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大捷(1/2)
l马车碾过微湿的青石板路,驶向安国侯府。
车厢内,辛久薇闭目倚靠着软垫,连日殚精竭虑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然而,她的心却如同淬火重生的精钢,在疲惫的外壳下,是前所未有的坚韧与清明。薛家倒了,但这仅仅是撕开了庞大积弊帷幕的一角。前方的路,布满荆棘,却必须走下去。
安国侯府内,气氛肃穆而凝重。荣昌公主与安国侯老夫人早已在花厅等候。两位历经风浪的宗室贵妇,此刻看向辛久薇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与倚重。
“好孩子!快坐下!”安国侯老夫人亲自起身,拉着辛久薇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眼中满是心疼,“瞧瞧这小脸,都瘦脱形了。薛家那起子魑魅魍魉,多亏了你!”
荣昌公主虽未言语,但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辛久薇带来的那几份厚厚的疏稿上,带着探询。
“老夫人,公主殿下,”辛久薇没有过多寒暄,强撑着精神,开门见山,“薛家伏法,固然大快人心。然颍州灾情未解,潼关战事胶着,百姓之苦,刻骨锥心。薛家之罪,暴露的乃是朝廷积弊之冰山一角!吏治不清,则赈灾之款层层盘剥;河道不修,则年年水患民不聊生;漕运不畅,则粮秣转运艰难,前线将士亦受其累!”
她将《均田疏》与《漕运十策》恭敬地呈上:“此乃薇儿与清流中几位心怀社稷的同僚,参酌古今,结合此次灾情所见,草拟的粗浅之见,恳请二位殿下过目斧正。”
荣昌公主接过,率先翻开《均田疏》。开篇便直指核心:“……今颍州之祸,非独天灾,实乃人祸!豪强兼并,田连阡陌;小民失地,沦为流佣。水患一起,无田者无根,无产者无依,遂成流民之潮,动辄数万!此非颍州一隅之弊,乃天下隐忧!当行‘均田’之法:限田亩以抑兼并,授荒田于无地流民,轻徭薄赋以安其心,兴修水利以固其本……”
字字句句,切中时弊,更蕴含着对底层百姓深切的悲悯。荣昌公主越看,神色越是凝重,眼中精光闪烁。她久居深宫,却并非不知民间疾苦,这份疏稿,将问题剖析得如此深刻,提出的方略虽触及权贵利益,却实实在在是固本培元之策!
安国侯老夫人则细看《漕运十策》,从厘清漕司职权、严查沿途勒索盘剥(“踢斛淋尖”等陋习)、疏通淤塞河道、增设沿河仓储以应缓急,到鼓励商运辅助官运……条条清晰,直指漕运多年积弊。
“好!好见识!好胆魄!”安国侯老夫人看完,忍不住击节赞叹,看向辛久薇的目光充满了惊叹,“薇丫头,你这眼界心胸,远胜许多须眉男子!此二疏若得施行,实乃社稷之福,黎民之幸!”
荣昌公主放下疏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皇室特有的威严与决断:“疏稿甚好。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均田抑兼并,触动的是无数豪强权贵的命根子;漕运革新,断的是沿途无数蠹虫的财路。推行之难,阻力之大,恐超乎想象。尤其眼下,国库空虚,战事未平……”
“殿下明鉴。”辛久薇坦然迎视荣昌公主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薇儿深知其中艰难。然,积弊不除,国无宁日!今日颍州之灾民,难保不是明日撼动江山之祸源!前线将士浴血,守的是山河,更是这山河之上的黎民!若后方根基不稳,民心离散,纵有雄关铁骑,又能守得几时?”
她站起身,对着两位尊贵的宗室,深深一礼:“薇儿斗胆,恳请二位殿下,以宗室之尊,振臂一呼!将此二疏,连同薛家罪证,直陈御前!不奢求即刻全盘施行,但求陛下与朝廷诸公,能正视积弊,于赈灾之中先行试点,于漕运之弊即刻严查!为前线将士解后顾之忧,为天下生民开一线生机!”
辛久薇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痛与担当。花厅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寒风呜咽。
荣昌公主与安国侯老夫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决然。良久,荣昌公主沉声道:“好!本宫这把老骨头,就陪你闯一闯这龙潭虎穴!明日,本宫便与老夫人一同入宫,面圣陈情!”
有了荣昌公主和安国侯老夫人的鼎力支持,辛久薇心中大定。她立刻返回皇子府,将二疏内容结合颍州灾后重建的具体需求,细化为可操作的条款,并着手准备推行试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薛家倒台的余波尚未平息,新的暗流已然涌动。
颍州,匀城。
祁怀鹤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他修长的手指正捻着一封密信,信笺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冰冷的字迹:“辛氏女干政,蛊惑宗室,妄议祖制,其心可诛。均田之论,动摇国本,断不可行。颍州乃尔根基,当速阻之!”
祁怀鹤俊朗的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薛家刚倒,这幕后之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借他的手,对付他的小姨子?真当他祁怀鹤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夫君?”辛兮瑶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看到丈夫的神色,担忧地问道,“可是京中又有变故?”
