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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高塔每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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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还有这份见识。”海伦边将香料倒进奶酪,边对学徒说。“你认得风灯草,应该也不怕喝它了。”

见鬼,难道这些玩意儿是饮品?尤利尔半点也不想碰。“那杯奶酪……?”

“我特地让布朗尼厨师用醋须做的。你知道醋须吧?”

尤利尔觉得自己不该知道。他从没深入了解过神秘植物,但就像认出风灯草一样,某些知识浮现出来。

他想起醋须是种丝状的浆液蘑菇,笼罩在淡蓝色的酸雾中。月光下,滑下伞杆的汁水凝结成膜……“食物。”学徒脱口而出,“不是魔药成分。”

“没错。它的酸液是柠檬汁的类似物,我喜欢它的色泽跟口感。”海伦用手背调整了一下蓝紫色的面纱。“罗玛就很讨厌。”

恐怕我也是。“呃,其实是我有点没食欲。”尤利尔嘀咕。

“事实上,这东西看起来像发霉了。”先知一针见血地说。

“因为我是头秃鹫,拉森。食腐是我的本性。”

先知闭上嘴。

幸好,这时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喝一半,剩下的一半加入干粉。”海伦将处理好的蓝色液体递给尤利尔。“我要制作一个冥想域。”

尤利尔并不想像拉森一样挨骂,于是照做了。奶酪的口感如同粘稠的浓汤,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股蘑菇味。

“怎样?不难喝吧?”

“令人难忘。”尤利尔含糊过去,“冥想域是什么,海伦阁下?也是一种魔药?”他看到女巫对喝剩的奶酪施法,搅匀果壳、香料颗粒和蓝色蛋白渣。

不多时,杯子里的材料完全混合,形成面团似的固态蜡质。学徒注意到,所有神秘材料的色彩都消失了,只留下醋须汁液的浅蓝。

海伦截断缠线,丢进杯子。“这是‘女巫之酒’,它的气味会制造域场。”

细线一端飘荡在外,另一端接触到固体,居然缓缓沉入其中。

“我要点燃它么?”尤利尔好奇地问。

“别用神术。”女巫叮嘱,“凡人的火焰就能引燃,线芯是活性金属制的。我临走再点,免得带走烟雾。”

“会持续多久,阁下?”

“三十天。我额外添加了亲和剂,以弥补你这段时间来的神秘度进展。”海伦在面纱后抬起视线。“我注意到,你最近睡着的时间比清醒时更多。”

尤利尔顿住了。我还以为没人注意到……莫非是梅布尔女士的缘故?她正是在高塔的密室中离奇失踪。

那正是高塔动荡的时节。梅布尔女士离开后,外交部将她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禁止她进入浮云之都。很大一部分人认为她与老先知的死有关,要求追捕她,但高层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没别的事做。”他小心地回答,“蝉蜕就够了,用不着浪费——”

“拉森打算在阳台扩建训练场给你,被我拒绝了。”女巫说,“这么干只会节外生枝,况且他不懂外交部的事。作为使者,我认为你欠缺的不是练习。你和罗玛不一样。”

尤利尔无法否认。如果拉森真将他带到一处用于舞刀弄枪、演练技艺的合适场地,他知道会发生什么:木桩和地面粉身碎骨,天花板嵌满劈砍痕迹。不出一周,炼金魔像楼层的诡异响动将成为高塔的新怪谈。

无论学徒如何收敛,神秘生物的身体素质依然远超凡人。他的火种能感知到魔力流淌过身体,潜移默化驱动着改变。

当然,这种改变不可能推动他跨越神秘道路上的门槛,产生质变。尤利尔记得自己成为高环的时候,是在从六指堡返回铁爪城的路上。他不停地使用誓约之卷恢复魔力,直到『灵视』覆盖金雀河水坝——事件结束后,一切水到渠成了。

“罗玛进步很快,已经成为正式的使者了。”先知悄悄告诉他。

“她要加入我们的行列,起码还需要三十年。”海伦毫不留情地评价,“这还是往快了算。她的箭术尚堪一用,神秘技艺就不行了。要对付……那样的敌人,不能指望她。”

