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镜月相逢(7.7k)(1/2)
“所以我们不妨做个交易——”苍狼勾了勾唇,“加入地门,待无我梵音响彻九界的那一天,我会把这个躯壳交给你,并且抹去他关于玲珑雪霏的全部记忆,从此他印象中相依相持的只剩下冰剑。”
说到后来,雁智慧语调抑扬近乎恶魔低语。
“你再也不用躲在阴影里默默守望,因为他只属于你一个人……”
淬毒似的话语宛若蜜糖裹刀,剖开伪装外衣层揭佳人心事。
“她很信任你,但你——辜负了这份信任。”
一语如鞭打中要害,彻底失去战斗意志的幻幽冰剑无奈坐地,任由大智慧挟着皇甫霜刃扬长而去。
夹在友情与爱情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满心负罪感更是无从宣泄,一时间像沉入万年冰窟。
所有的愧疚与爱恋都冻成了冰晶——她对不起寒烟翠霏的坦诚,更恨自己在无我梵音下动摇的瞬间。
若今日能因爱背叛,来日会不会为了占有,做出更不堪的事?
幻幽冰剑自问,却找不到一个答案,只能怔怔抱紧手中百代昆吾。
爱慕荻花题叶的悸动是真,愧对玲珑雪霏的负罪感亦真。
友情与爱欲如两条毒藤绞缠心脉,愈挣扎愈见血痕。
她转眸低看怀中古剑,剑上寒芒映着她惨白的脸,幻幽冰剑忽然想起医天子曾抚琴吟诵的戏文:“剑魄通灵,可寄相思……”
若托生寄灵之说为真,能不能……能不能让她化作一道寒气,永远守在他身边,看他与寒烟翠白头偕好,再不必做这进退两难的抉择?
昆吾轻抬,剑锋吻上脖颈的刹那,竟有种解脱的甜腥——
霜刃划破喉间的刹那,幻幽冰剑竟觉不到疼,殷红蜿蜒如赤蛇游走,视野渐次昏沉。她看见北竞王府的梅枝覆了雪,看见寒烟翠执伞立在回廊下轻笑,最后定格成医者月白长衫上晕开的血莲……
“真傻。”
是谁的叹息?
铮——
琴弦震颤的余音撞碎了冰窟。
幻幽冰剑猛地睁眼,鼻尖萦绕着甘草与薄荷的气息。
雕花窗棂外,北竞王府的飞檐正浸在晨雾里,檐角铜铃轻响,不是黄泉路上的奈何桥,倒是像极了医者居所的后院。
她下意识摸向颈间,肌肤光滑如初,昨夜自刎的伤口竟消失无踪。
“是梦么……或已魂归仙山?”她喃喃自语,却听见一阵琴声从廊下传来。
温和琴调似初春融雪,一声一声,一滴一滴,叩醒混沌,是熟悉的《清心普善咒》。
幻幽冰剑心下一动,赤足踏下软榻,冰凉的青石地透过足底传来寒意,倒让她生出几分「死后登仙」的错觉——否则怎会在此处听见他的琴音?
素纱中衣被穿堂风拂起,幻幽冰剑如一只折翼白蝶跌向琴音来处。
回廊九转,每近一步,心跳便重一分,循琴声觅来处的她这才窥见心心念念的影。
廊下竹影里,白衣人正临窗抚琴。晨光落他发间,竟比雪还白,手腕轻转间,琴弦上仿佛绽开了冰花。幻幽冰剑忽然顿住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不见时,恨不能立刻扑上去问他安好;真见了,却怕这不过是幻境,指尖一碰就碎。
‘罢了,既是梦,放肆一次又何妨。’借这自欺的勇气,幻幽冰剑咬着唇,蹑手蹑脚地靠近,直到能闻到他衣上的药香。
白衣胜雪的人静坐抚琴,安抚心魂,这是在为幻幽冰剑而弹。
仿佛物我两忘,又似梳理思绪的他忽感腰间微紧,低头看处,一双白嫩手掌径自环过,纠缠一处,紧接就感受到背后一阵温暖柔软,还带着微微的抖颤,伴着耳边语泣似的颤音,剖白真心——
“能挪开一点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放下我吗?”
