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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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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实为庆功,几名太医和那庄氏自然是主宾。斛律太后坐于延州太守府正宅着并不算十分宽大的正厅主位,自然而然地俯视一切。

庄氏也似乎特意打扮过,她穿着不同于昨日的一件银红色织锦襦裙,头上的单螺髻只斜斜插了一只银簪,脸上不施粉黛,因而那硕大的疤痕便更是鲜红夺目,将她原本昳丽的容色,衬得更加诡异森森。

想到她如浮萍一般的真实身世,想到陈定霁对她的百般照拂,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巨变,斛律太后心中不自觉的,竟然五味杂陈起来。

很快,众人入席。陈定霁作为人臣,自然坐于斛律太后下首,其次是崔孝冲、延州太守公孙信和两位太医。斛律云绰紧挨着斛律太后,旁边则是庄令涵,再其次是另外几名太医。

彭楚适时地站在了斛律太后的身旁,向她耳语自己的安排,并告知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宴会开始,酒菜由宫人们端着,鱼贯而入。此次出宫巡边,一行人虽然并未如计划那般行至绥州银州,却也在偶遇疫病爆发之后泰然处置,平安过度,又顺利在延州帮助了无数百姓、广施恩德,宣扬了皇室恩威,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因此,庄令涵和其他几名太医,才不得不接受在场众人的频频敬酒。而斛律太后敬酒最为频繁,几乎每每到了场面冷却下来之时,她都要主动举杯,就连一旁不怎么动手的斛律云绰,都有些惊讶于姑母的种种表现。

庄令涵并不很会喝酒。

从前未出嫁时,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中之人的生辰时,她才偶尔小酌。今日,考虑到宴饮的觥筹交错,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她特意穿了一件广袖的裙子,好让自己每一次举杯,都能将杯中的宴酒悄悄撒入袖中一大半。

不过,对面的陈定霁却一直阴沉着脸,闷头吃菜,偶尔喝几口酒,面色冷淡,仿佛和宴上其他正在互相恭维之人,根本就不是同处一室。

庄令涵偶尔看他几眼,见他双眼竟有些猩红的颜色,也许是这几日忙于处理公务休息不好,宴酒烈烈,急饮太多所致。

但一想,她却十分无奈:

自己关心他做什么?她巴不得他奔波劳碌,根本就无暇来烦扰她呢。

庄令涵正在沉吟,却听到斛律太后的声音,原来是要当场封她做正式的宫中太医,随侍在太后身旁。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提了裙子,几步上前,跪在了距离斛律太后的几案一丈外的地方。

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她真的能留在长安的皇宫中,她还是感慨于斛律太后的肚量,明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能放心将自己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这样的话,她恐怕很难再摆脱这深宫的生活了。

她想离开齐国,想离开长安,想回到邺城,见到她日思夜想的父母和弟妹——若她真的入了这齐宫,出逃的机会,便更是渺茫了。

可她若是真的拒绝,眼下陈定霁的虎视眈眈,她又该如何摆脱呢?

慌乱中,她不由得擡头又看了陈定霁一眼。

他没在看她,又饮下了一杯宴酒。

就在这犹豫的当头,她身边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有人让她赶紧接了旨意,能从一介孤女荣升太后身边的红人,如此恩德,她应当感激涕零,俯首接受;有人说这大齐开国百年来从未有过女太医出现,如今太后娘娘开了先河,也算是为大齐上下的女子做了很好的表率;也有人说她庄氏不过是借着宋国公的助力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自恃骄矜,恐怕惹人嫉恨……

而她却在考虑他。

他会不会因为她做了太医而违背先前的承诺,转身杀了夏谦?这是他做的出来的事情。

而她若不接太后的旨意,斛律太后会不会也拿夏谦的命来威胁于她?

进退两难,首鼠两端,她总是陷入这样的境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未等到她真正做出回答,身后却传来了另一名宫女的声音,她转头循声看去,才发现丹丹在为赵太医倒酒的时候,不小心后撤了一步,撞到了身后路过的、刚刚去了净房小解回来的崔孝冲身上。

这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宴会众人大多都酒意正浓,并不在意这样的失礼,可是那丹丹身上却掉出了一张颜色奇异的纸条,还碰巧,落在了崔孝冲的脚边。

崔孝冲出于好心,便将那纸条拾起,可看着这纸条上似乎沾染了浓重的血迹,一时起了疑,便将它打开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崔孝冲的酒便霎时醒了一大半:手上的这个,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庄氏被她那前夫夏谦,以“不守妇道”为由休妻的休书呀!

现在庄氏名义上是自己的表妹,祖籍延州,家世清白,又刚刚在这金河郡和延州的疫.情问题上大出风头,甚至还被太后娘娘点名、要做这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太医,如此关头,这证明她身份的休书,不能被别人发现!

可是,这休书应该一直被君侯贴身保管,君侯为人谨慎,又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到这个宫女手里?