罗玛?小狮子拉弓放弦很有气势,然而尤利尔无法想象她瞄准使者时的模样。更糟的是,敌人并非木靶子,她会激怒他,接着被杀害,那身金色的皮毛浸在血泊中。不。学徒不禁战栗。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神秘度。”先知指出,“神秘的阶级是通解。”

“就是这样。单从技艺角度判断,我们认为你拥有与他对抗的潜力。这连那叛徒自己也承认。但在那之前,你必须拥有站在他面前的资格。”女巫坚定地说。

尤利尔不晓得他们为何产生信任。说到底,我真有拿起剑的勇气吗?若没有高塔拦在中央,无名者理想中的天国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摧毁?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被罗玛落下。”海伦微笑,“否则这小猫就要无法无天了。”

“我没想过——”

拉森捏了捏他的肩膀。“接下来慢慢想吧,你有的是时间。”他直起身。“该去整理荆衣座的测绘数据了,海伦。有几千个坐标变动,神秘之地的生成概率又要重新计算。”

“算出来也没人在乎。”女巫转身去点香,先知已为她打开门。“晚安。”她背对学徒道。

“谢谢你,海伦阁下。”

“不。”命运女巫停下脚步。“是我的原因,尤利尔,这么久才来见你。”她低声道,“两年了,我不敢来,也不敢关注。也许你比我坚强得多。”

一时间,尤利尔不知如何回应。老先知的死给了她重创,乔伊的背叛让海伦无法面对他的学徒。

“我很抱歉,海伦阁下。”

“你没做错什么,尤利尔。你不过是个小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力。是高塔亏欠了你。”女巫说,“所以,千万别再道歉了。祝你好梦。”

她给了我安眠。学徒心想。我的导师杀了她的亲人,她却祝我好梦。就像当年在四叶城一样,这究竟怎么回事?没人责怪他,尽管他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却徒劳无功。

负面情绪被抽离后,尤利尔无法再感到愧疚。他跌坐下来,试图祈祷,试图用弥散的蓝色烟雾填补心中的空洞,然而毫无用处。

事实上,他知道有什么能填满它。很久很久以前,在他习惯了空洞无物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得而复失的滋味。没有希望,我就什么也得不到。然而希望!希望是多么痛苦啊。

他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

尤利尔回到了训练场,坐在长椅中央。我离开过吗?他迷惑地想。

没人能回答。这里寂然无声,空旷深邃,黑暗如夜渊。但他并非孤身一人。

使者如一道来自过去的影子,放松地倚靠在墙边。他左臂的灰白肩铠正朝向学徒,上面描绘的七芒星深邃血红,闪闪发亮。

“休息十分钟。”导师说。

“五分钟就够了。”尤利尔觉得自己神完气足,状态颇佳。

“十分钟。照做对你有好处。”使者没同意。

尤利尔不再坚持。这样的闲暇时刻其实并不少见,有『灵视』帮助,他的进度一日千里。眼下的课程结束,只怕要轮到导师头疼了。“为什么不用带链的长剑?”学徒随口问道,“它的范围更灵活,刚好搭配剑术呀。”

“性质不合适。”导师回答,“速度传递太慢了。”

“速度”和“传递”搭配在一起,不是人们习惯说出口的组合。“我见过一个用链剑的银歌骑士。”

“骑兵用长枪。”白之使顿了顿,“你也不可能见到银歌骑士,他们都是一千年前的死人。”

别太肯定,我这不就见到了?“那家伙是银歌骑士的传承后人。”

“圣骑士都这么自称。”使者轻蔑地说,“这些不知所谓的傻帽,我见一个宰一个。”

尤利尔还想再问,但时钟鸣叫起来。到时间了。

“模型越短,变化越快。”使者说,“必须比敌人更快。”他率先入场,漂浮在不容易被突袭的高度。他手中的冰盾化散为雾气,时而消弭,时而凝聚。

尤利尔用『灵视』看了一眼,发觉即将到来的将是一把小巧的手刺。

“上次的战术。”导师吩咐。

学徒理应不记得“上次”,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从轨迹判断,它瞄准的是小腿。尤利尔心中微动,瞬息跨越半个校场,从墙侧的一处阴影突袭。

