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1/2)
行香子
颜老太太去了,颜家上下一片哀恸。
颜恪说,老太太因为颜惜,心里一直有心结,直到那日见到了汤宝儿,这才放心的走了。
汤宝儿沉默着,她忽然想起那日,颜老太太热泪盈襟,激动不已。
想来,老太太心结已解。
汤宝儿在颜家小住半月,听说杜氏卧病在榻,明德双让她赶紧回去操持家务。
“我倒是要看看。”杜氏倚靠着软枕,神色轻蔑:“她要怎么来操持这一家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的!”
汤宝儿还真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十分漂亮。
她以前在庐州,操持着数十间铺子、田庄等等,慕氏也教了她很多本事。
区区中馈而已。
京城的天儿逐渐暖和了起来,人们脱了冬装,穿上了妍丽轻薄的春衫。
午后,阿莲正在给汤宝儿磨墨,她歪着脑袋去看:“姑娘,你这画的是什么呀?”
汤宝儿笑:“这是桃花。”
阿莲哦了一声,点点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姑娘,夫人怎么让你一直管家呀?听说她的病都好了。”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杜氏想借管家的事,掐她的错处。
汤宝儿心里明白,她但笑不语。
“姑娘。”有人来禀:“关家来人了。”
汤宝儿现在管家,一律大小事都要得她的示下。
“关家?”她神色古怪,放下手里的笔。
初夏之际,京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关家竟然向明家提亲!
关家那位声名赫赫的关侍郎,求娶明家刚归家不久的长女。
众人惊呆了,明家也惊呆了。
而赵国公急了。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上边儿是真想要孤立二皇子一派吗?
汤宝儿面对明德双的质问,只道:“爹,我不认识关侍郎。”
明德双皱眉:“若是不认识,那他为何会莫名其妙求娶你?你刚归家不久,瞧瞧这都生出多少事了!”
“为何会求娶我,我也不知道。”汤宝儿懒懒擡眸:“父亲看着处理就是。”
说完,她转身离去。
快到初夏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长势喜人。汤宝儿走在长廊里,凭栏望去,一片翠绿。
真好啊,夏天了。
她嘴角翘着,带着笑意。还记得那年,汤家合家去庐州的下辖县慎县,他们去避暑。
在庄子里的日子很高兴,擡头便是翠绿的树荫,在庄子里吃吃喝喝,玩笑打闹,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如今时过境迁,她来了京城,天子脚下。
以前她在庐州的时候,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京城。她也不想来京城,她喜欢庐州,喜欢庐州的山山水水,喜欢庐州的大街小巷,喜欢吃泥鳅挂面,喜欢吃示灯粑粑。
她会回去的,会回庐州的,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个人。
跟在后边儿的阿莲神色有些古怪,她探头看了看前边儿的女子,分明自己看见姑娘在笑,只是为什么莫名感觉她很难过呢?
阿莲不明白,她只当自己没睡醒。
“姑娘。”阿莲问她:“关侍郎的亲事,老爷不是交给你决定吗?你怎么想呀?”
汤宝儿摇摇头:“怕是不能成。”
阿莲啊了一声,问:“为什么?”
汤宝儿笑笑:“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不想连累他。”
阿莲不理解:“姑娘哪里就连累他了?咱们明家也很好呀!配他那是绰绰有余!而且姑娘这样好,娶了姑娘,是他的福气!”
汤宝儿忍不住笑出声了:“傻丫头。”
她再度转头,看向游廊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是夜。
杜氏染上了痨疾,整日咳得厉害,晚上更是更得令人揪心。
明德双嫌她吵,想搬出去,但又怕她闹。
汤宝儿用完最后一包迷药,换上夜行衣,悄然离去。
赵国公府。
杜斌屏退所有人,站在书房里,看着手里的舆图,一脸若有所思。
突然,他耳朵一动,身子迅速往后一倒——
“嗖”的一声,一柄飞镖破窗而入,挟着呼呼风声,直直刺进屋中,“叮”的一声响,飞镖钉在书架上,下边儿还有张纸条。
杜斌冷静等了一会儿,才起身来,去看那张纸条。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面露错愕之色,连忙取下纸条看了数遍,忽然就热泪盈眶了。
他想了想,立马将纸条烧掉,然后疾步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神色期盼且激动:“阿眉!”
他以为他会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结果一开窗,只看到一把剑正对他喉咙。
“你是谁。”杜斌镇定自若,一脸冷静。
黑衣人的声音从面巾下传出,雌雄莫辨:“罗敷眉,你认得吗?”
杜斌点头:“是我曾经的红颜,你是她什么人?”
“这与你无关。”黑衣人平铺直叙道:“我受她所托,来杀你。”
杜斌轻笑一声,他垂眸看着对着自己的那柄剑,笑得温和:“这是天泉剑吧?”