崔孝冲脑中过电一般飞快地思考,想把这休书直接塞回那宫女手中,但又觉着,应该自己收了最为稳妥,踌躇了只一下,却又被彭楚看出了端倪:

“崔将军这是怎么了,只看到一个宫女掉落的东西,竟让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我,我不过是看这纸条上沾了不少血迹,以为是什么重要之物……”今晚喝了不少酒,自己的口舌都有些不清了,“结果,结果是这宫女的家书,我,我白担心了一下而已。”

“家书?家书上又怎会有血迹?”说话间,彭楚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崔孝冲身前,“崔将军今晚贪杯,恐怕不免眼乱,不如将此物交给咱家,让咱家也分辨分辨。”

人都已经到身前了,而身后的丹丹却毫无阻拦之意,崔孝冲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再推脱,手中的休书却也已经被彭楚轻飘飘地拿走了。

彭楚读过一些书,自然是认得这上面的字迹,细下一看,却直接当众高声朗读了出来:

“大周邺城夏谦岚臣,有妻庄氏令涵,因其于与本人婚姻期间与太子萧毅无媒茍合,未守人妇之道,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言毕,满室哗然,哄乱纷纷。

有人惊讶于庄令涵原为周人,根本不是崔孝冲的表妹;有人惊讶于庄令涵已为人妇,却被丈夫以“不守妇道”为名休弃;还有人惊讶于庄令涵不忠的对象,竟然是那不久前才质于长安,还当街杀害了太后娘娘的宗亲的周太子萧毅。

庄氏的丈夫夏谦,也正是因为萧毅犯了事,才来到长安为其求情的,难道他那时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储君,背着他行了不少茍且之事,才让他勃然大怒,写下这封休书的?

那,这庄氏与君侯,又有什么关系?

“大胆贱婢!”此时确是町儿率先冲了出来,指着还跪在地上暗自偷笑的丹丹,厉声喝道,“这种私密东西,你是如何得来的?”

丹丹却没想到自己会首先被怀疑,眼珠一转,便挺直了腰板,道:“这是奴婢几日前为庄氏整理衣物的时候,在她的随身行李周围捡到的。”

“既然是在她身边捡到的,你又为何不直接还给她?反而要私自藏下,还要设计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意外让它出现?”町儿句句掷地有声,逻辑清晰,丝毫没有一点忍让的意思。

“奴婢……奴婢不识得几个字,”丹丹被町儿字字逼问,自然语带怯懦,“虽然这纸条是在,是在庄氏的物什周遭拾到的,但未必就属于庄氏。那时庄氏忙于义诊之事,奴婢不敢用这等小事去烦扰她,只能自己收下。”

“强词夺理,”町儿哼了一声,“若是真为庄氏考虑,那为何今日一整日过去了,你却没有将纸条拿出,询问她究竟是不是她遗失的呢?”

“今日奴婢一直在为晚宴之事奔波,本来就无暇再找庄氏问询。”丹丹努力地分辨着口齿,“再说,再说奴婢虽然不认得几个字,可这‘周’字却也认得的,奴婢想着,万一这东西关乎周齐之间,那,可就不是奴婢一个区区宫女能说得上算的了。”

“丹丹,你这话什么意思?”确是彭楚在问。

“刚刚彭公公念了这纸上内容,奴婢大致听了明白。原来,原来这庄氏并非我齐人,而是出自敌周。奴婢想到,此次疫病,一开始庄氏就拿那药效不佳的青枣来混淆视听,白白耽误了太医们的许多医治时辰,也间接害死了我们的许多宫人。”

“你胡说,若令涵姐姐有心害人,她根本就不可能再将真正的方子拿出来,还在这几日劳累过度,白白为这么多人牺牲!”一直没太听明白的斛律云绰也按耐不住,直接从位上起来,奔向了还跪在原地、一脸惊惶的庄令涵,“我看你这个宫女才是居心不良,给自己编出诸多借口,不过是嫉妒令涵姐姐医术高超,受大家的青睐,又得宋……陈公的喜欢,才想出这办法栽赃陷害的吧!”

斛律小姐乃宋国公的未婚妻,虽然斛律太后没有明着下达旨意,可堂上众人,皆知晓二人关系。如今,庄氏与宋国公的暧昧关系,却由斛律小姐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愕不已,堂上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云绰!休得胡言!”而斛律太后则率先打破了这尴尬,试图用童言无忌来将那荒唐之语搪塞过去,怎知斛律云绰也倔强固执,根本不听她的话,反而将庄令涵虚虚揽在了怀里。

“陈……宋国公,你若真对令涵姐姐有意,又为何能在这样的局面下一言不发?”斛律云绰却转向了陈定霁,看着他那双炽热如火的眼,愤愤说道:“你就忍心,看着令涵姐姐受到这众人的围攻,而完全无动于衷吗?”

无动于衷?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早在这场晚宴开始时,陈定霁就在思索该如何巧妙地破局,断了她想借着入宫做太医的机会、而趁机躲避他的念头了。

今晚她穿得简单,却大方得体,在这场算是为她而办的庆功宴上,与旁人言笑晏晏,笑着接受他们的赞扬,一杯一杯饮下他们敬的酒。

一眼,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所以他也一杯一杯地饮,越饮,越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心中的怨气和怒火交缠着在全身盘旋,最后完全不受他控制地、冲向他叫嚣最盛的两股之间。

不知道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难以摆脱她对他那致命的吸引,总之,在几杯之后,他开始无端想起了之前缠绵绮丽的梦境,想起她数次在他身下的娇娆模样,想起她的樱唇冰凉柔软的触感,和细如柳枝一般、不堪一握的腰肢。

他快要疯了。

可是变故却在她决定之前到来,他勉强稳住了心神,在纷乱的情绪中抓住了要害——原来,自己那不见了好几日的、霍长晟逼着夏谦写下的那封会令她无地自容的休书,竟然是被有心之人偷了去,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审判她罪行一般,一字一句地广而告之。

他听到无数人对她的种种议论和猜测,有些充满了善意,有些则不堪入耳。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他应该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

“啪”地一声,手中撚了许久的酒杯,竟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捏碎了。

陈狗:是不是该我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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