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4章 百川沸腾(2/2)
理论上确实是如此,可是他们还能抓住这机会么?
难。
夜风呜咽,仿佛在为这艰难的对弈叹息。
……
……
襄阳。
汉水呜咽,环绕着这座被战云和恐慌笼罩的孤城。
曹仁站在襄阳城头,胡须虬结,曾经锐利的眼神此刻布满了血丝。
城内的气氛,比曹操的曹军大营之处,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蔡洲的冲天大火,早已让城中人心惶惶。
曹仁的铁腕清查虽然揪出了不少明桩暗哨,但恐惧的种子已经深深种下。
曹仁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一样,虽然他用铁血的手腕,暂时封堵住了火山的喷发,但这种恐怖的手段,要么就是让潜藏者更加潜藏,要么就是让愤怒者越发的愤怒。
诸葛亮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试图抓住机会进行反击。
诸葛亮与廖化、李典在丹水汇合后,并未急于强攻。
这位年轻的军师,资历还不像是历史上的那么『厚实』。
甚至严格一些来说,即便是在历史上,白帝城托孤之后,诸葛亮依旧要和李严争夺军政权柄,也不是想要北伐就可以北伐,想要南征就可以南征的……
诸葛亮见过了廖化李典之后,表示此刻的襄阳,强攻硬打,并不是上策,而蔡洲虽成焦土,但蔡氏在荆襄百年的经营,其根系之深,盘结之广,绝非一场大火能彻底焚尽。所以襄阳之中,总有些旁支庶脉、姻亲故旧、依附门客,在城破家亡的恐惧和一丝对昔日权势的留恋中挣扎。
蔡瑁面对当下的情况,也不得不放下昔日荆州第一大家族的架子,重新开始一点点的获取『功勋』,于是一条隐秘的渠道被重新激活了。
或许是某个侥幸逃脱的蔡氏管事,借着夜色泅过了护城河;也或许是某个与蔡氏有生意往来的行商,在守军松懈的黎明混入了城门;甚至或许是某个被曹仁清洗行动波及的无辜小吏,在绝望中成了传递信息的棋子。
诸葛亮通过蔡瑁昔日在襄阳周边留下的一条条的痕迹,以及诸葛亮对荆州当地豪强旧部的了解,精准地触碰到了这些在曹仁之火焚烧后,所残留的『根系』。
最先『活动』起来的,永远都是流言。
这些流言,如同最微小的孢子,开始在襄阳城内潮湿、压抑的空气中悄然滋生、扩散。
最初或许只是在市井角落的低语……
『听说了吗?北边……曹丞相的大营里闹瘟神了!死的人比打仗死的还多,尸体都烧不过来……』
『何止啊!听说豫州那边也不肯给粮了,曹丞相的兵快饿得快不行了,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做鼠肉了……』
接着,流言变得更有指向性……
『唉,蔡家……真是惨啊。虽说蔡将军……可那洲上多少妇孺老幼,一把火……造孽啊……』
『可不是!听说曹将军那天在城里抓人,连和蔡家沾点边的远亲都没放过……这心肠……』
『嘘!小声点!不过……你说,要是骠骑大将军打进来……会不会好点?听说在河洛那边,骠骑可是在分田给流民种呢,还给发粮种……』
『分田?真的假的?那……那咱们要是……』
流言如同瘟疫,在恐惧和绝望的土壤里疯狂生长。它们半真半假,混杂着对瘟疫的天生恐惧、对曹仁铁血手段的不满、对蔡氏遭遇的同情,以及对『分田』、『秩序』那一丝渺茫希望的揣测。它们并不需要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甚至可以是荒谬的,但在人心浮动之际,这些谣言便是轻易的拨动民众的心弦。
守城的曹军士卒,每日听着城内这些窃窃私语,再想到北边传来的关于大营瘟疫的零星消息,不管是谁,心中都难免犯嘀咕。
当值的军官厉声呵斥着那些交头接耳的士兵,但军校自己心中深处,其实也同样藏着一些动摇。
曹仁站在城楼上,目光扫过城内鳞次栉比的屋舍,仿佛能穿透那些墙壁,看到里面涌动的不安。
斥候的报告和城内暗桩的消息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利用蔡氏的残余影响力,试图从内部瓦解襄阳的城防!
『全城清查!』
曹仁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彻底细查!凡有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他知道这是骠骑军的攻心之计,但是他无法自证清白。
他必须用更严酷的铁血来压制,哪怕这会进一步撕裂城内本已脆弱的关系。
然而,严刑峻法只能压制表面的声音,却无法根除那在人心深处蔓延的恐惧和对『另一条生路』的悄然期盼。
襄阳城内的空气,在曹仁的恐怖镇压之下,更多了几分猜疑和绝望的窒息感。
曹仁能守住城墙,但他还能守住多少颗动摇的人心?
在汉水的一处河口附近,有一个依着低矮土丘建立的曹军水寨,如同襄阳外围水网中的一颗钉子。
寨子不大,驻兵不过三百,配有十条走舸,主要任务是监视上游廖化、李典水军的动向,并巡查附近水道,防止骠骑军渗透。
这样的军寨有很多,一般都是用来侦查和阻碍的,如果说骠骑大军前来,他们就撤走,反正有走舸,骠骑军走了,他们再回来。
骠骑军就算是夺取了这种军寨,也是形如鸡肋。留守吧,兵力留多了,等于是自我削减,分散兵力,留少了吧,也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不过,现如今这些『鸡肋』,却又有些新『用途』。
水寨之内的曹军守军,因连日的围城气氛和城内流言,多少也显得有些懈怠。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浓重的水雾贴着河面弥漫开来。
寨墙上的哨兵裹着单薄的衣衫,抱着长矛,在湿冷的空气中昏昏欲睡。
忽然之间,尖锐的唿哨撕裂了寂静!
一道彪悍的黑影从贴近水面的浓雾中猛然暴起!
冲在最前面的是沙摩柯,他穿着骠骑军的战甲,依旧佩戴着粗大的骨制项链,兜鍪上还镶嵌着根根兽牙!
这些白森森的骨头兽牙,随着沙摩柯的动作,在狂野地跳动着,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山间的猛兽化为了人形一般。
他举着手中『铁蒺藜骨朵』,发出骇人的咆哮声,然后恶狠狠一棒子砸向曹军水寨大门!
所谓『铁蒺藜骨朵』,其实就是加大号的狼牙棒……
『轰!』
一声巨响,算不上多坚固的寨门,木屑横飞!
门后的顶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寨门四分五裂,破了一个口子。
跟在沙摩柯身后的蛮兵,也纷纷跟着沙摩柯一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挥舞着短矛战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破开的缺口和几处被钩索攀上的寨墙蜂拥而入!
寨内的曹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了。
仓促起身的曹军兵卒甚至来不及披甲,便是在狭窄的营区内被分割、冲散。
沙摩柯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铁蒺藜骨朵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他的打法确实有些没章法,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和野性,纯粹的一力压十会。
一名曹军屯长试图组织抵抗,被沙摩柯连人带盾砸飞出去,落地时口鼻喷血,眼见不活。
战斗爆发的快,结束的更快。
在沙摩柯这股蛮横不讲理的冲击力引领下,这座可怜水寨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就彻底易手。
浓烟滚滚,残存的曹军或跪地投降,连走舸都来不及开走,只能是跳入河水之中,四散奔逃。
不过,廖化诸葛等人虽然小胜,但是他们没想到打下了这小水寨之后,迎来的不是反扑的曹军,而是另外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