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危机来临6（2/2）
他知道程裕光的难处——父亲镇守东州数十年，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可他更清楚，这世道早已不是“想安稳便能安稳”的太平年景。
列强环伺，时局动荡，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谁也逃不掉。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灼华的样子。
她说起将来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可每当提及眼下的日子，她总会不自觉地皱起眉，那些被追捕的日夜，那些忍饥挨饿的时光，像根刺扎在她心头，让她连回忆都带着涩意。
他若真的选择做个旁观者，守着自家的安稳度日，那许灼华要面对的磨难只会更重，这乱世里的千万人，只会在泥泞里陷得更深。
程牧昀缓缓抬起头，眼底没有了方才的怯懦，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对不起，爹。”
程裕光听到这三个字，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一声道歉，不是妥协，而是宣告。
他慢慢走回书桌后坐下，背脊似乎比刚才佝偻了些。
年过半百的督军，见惯了生死，扛过了枪林弹雨，此刻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既然你想好了……”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程牧昀，目光重新凝聚起几分锐利，那是属于军人的决绝：“这条路，无论多么艰难，刀山火海也好，万丈深渊也罢，你都必须走下去。记住，别做逃兵。”
程牧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爹，我可能……”
可能会死在围剿之下，那时候，程夫人当真是一个孩子都留不住了。
程裕光的眼角划过一滴浑浊的泪，“我知道。”
程牧昀猛地抬起头，“您……”
“兰青译，的确难对付，不过你也不是必输，东州军骁勇善战，忠心耿耿，没什么可说的，破釜沉舟吧。”
没想到程裕光竟然会同意程牧昀做这么冒险的事情，程牧昀心里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些悲伤涌现。
他此去，九死一生，当真是对不起父母。
“儿子…一定竭尽全力，但是您和娘……”
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牧昀担心程夫人接受不来。
“你娘也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她年轻的时候，张扬明媚内心坚韧，不是能轻易打倒的，是有了你们几个之后才有弱点。”
程牧昀松了一口气，又是一张报纸飞了过来，打在他的身上，他疑惑地抬头。
程裕光的面容严肃，“虽然我们不拖你的后腿，但也绝对不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去送死，你必须想办法打赢，我支持你，但你不能让我和你娘再等来一具尸体。”
程牧昀默默咬紧了牙关，“是。”
程裕光叹气道：“你向来喜欢掌控全局，说说你的计划吧。”
程牧昀想站起来，却被程裕光制止，“跪好了，让你跪着是因为你害你娘伤心。”
于是程牧昀作罢，继续跪在地上，不过他的腰自始至终没有塌下去。
“兰青译不好对付，他喜欢玩阴的，昨晚他已经到了新海城，找过陈鹤德，拉拢了法国领事和朱执水，接下来的几天，他还会继续游说，极有可能会找到周围的几个不成器的军阀，一起对付东州军。”
程裕光点了点头，“继续说。”
“他想拉拢这些人，单靠他们对东州军的嫉妒，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兰青译一定会许给他们一些好处，可能千奇百怪，但却绝对少不了东州军现在抢占的资源，这也是东州军能壮大的基本原因。”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程牧昀道：“在被围剿之前，斩断跟许家、德国兵工厂和粮食供应的渠道，让那些人以为在我这里得不到兰青译许下的好处。”
程裕光道：“这样太危险了吧？”
“险中求胜，许家不会抛弃我另谋出路，德国人也不会不重信用寻求新的合作伙伴，就算是要找合作伙伴，按照德国人的脾气，也要一阵子。”
程牧昀看向程裕光，眼里是对自己计划的笃定和信任，“您知道的，对付兰青译，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破釜沉舟是我唯一的选择。”
程裕光听完，先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嬷嬷低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真的不想应召吗？”
程牧昀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爹，吾辈先锋，当立志为国，可是如今的光景，您觉得我该应召吗？难道让东州军也成为卖国求荣、蝇营狗苟的走狗？”
程裕光愣了一下，“牧昀，你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干疯狂的事情。”
程牧昀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闪着光芒，就像是利刃一般刺向了程裕光的心口，他猛然感觉心口似乎是被刺中一样。
驰骋战场多年的老兵，一眼就看出来程牧昀眼里嗜血的欲望，他的心底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你不会跟萧家那个干的是同样的事情吧？他可是乱党啊！”
程牧昀坦荡地说道：“爹，我做不到像泽蓬那样勇往直前。”
程裕光的脸色骤然变了，“那就是了！牧昀，你居然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程牧昀道：“爹，这不是大逆不道，这才是国家的未来！”
“什么未来！你真是疯了，我一直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没想到啊，你居然早就跟他们是一伙的了。那暗中帮助萧梧新的人，就是你了？”
程牧昀直接坦荡地承认，“对，是我，一直都是我。”
程裕光顿时感觉天都塌了，要说兰青译的麻烦，还不至于让程牧昀丧命，不过是难对付些罢了。
但若是程牧昀走的是萧梧新那条路，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全国都在抓反动派，萧梧新都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程牧昀被人发现，那迎接他的，将是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