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绿杨风后絮(2)(1/2)
门外绿杨风后絮(2)
中干和诸岑接壤的河流一共有两条,一条是众所周知的寰河主道,还有一条则是寰河自西向东流向磐州府的支流,叫做梨水河,此外再无其它。
这些位于边城的河流连通两国,水面上大多建有用于防卫的栅栏和营垒,即为水寨,中干同诸岑因寰河问题连年拉锯,为了布防,两国之间在寰河主道之上建立的水寨足有十二关。
比起寰河主道,作为支流的梨水河自然要狭窄许多,一般的战舰、船楼等大船通过此地时只能一字排开,难以防卫也容易搁浅,若是选此地开战无异于送上门去让别人打,是以此地的布防不如寰河主道那般严格,一般只用于两国之间的商船通行。
深夜之际,水寨上灯火通明,李藏璧持剑立于栈桥之上,目光沉沉地望着下方平静无波的水面。
“殿下想好怎么处置沈氏了吗?”裴星濯提着一盏灯站在她身后,小声道:“沈氏毕竟是帝君母族,若是让群臣和百姓知道他们毒杀帝卿,整个沈家和皇室的名声……”
薛氏当年因保护围场不力,致使帝姬帝卿失踪被夺了兵权,沈氏被牵连后,又因贪污弄权之罪被问责,沈素沈泽处死,连带着家眷和一些亲近的同僚门生全都被彻查,沈氏一夕之间翻天覆地。
沈繁在此之前认清局势,激流勇退,再加上她又是昭德帝君的母亲,本身就年事已高,崇历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动她;沈沛助皇帝分裂沈家,在任时又颇有功绩,崇历帝与她共谋灭沈之时就承诺了会让她在此之间全身而退,自然也没有杀她的理由,却没想到就此留下了祸端。
原本李藏璧去往都水邑的第二日,大理寺就应该在早朝上公诸沈郢左右之人的口供,定下沈氏罪状,但没想到崇历帝只是将李藏珏的死讯昭告了天下,令举国皆丧,其中是何内情并无一个明确的说法,只说是横遭意外,凶手也已然伏诛,过了不久都水邑守军滥伤巡查官员一事又被报到京中,磐州府城防关闭,丰梁邑军饷被调,崇历帝领兵平反,太子殿下李藏璧也被派出捉拿反贼。
以上,就是皇室对这几日连番发生的诸事明面上的说法。
毕竟毒杀帝卿这等诛族之罪,可以落在任何一个人头上,却不能落在沈氏头上。
这不同于贪污弄权,打杀了之后还能被人说是大义灭亲,沈氏身为外戚,却下手毒杀皇嗣,还意图混淆皇室血脉,此事若是天下皆知,沈氏一门固然人人喊打,可已是太子的李藏璧一样更是要名声受损,不仅是因为她身上也流着一半沈氏的血,更是因为沈氏毒杀帝卿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谋定李藏璧储位,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那李藏璧很有可能背上一个弑兄的罪名。
崇历帝如此独断之人,尚且还要畏惧百姓的悠悠之口,一个尚未登极的太子若是被礼官、百姓问责、非议,那她之后的路只会走得更加艰难。
“我都明白,”李藏璧道:“母亲未将此事公诸,也是为了我,能为哥哥报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那些生前身后名,我不在乎。”
裴星濯松了口气,道:“殿下明白就好。”
“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只能妥协……”李藏璧声音愈发低迷,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了,道:“由不得我。”
话音刚落,栈桥之上灯影微晃,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宋振麟行礼禀报道:“殿下,有一艘楼船正朝这般划来,船上蒙有皮革,遍插弓弩和刀枪,应该是一艘战船!”
李藏璧神色一凝,问:“现在到哪了?”
宋振麟道:“大约三里之外。”
“派人前去拦截,若是确定了是沈氏的船就直接拿下,”李藏璧边说边快步地往寨楼中走去,又问道:“拍竿船备好了吗?”
