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2/2)
可是陈定霁却又说,他没有以当日驿馆的可疑罪名扣下过夏谦,更不会用严刑拷打逼着夏谦写下那封休书。休书是霍长晟擅自做主逼了夏谦写就的,离开长安之后便专门安排了人看顾夏谦,不让他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至于夏谦受不住这所谓的屈辱而自尽,即使是强大如他,也并不能一力掌握。他原本还答应了姐姐令涵,如果夏谦自己愿意回到邺城,他必会全力护送。
两人的说法不一,庄令鸿不知该相信谁。
可是来来去去,他只能更同情姐夫夏谦一人。
无权无势的人,无论男女,在这几分天下的乱世中,本来就很满意保全自身。像他现在这般,陈定霁无论是身形体力还是权势地位,杀死他庄令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易如反掌。
他不能不顾姐姐,虽然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与姐姐单独叙话,可是他知道,姐姐受了太多委屈,不仅仅是姐夫之死。
“我可以信你的一面之词,可我更在乎我的姐姐。”他身居下位,语气坚定。
“枝枝在我身边很好,衣食无忧,她也能施展她的医术。”陈定霁平静地说道,“林林若是愿意,你可以留在长安,以你过人的天资,想要封侯拜相也不是难事。”
“你现在言之凿凿,可有保证将来?姐姐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若他日你另结新欢,她又能落得什么好的下场?”他先问他的姐姐。
“我已贵为一朝宰辅,婚姻大事自有我自己做主,无人敢对我妄加主意,”陈定霁不疾不徐,“枝枝很好,无须你这个做弟弟的时刻捧在心上那般挂怀。”
“忠君爱国乃人臣之本分,家父已入周宫,我庄家至死效忠周廷,绝无可能为齐廷出谋划策。”他再说他自己。
“林林,你可是因为你姐姐才怨怼于我?”陈定霁缓了语气。
“林林粗鄙,不是君侯该叫的名字。”他不假辞色,“我对姐姐的爱重,远远胜过君侯对她容色的贪慕。若君侯心中真的有她,断不会将她置于如今这样进退失据的地步。”
“何如?”陈定霁冷了下来。
“姐姐洁身自好,君侯却将她从姐夫身边生生夺走,让她沦为弃妇,此为一;姐姐被迫做了君侯的女人,君侯却要她当众受辱,此为二;姐姐记挂姐夫,君侯承诺过姐姐要保证姐夫平安,最后姐夫自戕明志,让姐姐痛苦绝望,此为三;姐姐一心救民治病,医遍天下,君侯却让姐姐困于这国公府内的方寸天地,还让她被迫卷入那些根本就与她无关的豪门纷争中,此为四……”他本想略说一二,殊不知仔细想来,陈定霁所犯下的种种,简直罄竹难书。
“够了,”陈定霁沉下了脸,“我自十岁起独自从军,一路走到今天,从来不需要谁来为我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庄令鸿,我在你眼中再不堪,却也是这大齐上下唯一一个会护她周全之人。霍长晟心怀不轨,你受他巧言令色蒙蔽,我不会怪你。从今往后,无论你是否愿意留在我大齐效力、留在你的姐姐身边,你都别妄想着今日对我虚与委蛇,以谋来日可乘之机。”
庄令鸿咬了咬牙,始终没有回话。
“也别妄想把你姐姐从我身边带走,”末了,陈定霁补了一句,“她是我的女人,这一世都是。”
虽与陈定霁的谈话不欢而散,可庄令鸿依然还是早早来送了姐夫最后一程。
国公府内为他又安排了两名贴身小厮,一是为了防止他趁机逃跑,二也是怕他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也真是过于小看他庄令鸿了,又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他不会再尝试那徒劳无功的莽夫行为,平白断送了无数大好的机会。
护送夏谦灵柩的队伍渐行渐远,庄令鸿站在北风吹裹着如絮翻飞的小雪之中,一直望了很久,直到彻底看不见任何踪影。
姐夫虽然荣归,可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雪天的长安不如他刚来时那般热闹,许多小贩都没有出摊,宽阔平坦的大道有些冷清。他独自行走在这陌生的街道,生平第一次,有了浓浓的绝望之感。
身边有马车驶过,车??车??碰撞相接,车轮碾过地上未积成雪的冰水,全都发出了令他莫名烦躁的声音。他原本想躲远一些,不让这些不顾行人的车马有踏污他的机会,可是面前这辆马车却在他身侧停了下来,侧脸被猛然掀起,露出了里面那张麦色的小脸。
“林林,你怎么在这儿?”斛律云绰两眼放光,小鹿一般的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姐夫今日出殡,我来送他一程。”庄令鸿如实答到。
“庄公子,真是巧。”斛律云绰的旁边却出现了陈定霖的脸,见他衣衫单薄,在雪中行走的模样竟然煞是可怜,“我今日要带云绰去逛逛这长安城中不为人知的绝妙去处,庄公子可有雅兴一道?”