“她舍不得杀我的,她……呃……”
他话还没说完,天泉剑便割破了他的气管,血溅当场。
赵国公死了,于家中被刺客杀害,生生割破了气管。
明德双得知此事后,吓得手里的杯盏都没有拿稳。他扶着案桌,勉强撑着回到椅中坐下,他那一双腿软得不成样子。
先前赵国公怂恿他通敌谋反,可现在赵国公已经死了!明德双很是惊惶,很是焦灼。
是不是皇帝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咽了咽口水,手抖得厉害。
“来人!快来人!”他立马起身来朝外走去:“我要进宫!”
杜氏还不知道她的亲弟弟赵国公已经死了,她正和明照说着话。
明照是明家行二的郎君,也是目前明家唯一的郎君,他的姐姐是明央,都是邹姨娘所出。
杜氏想着,和明照多培养培养母子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现在明家只有明照一个儿子了。
她一想到死去的明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一定是明慈!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果然是颜惜的种,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她养好了病,就进宫去找妹妹嘉贵妃商议,再去找弟弟赵国公想想法子,一定要将明慈置于死地,让她不得好死!
深夜,杜氏咳得厉害,她自己难受,被折腾的仆从也难受。
“水,我要喝水。”她难受得实在是受不了,掀开帷帐,一副疲惫的样子。
温水下肚,润了嗓子,让她得了片刻喘息。
杜若兰捧着杯盏,目光落在虚处,心里起了茫然。
想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嫡长女啊!为何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儿子死了,女儿远在庄子上,不知道何时何月才能回来。
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哦,她想起来了,彼时明德双和颜惜恩爱不疑,京中无数人艳羡不已,她也很羡慕。
明德双年轻时生得芝兰玉树、仪表堂堂,他性子也好,温润如玉,谦谦有礼。
杜若兰很嫉妒,凭什么颜惜就能嫁给这般好的男子?就凭她读过几本书?
凭什么!
于是杜若兰开始设计,她买通了明家的仆从,偷偷给颜惜下药,让她难产血崩而亡。又让人偷了颜惜的孩子,让婆子把孩子掐死,谁知道,那贱婆子是个软心肠,竟然将那孩子藏起来了!
杜若兰如愿嫁给了明德双,成了续弦。
她以为她和明德双会甜甜蜜蜜的在一起,每日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琴瑟和鸣,恩爱一生。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
明德双看似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实则懦弱无能,行事畏手畏脚,色厉内荏,柔茹寡断,暗弱无断,等等等等。
杜若兰想:终究是她看走了眼,早知道t,这份“福”就让颜惜自己承受!
外边儿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杜氏不悦地拧眉,她放下杯子,问:“出什么事了?”
呈丰二十一年初夏,忠远伯联合赵国公外通敌国,意图谋反,竟暗中与敌国往来,泄露本国重要情报!
幸而忠远伯迷途知返,及时自首,不至于酿成大祸!
虽然忠远伯及时自首,但通敌叛国乃是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国公府不能免,全府上下、连同宫里的嘉贵妃,全部处以死刑,择日行刑。
忠远伯府一干人,免了死罪,但全家贬为庶人,三代内不许科考参政,流放岭南之地。
而明慈,因未入明家族谱,归家不久,故不涉及此事,免罪。
此则消息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呈丰帝是否还对旧人之女存怜惜之心?
明慈会进宫吗?
明慈不会。
汤宝儿婉拒了颜家的收留,她站在灿烂明媚的日光里,笑:“我想回庐州去,他日若是想舅舅、舅母了,便入京来看你们。”
颜枝玉很舍不得她:“表姐,你一定要来看我们。”
“会的。”汤宝儿摸了摸她的发顶,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汤宝儿离开颜家,来到了一处小巷。
她站在巷口,身后是幽深的长巷,她着一身素净青衣,背着天泉剑,看着不远处的府宅,眼中有泪。
关家府宅沐浴在初夏的日光中,气派尊贵。
他现在是人人尊敬的好官,以后也会是。
汤宝儿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入幽暗的长巷,没有回头。
冀州。
炎炎夏日,仿佛要把人晒脱一层皮。
杜若兰的病还没有好,她咳得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现在才刚出京城,到岭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能不能熬到岭南,就看天意了。
只是,天意这次恐怕不会偏爱她,因为她看到了站在前边儿的明慈。
明慈抱剑而立,神色冷漠,和以往的柔顺乖巧判若两人。
杜若兰重重咳了一下,心想:是时候了。
明意也看到了明慈,她三步并作一步冲上去:“是不是你泄的密?是不是你告的状!”
明慈冷漠看着她:“若我没有记错,是忠远伯自己主动投罪的。”
“那为什么你没有被牵连!”明意涨红了脸,一脸不甘心。
明慈莞尔:“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杜若兰,若不是她一直提防我,不让我入族谱,我也没有这样好的运气,逃过一劫。”
“你……!”明意很是恼怒,她死死瞪着明慈,神色不甘且怨怼。
“你们岭南之行,恐怕不会顺利。”明慈掏出一个钱袋子,重重的,鼓鼓囊囊的:“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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