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1/2)
更衣
“轰隆”一声,原本还稳稳前行的马车却突然间晃了好大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车上两人闻此剧变,皆是一惊。
采兰第一时间便上前说了,原来是街边有个垂髫小童不知为何突然冲上了正路,车夫一时不注意,险些撞上。
可是庄令鸿却似乎并没有听见斛律云绰刚才鼓起勇气的疑问,又或者是他不想回答,只见他面色铁青地坐了回去,等到马车重新前行,才又忽然问道:“斛律小姐,你刚刚问我什么?”
这样令人害羞的话,她怎么可能说两遍呢?
从前在草原上,她绝大多数时候见的,都是汉子主动对心仪的姑娘表露心意;会主动向心仪汉子剖白的姑娘不是没有,可她斛律云绰脸皮薄,已经说了一次了,又怎么再说一次?
他万一拒绝她怎么办?
就算她能不顾脸面地继续和他相处,她又要怎么跟令涵姐姐说明此事?
“不如,”斛律云绰难得羞赧地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面颊,“不如今晚一起用个饭?”
可是还没等庄令鸿回答,马车已经停在了宋国公府门口。
斛律云绰眼见气氛微妙,气鼓鼓地下了车,却发现门口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走时那个与她闲谈甚久、还邀请她同游长安的陈定霖。
他这是在等她回来?
庄令鸿不解风情,可是有的人解呀。
“斛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陈定霖主动迎了上来,满脸笑意,“霍府尹可有留你晚饭。”
斛律云绰摇了摇头,没看见令涵姐姐,她也有几分失望,便往国公府内走去。
“那正好,西苑里备了一些简菜,不知斛律小姐可否赏脸?”陈定霖跟在斛律云绰身后,庄令鸿才下车,他便将人挡住了。
“就我和你两人吗?”斛律云绰却停了下来。
陈定霖顿了顿,才道:“斛律小姐想和谁一同桌?”
“林林,”她转头看向刚刚下车、还面色凝重的庄令鸿,“陈家三少爷邀请我们一并用饭呢,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
可是庄令鸿满心都是霍长晟的话,他此刻甚至都不想再踏足这国公府。
面对这明显对斛律云绰心怀不轨的陈定霖,他更是无比厌恶。
“我……”他看了斛律云绰一眼,想要直接拒绝,话到嘴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你究竟怎么了?”斛律云绰抢白了一句,“若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不必这样吞吞吐吐。”
他是有不满,又岂止是不满呢。
若他此刻手上有刀有剑,即使他一介书生、毫无武艺傍身,他也会拼了全力,让眼前这个除了家世一无是处之人血债血偿。
热血直冲天灵盖之后,斛律云绰那张探究又明显关切的小脸,又突然如同一盆冰水一样从天而降,让他陡然冷静了下来。
以武搏身是莽夫所为,他要为姐夫报仇、带姐姐脱困,便只能智取。
小不忍则乱大谋。
庄令鸿摇了摇头,“既然陈统领已经备好了,盛情难却,我便却之不恭吧。”
斛律云绰满意一笑,对脸色沉了沉的陈定霖说:“那我就先提前,谢谢陈家三少的款待了。”
国公府内,有专门为各房的主子提供草药的药房,平日里无论哪位主子有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可以直接抓药,不需要再去外面临时采买。
绝大多数药材是在药房中有的,即使没有,昨夜老太君急病,庄令涵开完方子后,也有专人专程去购了回来。因为医治及时,老太君的病情虽然看似凶险,其实是完全可控的。
她守在这一个个已经分类捡好的小药筐前,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小她便这样,只要面对草药,面对病人,或者面对她钟爱的书道时,无论是心乱如麻,还是郁结难舒,都能很快沉入进去,完全忘记了那些纷纷扰扰的烦恼。
若是世间所有事都能如治病救人这般简单也好,只需要区分治得了和治不了,不用再犹豫纠结。
经过了接近一整日的奔波忙碌,此时药房中除了守在她身后的晴方以外,其他人都各自退下,只留她一人守着这堆药材。
她要亲自捡药煎药,不能假手他人,其他下人也不需要留在她身边。
来国公府之前,她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只是,国公府不比铭柔阁,不能经常让晴方出府为她采买,也怕暗中被人盯上,晴方再行一次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这也是她一定要亲自经手白氏的汤药一事的原因。既然药房中有现成的药材,她只需要在每次捡药时,趁人不备,偷偷拿一些,积少成多,也够完成她的计划。
比如现在。
烈焰上陶药锅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煮好了这一碗,今日也便不需要再为白氏多备汤药了。
庄令涵将偷拿的一小把药材用身上的巾帕包好,塞进袖笼之中,刚准备让晴方来掀开锅盖,转身却看见陈定霁立在药房门口,不知目光落在何处。
她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要强作淡定,不然,他即使没看见,也会因为她露出的端倪而对她产生怀疑。
既然是个长久之计,任何一步都只能小心翼翼。
“君侯,”她施施然行了礼,手上攥紧了,脸上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君侯怎么会到这里来?”