“是啊,陈三少爷跟我讲了好多好多,我简直迫不及待。”斛律云绰眨了眨眼,“林林,快上车来吧。”
“云绰,不是说好了要像琤琤和玫玫一样,唤我三哥哥吗?”陈定霖满脸宠溺,“陈三少爷,太过于生分了。”
斛律云绰却没有理会陈定霖这故意在庄令鸿面前的亲昵,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又对神色黯然的庄令鸿道:“林林快来,今日的雪不小,你不打伞在这雪中行走,会得风寒的。”
“是啊,”庄令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然打湿的前襟,“既然我已沾染了这不洁的雪气,又何必再自讨没趣,污了你们那干净温暖的马车车厢呢。马车拥挤,坐下两人足矣,三个人,实在是坐不下了。”
“既然庄公子不愿赏光与我们同行,我们便只好自己玩乐去了。”陈定霖脸上难掩得意,瞧着今日为他盛装打扮的美人,便顺势对车头的车夫道,“走吧。”
马车开始行了,斛律云绰又探头出去,只见庄令鸿并未留恋他们这处,停了只刹那,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国公府方向走去。
她与旁人亲昵,他却毫无波澜,一点都不在意。
斛律云绰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侧帘,坐了回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好大一块,锥心刺骨般地疼。
这两三日来,陈定霖对她的殷勤,她都并未拒绝,她以为他看见了会有反应,不允许她和除了他以外的男子亲密。
今日,陈定霖一大早便来了南苑客房寻她,说是他祖母的病情已然大好,他经得了二哥的同意,带她去上次答应了她的、长安城里那些看似耗不起眼、实则内藏乾坤的好玩之处寻乐。
她本想拒绝,她觉得这些自然而然该与林林一道完成,他们在延州相遇,又同是这长安城中的外乡人。
可是陈定霖又实在是为她考虑周到,她想着这一次若是真能再见到他,便是他们之间还有缘分。
她远远就见到了他,他独自行走于长安的风雪之中。那是她在草原上见过的无数骁勇男儿都未曾有过的风骨,是她明明不该沉迷、却还是不由自主沉迷的身影。
那时她以为,他的眼里会有她。
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又一次拒绝了她。
她到底在隐隐期盼些什么呢?不过是又一次的燃起希望,和又一次的希望落空罢了。
一旁的陈定霖,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对斛律云绰志在必得,即使斛律云绰对庄令鸿有意,也无关大局。
短短两三日,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今日这次难得的二人相约,他更不可能让庄令鸿碍手碍脚,阻了他大好的机会。
他有身份有地位,庄令鸿又凭什么和他争?
“云绰,我初见你时送你的马鞭,你可有收好了?”他直直地看着斛律云绰的湿漉漉的眼睛,顺势靠了过去,与她对视。
“嗯。”斛律云绰却无心与他纠缠,只把玩着肩上垂下的发辫,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我们汉人的规矩,云绰收了三哥哥的东西,就算是收了三哥哥的定情信物了。”不知不觉,陈定霖的手已经环过了斛律云绰的腰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唇已经快要碰到她的:
“云绰你呢,准备给三哥哥一样什么定情信物?”
女主弟弟和男主弟弟,大家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