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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妆曾比杏花红(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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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妆曾比杏花红(1)

大雨未曾停歇,天地间仿佛被厚厚的雨幕笼罩,巨大的闪电撕破天空,过了几息,沉闷的雷声轰隆作响。

元玉一脚踏进房门,从外屋迅速走到里屋,又从里屋走到浴房,最后穿过院子撩开厨房的疏帘,整个家——满满当当的仿佛什么都不缺,又好像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阿渺呢?

这么大雨,她会去哪?

他站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清晰传来的疼痛终于让他勉强清醒了几分。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他重新跑回里屋打开了床边的衣柜,柜子上层是昨日刚刚晒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还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一样都没少。

他关上柜门,勉强松了口气。

现在时间还早……若是平时她去田间的时候,一般要做饭做到一半她才会回来,说不定她今日突发奇想,又跑去田间了,她第一次在田里养鱼,这么大的雨,她一定想去看看,自己没必要这么担心,如果等会儿她回来肯定要笑自己了。

再等等、再等等。

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慢慢走出屋子,拿起屋檐下伞撑开,擡步走到院子里。

枇杷树下还放着一小捆艾蒿,编了一半的火绳堆在矮凳旁,都已经被大雨打湿浸透,他将其全部拾起,带到厨房仔细放好。

淘米、削皮、洗菜,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元玉把厨房的窗户关上,轰鸣的雷雨声却丝毫不减。

他切菜的动作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刀刃像窗外雨点一样接连不断地落在砧板上,直到一捧鲜嫩的菜叶被扔下烧热的油锅——

“刺啦——”油水迸溅所发出的声音总算暂时掩盖了雨声。

然而下一息,元玉就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似的,直接拿起一碗水扑灭了灶膛中燃烧的火焰,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厨房。

外面暴雨如注,几乎是踏出来的一瞬间,他就被浇得浑身湿透,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径直推开了院门向田间跑去。

雨实在太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冰凉的雨水拍在身上,让他浑身止不住的发冷,待绕过田间那颗古树,元玉立刻用眼神搜寻着李藏璧的身影,整片田间一览无余,矮矮的秧苗只到膝盖,在大雨中肆意舒展着枝叶。

“阿渺!”他在大雨中喊了一声,继续踩着泥泞的田埂跑下去,十余亩田,后山,荷塘,竹林,河畔,哪里都没有。

他又回到学堂,赵阐音听到喊声跑了出来,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了?!”

元玉死死地盯着他,问:“阿渺来找我了吗?”

赵阐音摇摇头,说:“没看见,李渺不见了吗?”

元玉眼里的那点期待又再次破碎,眼眶红红地看着他,说:“她不在家。”

她不在家,不在田间,整个庆云村她只会去这两个地方,可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

闻言,赵阐音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说:“你别着急,我和你一起去找找,她肯定不会什么都不跟你说就走的,说不定就在村里,很快就回来了。”

可元玉只是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没等两息,又再次转身跑进了风雨中。

……

一直到戌时,元玉才从村中的某户人家口中得到李藏璧的消息,那个婆婆说下午上山采茶时曾看见李藏璧和一个青年从南边的小路驰马而去,形色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元玉的脸色空白了一瞬,声音嘶哑地问:“什么人,您见过吗?”

他原本猜测是郑泉明,可那婆婆摇摇头,说:“一张陌生面孔,应该是没见过的,但一晃神就跑远了,我也不大确定。”

他谢过那婆婆,又撑着精神麻烦对方不要声张。

那婆婆的孙女也在学堂念书,对着元玉倒是好说话,点了点头,又见他脸色苍白,安慰了一句:“说不定是什么急事,来不及告诉你,过两日就回来了。”

元玉苦笑着点点头,继续淋着雨走回了家。

原本元玉还在担忧她是不是被谁强行带走的,可李藏璧不是弱不禁风之人,虽然她并未表现,但他知道她可能还有武功在身,而庆云村也并非混乱之地,如果有人强行把人带走,周围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真的是自己走的。

最不敢面对的想法被证实,元玉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多年来一直担忧的噩梦忽至,他却连一丝一毫的前兆都未曾发现——他告诉自己阿渺不会不告而别,如若有一日她真的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他也会告诉她他们是夫妻,不论哪里他都可以随她一起去,只要她愿意带上他——

可是今日这个期望就这么被狠狠掷碎了,他一个人被抛在风雨中,仓皇无依,茫然失措。

院门被再次推开,元玉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进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屋里亮着灯,还是自己走前点的那一盏。

阿渺没有回来。

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院子里,环视整个空荡荡的家,脸色惨白,不死心地嘶声呼唤道:“阿渺……阿渺……”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元宵似乎也感觉到了今夜这一场兵荒马乱,听到有人进门,它立刻钻出狗窝朝这边跑了过来。

元玉垂眼看它,蹲下身把它搂进怀里,哑声问:“你知不知道阿渺去哪了?”

元宵吠了两声,将湿漉漉的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还会回来吗?”

骤雨相过,无人应答。

————————————————

青州府昌南道位于青州府边境,西南临靠明州府和都水邑,属于三地交界之处,李藏璧与裴星濯一路冒雨驰马至都水邑边境时,已有沈氏的人在此处接应,两方甫一见面,丝毫没有多叙,继续带着他们一路往都水邑的同安城而去。

大雨初歇,雨后的凉风拂过湿透的衣物,带来透心的寒意,李藏璧握紧缰绳,眉头紧蹙地跟着前方纵马疾驰的背影,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裴星濯来去匆匆,什么话都没给她说清楚,甚至连给元玉留个信的时间都没给她,如此间不容发,冒雨前行,定然是出什么大事了。

且沈郢向来心思缜密,就算是找到了阿兄,也定然有不着痕迹的方式让他们见面,为何要这般不顾曝露的让她前去?

