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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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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已经真正地成为了他的女人,但和上一世一样,依然只是他的掌中之物罢了。

自己争了这许多时日,似乎什么都没有争到。

卯时初刻,初冬的天色还笼着一层半蓝半黑的薄雾,庄令鸿勉强撑着心神,不让自己闭上早已沉重无比的眼帘。

面前的陌生姑娘似乎中了迷药,此刻还尚在昏睡,根本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自己现在身处敌国,又刚好与敌齐的太后和权相同处延州之地,知道姐姐令涵在这里,他反而更加焦急,想要见到她。

可是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却阻了他的计划,他虽然也并不喜胡人,觉得他们粗鄙野蛮,可这妙龄少女晕倒在他身前,若要他真的完全放任不管,他自诩正人君子,又根本不能做到。

思前想后,他只好把她带到了一处隐蔽的破屋里,幸而一路上并未被人发觉,不然,若是有齐人官兵说他当街强抢良家妇女,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庄令鸿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面前昏睡的姑娘,眼皮还是越来越重。他一路奔波了快要二十日,人困体乏,甫要他做这空守之事,困意便如六月的暴雨一般,根本阻拦不住。

而在他又一次因为睡着而垂头,被自己脖子上的动作惊醒时,他发现,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瞪着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姑娘,你终于醒了……”他自觉应该先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但那姑娘却曲起双腿,连连后移了好几下,然后才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他的脸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姑娘昨夜在街上乱逛,不小心撞到我了,我正要赔礼道歉,姑娘却晕倒了。”庄令鸿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深,话语也不自觉越来越慢,“我,我见姑娘晕倒,实在不敢把姑娘独自留在街上,便只能寻了这处,守着姑娘,看看姑娘何时能苏醒过来,好解了这困局。”

那姑娘闻罢,眉头微蹙,狐疑地撅了噘嘴,又不动声色地检查了自己的衣物,才小声说道:“你……你真的除了守着我,没有再对我怎么样吗?”

不知为何,庄令鸿却觉得自己双耳发烧。

昨夜刚刚把她抱进来时,他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他见过的胡人不多,胡人女子更是少之又少,这个姑娘虽然比不上自己姐姐的天香国色,但细看之下,却有着另一番异域风貌。

她虽然熟睡,可那双鹿眼却和鸦羽长睫一并恰到好处地覆在她麦色的肌肤上,长睫打出的阴影之下,是她长于草原才会有的浅浅红晕。她的嘴唇虽然无甚血色,却在半张半合间浅浅露出雪白的贝齿,若是她开口说话,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但庄令鸿很快便停止了自己的遐思,他是君子,是日后居于庙堂的正人,从小受礼学教化,非礼勿视的道理,是从开蒙起先生便教导他的。

何况,眼前的女子是胡人,又极有可能是鲜卑人。

中原汉地江山,已被胡人入侵了数百年,无数的汉人同胞,都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他每每读史,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如今这齐地,更是由鲜卑人独孤氏所创,胡人与汉人的血海深仇,庄令鸿是不会忘记的。

所以,他只不过使出于对这陌生姑娘的天然同情,才出手相助,对于她这个人,他应当心如止水。

不过犹豫了片刻,庄令鸿便正色,回答了她的疑问:“我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对姑娘如何。倒是姑娘你,身中迷药,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人要害你?”

“迷药?”斛律云绰第一次听闻这个东西,疑惑万分:“迷药是什么?”

“迷药就是……”庄令鸿颇有些无奈,他先前只觉得这姑娘略有点天真,却没想到她竟然不谙世事至此,“迷药,就是会让你昏迷不醒的东西,昨夜你在我身前突然晕倒,想必也是这迷药作祟。”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中了迷药?”斛律云绰又皱了皱眉。

“医学乃是家传,在下不才,也略得几分傍身。”庄令鸿沉声道。

斛律云绰最听不懂这些汉人的文绉绉,想到眼前这个清俊男子守了自己一整晚,又将她身中迷药之事如实告知,应该,也不会是坏人。

何况,他和令涵姐姐长得有五六分的相似,虽然她也知道两人应该并无什么关系,可除了信任,她也对他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好感。

迷药……迷药这个,若不是彭楚那样的坏人想要对她不轨,恐怕,恐怕是她那姑母做的。

至于为了什么,她暂时想不明白,反正不是好事。

真是这样的话,她便更不能回去了,自己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再这么直接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斛律云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反正……你是好人,对不对?”

庄令鸿被这样直白又语焉不详的句子问住了,愣了一下,才道:“姑娘何意,我实在听不明白?”