琴音骤停。
荻花题叶沉默片刻,眼睫微垂,按琴五指抬起,便自抚上幻幽冰剑额顶,手法温柔,语音缱绻似怜似叹:“你,真傻,真傻!”没有直接拒绝的答案近乎默许冰剑肆意,是象征接受真心的暗示。
这声喟叹像羽毛搔过心尖,幻幽冰剑正想蹭得再近些,却猛地浑身一僵——‘这不对。’
清醒一瞬便自撒手,白得耀眼的足尖在青石上打滑,踉跄着站稳时,幻幽冰剑斗然退开数尺之距,这才警惕地看向眼前人——“你是谁?”
“数月的光阴就教冰剑认不得人了吗?”转过身来的荻花题叶倒是一扬眉稍,调侃道,“还是说冰剑心中的那个人并非是花,倒是教我误会了。”
说到这里,荻花题叶拍了拍额头,这是在吐槽冰剑表错情了。
若无其事的口吻意在冲淡尴尬气氛,谈吐举止无不符合医者惯常的行事作风。
但幻幽冰剑心头警惕反而有增无减,手化离霜刃遥指眼前人,断言道:“你不是他!”
“是无我梵音的后遗症么?”荻花题叶自语一声,说着就要起身探脉,然而下一刻就被一柄冰冷软剑生生逼了回去。
任由剑尖抵住咽喉要处的荻花题叶神色无奈,投降也似地顺著幻幽冰剑演了下去:“敢问冰剑大人,我是哪里露了破绽呢?”
“答案不对。”幻幽冰剑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气自己差点沉溺。
“什么?”荻花题叶不解。
剑尖又近了半寸,幻幽冰剑盯着眼前人:“如果真正是他的话,面对旁人告白,他决计不会用暧昧的话语来暗示,而会直接了当地拒绝。”
她气恼于自己对荻花题叶的了解,因此她在真实中不能如此时此刻一般坦白心意,但她又感激这份了解,让她不至越过情感红线,能始终伴随在心上人左右。
“今天花能为冰剑破例接受这份感情,是不是意味着来日他能以同样的理由接受旁者真心,一退再退的底线退到最后,所谓的真情当真还有价值么?”
荻花题叶微笑着给出标准答卷,这才是印象中医者会给出的回应。
“如此说来,与其说是冰剑喜欢花,倒不如说冰剑向往的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纯粹感情。”
幻幽冰剑愣住了。
旁观者清式的理智话语意在解构少女情怀,仍在诱导——
“因此,冰剑反而不能接受花对雪的背叛,因为花不再是那个痴心不移的花了。”
而幻幽冰剑爱着的偏偏就是这样的荻花题叶。
“喜欢很简单,只需要发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而爱很难,因为爱意味着要接受对方身上的不完美,”侃侃而谈的荻花题叶目光凝注幻幽冰剑,“而冰剑,愿意接受这份染瑕的纯粹么?”或者说,幻幽冰剑爱荻花题叶吗?
幻幽冰剑答得毫不犹豫:“我愿意。”
“那冰剑又爱花什么呢?”荻花题叶反问……爱总是需要一个理由。
“爱,从不需要理由。”幻幽冰剑答。
“这句话,我也可以理解成冰剑随时可以单方面的收回这段感情,在花付出真心之后。”荻花题叶说。
既然爱无来由,去何吝惜。
“时间自会说明一切,或一别两宽,或相依相持,总要走下去方知结果。”耳濡目染下的幻幽冰剑三观很正甚至可以说是超前。
心动总是无来由,而情动则是长久的相处与欣赏促成。
“所谓的山盟海誓走到最后,究竟当真是情比金坚,还是因为一诺千金,又有谁能论定,”幻幽冰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少女的倔强,又藏着几分通透,“倘若他当真选择娥皇女英,那冰剑又为何不能率性而作,情转淡时抽身而退,这很公平不是么?”
男方既然要花心,那显然要有接受女方变心的觉悟。
“高论!”荻花题叶忍不住赞了一声,“但话虽如此,还有一个问题——多情对薄情,确是再公平不过,那雪呢?”
