧让万力来给她看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