晴方低头上来,用打湿的巾帕揭了盖子,又蹲下将火调小了些,便适时地退了下去。
“我刚刚去看过祖母了,祖母虽然还是没有醒,却比早晨我走的时候,面色要红润了许多。”陈定霁却没有如她所料那般进来,也许是这药方实在污秽不堪,他实在不愿踏足。
“老太君这样,是正常的。不出三日,应该能够醒来。”她保持着先前的语气,“君侯,可还有旁的事?”
药房所处偏僻,自然没有卧室之内那么足的炭火。今日虽然比起昨日要暖和一些,但药房内为了保持通风,比寻常的卧房多开了许多小窗。
先前只有她一人在时,为了取暖,她便特意坐在了火炉的周围。眼下在他的直视之下,她忽然受到了一股热意,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
“君侯?”可是他不说话,她便不好别的动作。
“过来。”他和她隔了两丈开外的距离,他想看她,便只能开口让她动步子。
可是炉上的药快要煎好了,她若是不顾火,一番心血便只能作废。
所以,庄令涵没有动,反而叫了晴方又进来,将药锅取下,再将滚烫的汤药盛出。
“将这药给祖母送去,母亲在那里,她会亲自侍奉。”陈定霁对端着托盘往外走的晴方说道。
他先前已经去过卧房看了白氏,然后晴方一反常态独自去送药,淳于氏自然会想到,他是来找她了。
虽然她并不奢求淳于氏的信任,但她也不想被淳于氏看低。
“既然君侯来了,为了表示你的孝心,又为何不亲自侍奉?”
室外寒凉,晴方用铜制食盒装了药,再提到北苑白氏的居所去。只剩他们二人,庄令涵便走到陈定霁身前,再福了福身,柔声说道,“这药房本也不是君侯该来的地方。”
“你倒是替我考虑得周全,”陈定霁只伸手,用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撚了她红润的耳珠,轻轻揉搓,“不怕我在这迫你?”
痛痒难耐,她稍稍躲了躲,想到他以往不管不顾的兽行,竟然不自觉抖了抖。
陈定霁最爱看她那面露惊惶又不得不屈于他淫.威之下的乖顺神情,俯身在她额前轻轻吻了吻,才道:“三郎在西苑摆了几道小菜,请了斛律小姐和你的林林弟弟共进晚饭,五郎和玫玫也在,玫玫担心我这个做二哥的知道会惩罚他们,悄悄命了人来知会一声。”
“三郎?”庄令涵皱着眉头,但一想,便已经估摸出了一二。
那日在长安城门口替斛律云绰解了围、又将自己的马鞭送给她的,应该就是她匆匆见过两次的陈定霖了。
虽然国公府很大,但毕竟同住,斛律云绰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难免不会碰巧撞见他。
“按说祖母现在病中,母亲还一直侍奉在侧,他们几个不过来为母亲分忧也就罢了,还要私下相聚。”陈定霁的语气沉了沉,却话锋一转,“这个时辰,夫人应该还没用饭,不如,也和他们一并?”
“君侯,也许不是他们几个不想,是主母不太允许他们几个过来亲自侍奉呢?”庄令涵想起了白日里,他的几个弟妹倒是轮流过来探视过白氏,但淳于氏却没让他们上手,“药快凉了,君侯身为长兄,还是要做好表率。”
“那给祖母侍奉完汤药,夫人与我同去?”他难得用这样的口气询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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