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使者立即跟进。但尤利尔念出词句,在对方身下地面布置的一处束缚神术,随着施术者的引发而启动。

光束喷薄,形成不可逾越的环柱形光幕。

使者骤然折身,在屏障前急停……一连串象征“火焰”“破坏”的神文在光幕上闪烁片刻,遗憾地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学徒从屋顶吊灯的影子里跃出。他猛地踏墙一蹬,双手重剑撕裂空气,呼啸声追随剑影而去。

神秘骤然降临。使者被固定在光柱中,竟在半空举起手刺……嘭!

深蓝魔光自尖端迸发,瞬息而逝,空中留下逐渐淡去的白痕。

冰冷的余波扩散。寒光击碎了神术屏障和符文剑刃,将训练剑撕成漫天木屑。尤利尔松开手。

“怎样?”他期待地问。

“命中。”白之使承认。学徒发起攻击时,作为标靶的一方没躲开,反击是唯一的选择,还是因为他够快。

“最近我手感正热呢。”尤利尔取来另一柄剑。使者教给他的战术,属于搭配“星之隙”使用的突袭。借助影子,他勉强能模拟出矩梯跳跃的效果。

但学徒已很满足。钥匙只有一把,在白之使卸任前绝没可能交到他手上。罗玛告诉他,每一任外交部的空境使者都是终身职,也没有任何一条律法提及他们的退休年纪。相比后果,我还是用影子吧。

使者的蓝眼睛审视他:“那就继续,试试那一手。”

“你指那个……?不,还不行。我搞不懂它。”尤利尔如实道,“步伐到发力角度,还有魔力辅助的技巧。你怎么做到的?收势时蓄力那一下。”

使者考虑片刻。“凭感觉。”他多半已拿出了教学的最高水平。

学徒叹息:“我还真就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呢。”

『你很清楚』

这是谁的声音?他心想,好熟悉、好怀念啊。

使者正在塑造一把短剑,然而尤利尔已再度沉入地面。除了影子,他还有大把神秘技艺可掩饰身形……下一刻,他出现在墙壁另一侧。

墙壁猛然凹陷,转眼化为碎片。学徒借力起跳,人在半空,符文紧随他的轨迹,飞速凝聚成剑形。

『断罪之刃』

『新星』

使者一挥手,寒冰魔光后发先至,精确地追逐、抵消了神术攻击。

当他的武器重塑完成,另一边,使者正举起一把投枪。

然而,就在这时,尤利尔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时机。他没法形容这种感受,甚至不确定它的存在,但那些带有固定韵律的剑招,组合又拆分,自发融入身体的动作中;魔力与火种的合作,被千百次生死时刻的危机驱动,迸发出默契的火花。

于是,学徒旋转身体,誓约之剑仿若漩涡,符文随动作解体、重聚,既似柔软的流水,又有坚铁般的刚硬。

寒芒携死亡的气息,由腰间轻盈掠过,眨眼与冰枪碰撞。

力量的刹那搏斗中,后者的动能迅速褪去。神秘延伸、膨胀,却被绝对的锋利一斩而断。

……剑光呼啸而过,割开空气和地面,沿弧线开辟出近百码的齿形伤痕。轨迹尽头,钢岩呈蛛网状断裂,尘土碎石稀里哗啦坠入空洞。

强气流掀起使者的衣襟,他站在原地未动。“成功了。”

尤利尔低下头,发现手中的符文之剑伤痕累累,遍布受力过度的裂痕。挥剑时,过度的专注让他几乎忘记还有维持神术这回事。

这不是神秘的效果,他心想,也绝非力量所能企及。照实说,这更像是纯粹技艺的领域,突破尽头时奇妙的一线灵光。与其说他在挥剑,不如说是火种在起舞。

无论如何,尤利尔成功施展了那一剑,尽管暂时无法理解其中原理。

“见鬼。”他喃喃道,“还真是凭感觉。”

??日常。之后需要加速下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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