李庭润举兵从霁水道出,周边城池的重卸大多都被调走,只剩一艘拍竿船和数艘走舸,不过拍竿船威力巨大,只要两船接近,大桅顶端的巨石就会被突然放下,稍微小一点的船甚至会被直接击碎,在水上的近战中几乎战无不胜,用来对付一艘楼船已经足够了。
宋振麟道:“好了,就在水寨后面。”
李藏璧应声,道:“我们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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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水河河道不宽,即便是一只小船都颇为显眼,更何况是几层楼高的楼船,那船影一靠近水寨,李藏璧就望见了最上层爵室中的数个人影,都穿着军制的黑甲,带着头盔,俨然是兵士的打扮。
水寨的领军带着四五艘走舸前去逼停船只,照例问道:“船中何人?去诸岑所为何事?验明身份才可过寨!”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数支来势汹汹的箭簇,一青年扛着大刀立于船头,道:“都开战船了,问个屁问,给爷让开!”
领军狠狠拧眉,怒喝道:“你敢强闯?!”
那青年睥她一眼,继续下令道:“放箭!”
言罢,数支箭簇再次朝四面八方袭来,走舸左右无防,难敌箭势,船上的兵士值得跃入水中躲避,几艘走舸顷刻间被撞碎,徒留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李藏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头深深地蹙起来,身侧的宋振麟见她犹豫,忙问道:“殿下,我们不拦停吗?”
水寨用以拦停船只的是一根巨木,大约够三四人合抱,平常拦的都是些普通商船,面对战船不知是否拦得住,若是不事先截停,可能连水寨也会收到损伤。
“不,”李藏璧看着那战船越靠越近,道:“船上一定有问题。”
若里面真是沈沛等人,不可能会这般嚣张,一副就怕他们不打她的样子,一艘战船固然能打,但对上训练有素的边关将士和重械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而硬碰硬向来是下下策,沈沛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
“放他过去,我们不打,”李藏璧当机立断,道:“你让拍竿船上的一半人都拿着铁镐下水,等船一过去就直接凿他们的底,剩下一半继续埋伏在船上,等候命令再动手。”
宋振麟道:“是!”
果然,见水寨停了攻势,甚至还打开了拦木闸,那船头扛刀的青年反而脸色难看了起来,船也开得越来越慢,让人将箭簇对准高处栈桥上的弓兵,可那些人也只是持盾防御,并不反击。
眼见拦木闸已开,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取下腰间的信号烟火放出,红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响,不一会儿,一艘狭窄细长的艨艟就从黑暗中快速驶来,紧跟着那艘楼船通过了拦木闸。
李藏璧看准时机,立刻喝道:“拦住它!”
随着一声巨大的锣响,一旁的拍竿船这才朝河中央驶来,迅速地挡在了楼船和艨艟之间,将其逼停截断。
眼见船上巨大的石头就要拍竿而下,那艨艟的甲板上立刻站出一个身着甲胄的女子,她右手持刀,左手间还挟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道:“太子殿下!你这一石头砸下去,伤得可不止我一个人!”
话毕,那女子又低头朝身侧之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缓慢地擡起头来,眼含惊恐地望向寨楼上的李藏璧,抖着嘴唇喊道:“表姐!救我——”
李藏璧看清他的面容,神情一滞,冷笑道:“沈沛真是丧心病狂了,拿她儿子来威胁我?!”
那女子道:“不止呢!船上还有你们派往磐州府巡查的官员,都是些还未入仕的学子!若是您不怕负罪,尽管来杀便是!”
听到这话,李藏璧蓦得握紧了双拳,咬牙看着下方的船只,在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楼船船高首宽,船只过高,常致重心不稳,是以可以通过凿底致其翻船,但艨艟船体狭而长,非常灵活,且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都有弩窗矛xue,又以生牛皮蒙背,防御性比楼船高了不少,普通的铁镐对其不一定能起作用。
可若用拍竿……就算她不在乎沈邵的性命,但那些学子却不能滥杀,身为君者若不顾臣子的安危,君臣必然失和,以后皇室还有什么名声信誉可言?
“小五,”她沉声唤了一句,道:“取弓来。”
突然被叫到名字,一直紧张地看着战况的裴星濯脑中一震,目光闪了闪,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道:“是。”
不多时,一柄长弓就被人送到了李藏璧手上,她缓慢地搭箭拉弓,对准了甲板上的二人。
那女子见她还敢动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慌来,道:“你想干什么?!”
李藏璧默然不语,箭尖偏移,对准了面色苍白的沈邵。
沈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喊道:“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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