她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行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兄妹团聚。

一行人一路奔驰,一直到深夜才行至一小村,村道边一个个小院掩在夜色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唯有其中一个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影,还有几匹高头大马立在墙根。

李藏璧用力拉紧缰绳,坐下的马儿慢慢停步,那门口最前方站着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沈郢,对方她已至,忙走上前来扶了她一把,唤道:“表姐。”

李藏璧许久没有骑这么久的马,翻身下来时连腿都在抖,但她却无暇去管,一把抓住沈郢的手臂,焦躁地问道:“我哥呢?是不是在里面?”

沈郢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李藏璧看不得他这副沉痛的样子,总觉得会有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立刻扬声道:“你别给我这副表情,说话!”

全然色厉内荏,细听之下,连声音都在颤抖。

沈郢想是也听出来了,没有说什么,而是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往院内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格外简陋,桌边站着两个人,都做侍卫打扮,其中一个臂弯中还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侧边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全都面色青白的闭着眼睛。

那女子面容陌生,并不相识,而那男子,正是李藏璧七年未见的阿兄,中干的帝卿殿下,李藏珏。

见此情形,李藏璧也意识到了什么,双腿登时一软,直接扶着房门跪了下去,眼神直直地盯着床侧,好不容易被沈郢扶起来,又连滚带爬地跑到他床边。

“哥?”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青年是她的哥哥,抖着声音唤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又去抓李藏珏冰凉的手,眼泪瞬间流下来,凄声道:“哥哥——”

站在桌边的一个女子走上前来,面露不忍道:“我等已尽全力,但帝卿殿下……已无回寰之力,现下尚余一丝生息,或许还能听见您说话,殿下……您节哀。”

可李藏璧全都没有听进去,只听到那句一丝生息,就立刻转头来看她,先是厉声道:“你救救他,不是还有一丝生息吗?我哥他还没死!你、你——”她说不出来话,莫大的痛苦涌上心间,让她几欲作呕,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但不等一旁的裴星濯过来扶她,她又撑着自己爬起来去抓那女子的手,跪在她面前哀求道:“求你、求你——救救他!”

那女子见状,赶紧屈膝跪了下来,沈郢也上前来拉她,沉声说:“……不行了,阿璧,是中毒,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原委我之后再和你说,表哥他还留有一口气,他昏迷前我和他说我能找到你,他在等你,他是在等你……”

听到这话,李藏璧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手软脚软地爬回李藏珏身边,再次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哥?”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全身都止不住地开始战栗,淋了半夜雨的脑袋已近恍惚,极其艰难地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道:“我在这里,哥,你听得见吗?我、我来找你了。”

过了许久,李藏璧才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微微一动,似是在回应自己说的话。

她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地大哭出声,滚烫的眼泪落在李藏珏的手上,却暖不了他分毫。

“哥,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李藏珏的手不住地哀求,一旁看着的沈郢极为不忍地别过脸,眼里也蓄出泪水来。

可李藏珏已经无法睁眼看看久别的妹妹,眼皮像是有千斤重,难以撕破死亡的阴霾,他想说阿璧,你怎么才来,差一点哥哥就能看到你了,想说阿璧,不要哭了,哥哥就在这里,但拼尽全力也只是擡起了一根手指,连为她拭泪都做不到,又很快无力地落回到她的手背上。

他紧闭的眼角溢出一滴泪,嘴唇蠕动,几不可察地唤了一声阿璧。

不过几息,那如一线游丝所牵的力道彻底消散,冰凉僵硬的手静静地躺在李藏璧的掌心,再也无法擡起分毫。

“哥?”察觉到这微弱的力道消失,李藏璧像是全身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望着李藏珏的脸,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无法抑制的悲恸从心脏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沸腾地涌向那里,她抓紧兄长的手,颤抖地将脸埋入他的掌心中,整个人痛苦蜷成一团。

记忆中独属于兄长的回忆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他一声声地唤阿璧,站在床头,站在殿前,站在树下,二人别离前的最后一面,他坐在马背上着急地回头看她,严厉又担忧地喊:“李藏璧!”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炸响在她耳畔的轰鸣,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只知道一声声地唤哥哥,死死抓住李藏珏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不要、不要离开我。

————————————————

“长公子,殿下这般,可如何是好?”

暗夜深深,轻浅的交谈声在院中响起,沈郢站在半掩的门前,担忧地朝里望去。

屋内,李藏璧正闭着眼睛蜷在李藏珏身旁,一只手拿着沈郢代为转交的信,一只手抱着李藏珏的腰,还将对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已经一动不动许久了。

沈郢抿了抿唇,退后两步,看着一旁的侍从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侍从道:“暂时还未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那人联系我们的时候很小心,但……”他欲言又止,看着不远处躺在同僚臂弯中的婴孩,道:“帝卿殿下说这个孩子并非他的血脉,这事……”

沈郢擡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此事容后再议,先保证阿璧的行踪不被发现。”

侍从道:“如今还在深夜倒还好隐藏,可等到明日,我们人马俱在,周边那些百姓……”

“吱呀——”

侍从话未毕,身后就突然传来木门开阖的声音,李藏璧神色苍白,摇摇欲坠,扶着门框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擡眸看向沈郢,声音异常嘶哑,直接道:“说吧,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说完我们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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