“我叫斛律云绰,是这延州太守公孙信夫人的侄女,我姑父要逼着我嫁给汉人,我不想嫁,家里便用这迷药对付我。”除了身份有变,其他的遭遇却也不是她胡编的,“如今,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我姑父是延州的最高长官,在延州城内一手遮天,我出走了,他们一定会全城搜捕我。”

庄令鸿剑眉动了动,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既然,既然你是好人,能不能帮我到底……”她声音渐细,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我想出城,只要出了城,我就不会再麻烦你了。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斛律云绰?齐国现在年轻的太后就姓斛律,若是他没有猜错,眼前这个姑娘,恐怕真与齐室有关。

而姐姐令涵,应该也就在那齐国太后和齐相身边。

他要不要以此为据,套一套她的话?

“据我所知,延州太守公孙信的夫人是个汉人,又怎么会有一个鲜卑的侄女?”庄令鸿决定出手,先诈一诈她,“姑娘若是真心求我办事,是不是也应该坦诚一些?”

“我……”自己鲜少说谎,却没曾想如此容易就被对方识破,斛律云绰羞红了脸,摸了摸挺翘的鼻头,低头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我的真名了。”

果然被他猜准,庄令鸿决定继续试探,“姑娘的姑母,可是我大齐太后斛律氏?”

斛律云绰闻言,又擡首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

“姑娘既然出身显赫,又为何要在深夜独自出来?”庄令鸿顺着她的话道,“姑娘身娇肉贵,若不是遇到了我,以姑娘昨夜的情况,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因为……”斛律云绰动了动樱唇,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她虽然对他颇有信任和好感,但若是直接就将姑母的阴谋、令涵姐姐的遭遇,在这陌生人面前和盘托出,似乎也很是不妥。

“在下姓林,单名一个知字,原是这延州治下洛川县的一名普通读书人。”庄令鸿谨慎,自然随口便给自己编了个像模像样的出身,“本次疫病突发,我们县里有许多百姓也遭了麻烦,幸而有太后娘娘广施恩德,才免了县里的许多生灵涂炭。这一次我来延州城,是专程想来目睹太后娘娘天威,顺便也听说,有一位庄氏的女医者宅心仁厚,我实在好奇,便也想见见她真容。”

“你也听说了庄氏?”斛律云绰眼睛一亮,连声音都跟着雀跃起来,“我就说,令涵姐姐心地善良又医术高明,怎么可能是周国派来的奸细!”

奸细?庄令鸿心中震了一震,心中漾起了不好的预感,便刻意压低了调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那庄氏为延州百姓义诊期间,不辞辛苦,还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怎么,怎么又会跟奸细扯上关系?”

说起这个,斛律云绰便又燃起了怨气,既然眼前这个叫林知的汉人也仰慕令涵姐姐,她便将昨夜宴饮之上,那封太医和宫女作乱一事草草讲了一遍。

只是,那休书一事,她虽然不是特别明白,却也知道不太光彩,便换了个由头,只说令涵姐姐出身周国之事暴露了。

可是,她刚一说完,那林知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头紧锁,她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林知的袖子,轻声说道:“林知,你……你怎么了?”

不料,那林知却突然抓了她向前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急切:“现在呢?庄氏如何了?”

忍着浑身的不适,庄令涵又在那木板床上躺了许久,在闻见了食物的香味后,才终于起身穿衣,出了那木屋。

陈定霁不知从哪里打了一只野兔,正串在烤架上,置于熊熊的火堆上炙烤。火堆上还挂了一口大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木屋中她闻见的饭香,便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她吸了吸鼻子,一时竟不知该开口和他说什么。

上一世,她虽为他外室,与他在床笫间亲密无间,但离了情.事,他们却甚少交流旁的事情。

这一世,从相遇起她便与他说了无数事,从萧毅中毒到夏谦的处境,从李季婉的困局到斛律氏的杀手,甚至疫病,甚至处事,甚至于如何看待男女之别。

她始终摸不透他。

这并不因为他对她的阴晴不定,因为他间或的退让或者始终坚持自己认定的规则;而是因为,他偶尔的表现,并不似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冷酷无情,目中无人。

他是会笑的,但只在和她单独相处时那样笑。

他也是会温柔的,尽管那温柔只是为了向她求.欢时的偶尔情.趣。

庄令涵活了十七个春秋,真正谈得上熟悉了解的男人,也就父亲庄琼生和弟弟庄令鸿二人。

萧毅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她必须要摆脱他,现在也如愿做到了;夏谦身世清白,为人干净纯粹,会为了她的心思,而万无一失地精心护着。

但她如今才惊讶地发现,她对陈定霁的了解,竟然已经超越了夏谦。

是她对他产生了除了痛恨以外的情绪了吗?还是对心中痛恨之人,本来就应当无比了解?

她不可能真正对他动情,她也知道,对于陈定霁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他也根本不会对她动情。

他当她是贪香取软的玩物,若是腻了,换下一个便是。

无论上一世他究竟对自己被陷害致死一事知不知情,他没有护好她,都是事实。

她轻轻摇了摇头,想要转身,不再放任自己的胡思乱想,却被他沉闷的声音打断了:

“我真不想带你回去。”

陈狗:什么逼动静,打扰我好事!

枝枝:是前世的回旋镖来了,扎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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