祁怀鹤将密信随手丢入炭盆,火苗瞬间将其吞噬。他揽过妻子,温声道:“无事,几只苍蝇嗡嗡叫罢了。薇儿在京中做得很好,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好。”他将辛久薇扳倒薛家、提出均田疏和漕运策的事情简要说了。
辛兮瑶听得心潮澎湃,眼中异彩连连:“薇儿……她竟有如此胆识气魄!父亲若知,定当欣慰!”随即又忧虑道:“可这均田疏,阻力必然极大。这密信……”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祁怀鹤语气淡然,却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他们想利用我祁家在颍州的影响力反对均田?呵,正好相反。”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薇儿此策,看似触动豪强,实则暗藏商机,更是稳固我祁家根基的良策!”
“哦?”辛兮瑶不解。
“均田,授荒田于流民。流民有了土地,便有了根,不再是动荡之源。而要开垦荒地,安家落户,需要什么?”祁怀鹤循循善诱,“需要种子、农具、耕牛、建房物料!这些,我祁家商行皆可平价、甚至赊欠提供!更可与官府合作,以工代赈,组织流民疏浚河道、修建堤坝、开凿沟渠!此乃活水之源,万世之基!比起那些靠盘剥流民、强取豪夺的蝇头小利,孰轻孰重?”
辛兮瑶恍然大悟,眼中满是钦佩:“夫君远见!如此,我祁家不仅得了实惠,更可得万民称颂,朝廷嘉奖!这才是真正的立足之道!”
“不错。”祁怀鹤点头,“所以,非但不能阻挠,更要全力襄助薇儿推行!我已传令下去,祁家所有商行,全力配合颍州官府灾后重建,平价供应一切所需物资。更要暗中收集那些顽固反对均田、甚至想借此生事的豪强劣迹,关键时刻,为薇儿在京中提供弹药!”他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冷厉,“想拿我祁家当枪使?那就看看,最后被戳成筛子的是谁!”
辛兮瑶靠在丈夫怀中,心中充满了安全感。有夫君在,颍州的局面,薇儿在京中的谋划,定能稳如泰山。她想起妹妹在信中所托,轻声道:“薇儿还提到,要我们留意祁淮予的动向。此人阴险,恐在灾乱中浑水摸鱼。”
祁怀鹤眼神一冷:“他?跳梁小丑罢了。我已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若安分守己便罢,若敢伸手……”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言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就在辛久薇在京中艰难推进新政,祁怀鹤夫妇在匀城稳固后方的同时,潼关的血战,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戎狄如同疯狂的困兽,发动了不计代价的总攻。关墙之下,尸骸堆积如山,几乎与城墙齐平!箭矢如暴雨般倾泻,滚烫的火油、巨大的礌石,不断从城头砸落,带起一片片血肉模糊。
辛云舟浑身浴血,铠甲早已破损不堪,左臂被流矢擦过,伤口深可见骨,只是草草包扎。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嘶吼着,将一个个攀上城头的戎狄精锐砍翻下去。他的嗓子早已喊哑,每一次挥刀都沉重无比,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将军!西段城墙快顶不住了!”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踉跄奔来,声音带着绝望。
辛云舟抬眼望去,只见西段城墙在敌人疯狂的冲击下,出现了一处不小的豁口,数十名凶悍的戎狄重甲步兵已经突入!守军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亲卫营!随我来!”辛云舟没有丝毫犹豫,提起卷刃的战刀,带着最后几十名还能站立的亲兵,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最危险的豁口!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辛云舟状若疯虎,刀光过处,人仰马翻。但戎狄的重甲步兵实在太过悍勇,人数也占优。辛云舟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他自己也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将军!”就在辛云舟被两名戎狄勇士死死缠住,第三把弯刀带着恶风劈向他后颈的生死关头,一道纤细却决绝的身影再次扑了上来!是刚刚能勉强下床的辛葵!她脸色惨白如纸,左肩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迹。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把用来切割绷带的锋利小银刀!
她不顾一切地撞向那名偷袭的戎狄勇士,手中的小银刀精准而狠辣地刺入对方没有重甲保护的颈侧动脉!滚烫的鲜血喷溅了她一脸一身!
“辛葵!”辛云舟目眦欲裂,趁着敌人瞬间的错愕,反手一刀斩断面前敌人的手臂,又一脚将另一人踹开!
但更多的戎狄士兵涌了上来!辛葵推开被割喉的敌人尸体,踉跄着挡在辛云舟身前,眼神决绝而疯狂,像一只护崽的母狼!她知道自己挡不住,但她必须为将军争取哪怕一息的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前所未闻的号角声,陡然从戎狄大军的侧后方响起!那号角声苍凉、厚重,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动!不是万马奔腾的震动,而是如同地龙翻身般的恐怖轰鸣!
所有正在厮杀的戎狄士兵,包括那些凶悍的重甲步兵,动作都猛地一滞!他们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来自地狱的召唤!
“是……是地龙翻身?!”有戎狄士兵用本族语言惊恐地尖叫。
“不!是长生天的惩罚!”更多的人开始慌乱。
就在戎狄军心大乱之际,潼关紧闭的城门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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