无辜的玲珑雪霏难道就这样成为了py的一环……荻花题叶问得再明白不过,哪知幻幽冰剑却十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难道还没经过寒烟翠之首肯,医天子就打算脚踏两只船么?”还是说他打算先上车后补票,“如此,我倒是要重新评估他之人品了。”
“也就是说,现在就等雪点头喽?”荻花题叶问,
话音未落,还不待幻幽冰剑反应,她就接着道:“那我答应了呦!”一派轻松的语调更带着愉悦的尾音,是属于女子的声线。
荻花题叶的身形忽然泛起涟漪,伴随光晕流转化成一道幽艳身影,玲珑雪霏扶着鬓边的珠花,眉眼弯弯,似笑非笑。
幻幽冰剑的脸腾地红透,攥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白:“你……”
“我需要你的帮忙。”玲珑雪霏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私密,“他那吕祖固元法太过霸道,我一人……承受不住。”她眼波流转,落在幻幽冰剑发烫的耳垂上,“若将来有了孩子,还望冰剑阿娘不吝赐教喽。”
“你疯了!”幻幽冰剑又羞又急,“他是你的心上人!”可心底某个角落却不争气地跳起来——虽说那是自己从心底渴望着的事,但这同时也是无法被原谅的事——幻幽冰剑一直有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眼下听着玲珑雪霏那仿佛诱惑着自己的话语,幻幽冰剑因为自己的思绪被完全看透了而感到非常狼狈。
看出幻幽冰剑内心之动摇的玲珑雪霏趁热打铁,巧妙拖人下水:“花最大的魅力,同时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那种温柔,让雪感到害怕……”
幻幽冰剑内心默默点头,毕竟,以荻花题叶的人格魅力,即便没有冰剑,哪怕无心于此,恐怕身边也少不了红粉知己,甚至说是蓝颜至交。
“既如此,与其多些不相干的情敌,如果把对手变成自己的同伴不是更好吗?防患于未然不是更好?”玲珑雪霏说。
“别说了!”幻幽冰剑捂着脸,却听见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蚋,“让我想想……”
真是很符合寒烟翠风格的想法呢?幻幽冰剑心想。
是真心,亦是私心。
简而言之,各种意义上摆脱生父操纵的玲珑雪霏心胸顿开,已至崭新天地,表示目前正在事业上升期,白天没时间跟视自家心上人的她遂计划工作外包……
晨钟暮鼓撞碎了云层,眼前是万佛朝宗的虚影,耳边是大智慧悲悯的梵音。
「阿弥陀佛……」那声音像从亘古传来,「舍弃执念,方得永恒。」让忆无心恍如一下子从深迷在人世苦海中清醒过来,觉悟人生只是一场梦。
“不要说话,靠过来到我背后。”
就在忆无心陷入梵音幻境,心神迷失之际,一把朗越男声在她的耳畔乍起,让被佛音同化的忆无心陡然清醒。
“哥哥!”虽然神智仍有些弥留,精神却本能的按照了荻花题叶的话去做,如果要问她如何能知道是荻花题叶在和她说话,恐怕只是忆无心的下意识反应。
虽然忆无心按照了荻花题叶传音去做,却还是不明白荻花题叶此举的用意,等到真正将自已的玉背靠上荻花题叶宽阔厚实的背上之时,始明白荻花题叶这么做的用意。
尽管只是挪了一个位置,却让她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在这个世界里,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外面的人却无法发现她,这是一种奇妙绝伦的感觉,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视角的关系,她还能看到外面的人,却不用担心会否被发现,这是唯有兄长能带来的安全感。
广袖一拂,便见郢雪琴幻形浮现,悬放横膝,停在指掌方寸,静等琴主起调——
“曲名朝露,诸位大师,请赐教。”
话音落,弦歌起。
声开五律琴挑七情,肃气澄心的荻花题叶信指拨弹譬如朝露,别见人生气象,泠泠音波混着真气散开,竟将无我梵音的禅意冲得支离破碎。
忆无心靠在他背上,听着胸腔里传来的心跳,与琴弦的震颤奇妙地合拍。那些劝她归依的幻象渐渐褪色,只剩下琴音里的苇丛、白露,还有他发间飘来的草木香。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歇。忆无心只觉眼皮重如千斤,昏睡前,她似乎听见熟悉的轻唤——“无心。”
话说回头,一番斗阵的荻花题叶成功去除忆无心脑中无我梵音的后效,将昏迷的人带回水阁安置。
声轻唤无果,手掌欲抽又是不能——“睡着了手还握这么紧。”
他失笑,想抽手却怕惊醒她,只好坐在榻边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忽然钻进一缕熟悉的脂粉香,他睁眼,触目便见玲珑雪霏穿着一袭妃红色束腰流仙裙,勾勒出窈窕身形,盈盈一握的腰身与那饱满的蜜桃,尽显曼妙体态。
孟子曰: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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