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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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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暇接。

无力喘息。

“女君,”是磐引的呼唤将她模糊又纷乱的思绪拉回,“勇尚伯夫人也来了,门子已经放了她进来,她也已经在外等候了女君多时。”

淳于冰娥?

两人从未正面交锋过,那一次的国公府西苑,前后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被陈定霁莫名打断。

但是,庄令涵知道,淳于冰娥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的温婉懂事、软弱可欺。

再者说,淳于冰娥已然等候了许久,自然是见到了斛律云绘离开,无论此时庄令涵找什么借口不见她,都容易落下口实。

先发制人,永远不如以逸待劳。

淳于冰娥并不是空手来的,只见她提了一个篮子进了刚刚庄令涵与斛律云绘谈话的书房,甫一落座,便也同斛律云绘一样,向她行了周全的大礼:

“长公主殿下,妾勇尚伯陈门斛律氏,向长公主殿下请安。”

斛律氏,淳于冰娥已经将自己新的身份吸烟刻肺。

但似乎,庄令涵并没有任何立场嘲笑她这一点。

“伯爵夫人快快请起,”但她并未出手,热情的只有语气:“我与伯爵夫人算是旧识,那日在国公府西苑,便已经受过伯爵夫人的礼了,这又是为何?”

白氏才去世了几日,国公府内白氏的丧事仍然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进行,而淳于冰娥已俨然国公府的半个主母,本来应该也忙得脱不开身子。

庄令涵见她一身素衣素服,头上簪着的白花也是最寻常不过的绢花,还未等她再回答,便又接着道:

“老太君的丧仪繁重,伯爵夫人这几日协助主母主持丧仪应当宵衣旰食,在如此琐事中还要特意一早来如意园见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长公主殿下言重了,”淳于冰娥依旧笑得温温柔柔,“日前妾的兄长刚从关外回来,带了一些新鲜的酥酪,一直冰在食盒里。妾在出嫁之前,一直与长公主交好,这样的美味,自然要送来给殿下品尝。”

兄长?庄令涵知道淳于家这一辈人中,只有淳于冰娥一人给自己挣得了个好前程,其余几个兄弟碌碌无为,却从未听说他们还能去到关外。

似是看出了她面上的疑惑,淳于冰娥低低笑了笑,才从竹篮里打开了食盒,“妾出身草原,兄长从关外带来新鲜牛乳制成的酥酪,妾尝过,比长安城里的,倒是可口不少,但带了一些腥膻,不知长公主殿下能否习惯。”

食盒里,青瓷的花碗中白白嫩嫩地铺了一层,配在一圈半化半实的冰块中,显得尤为庄重珍贵。

让人难以拒绝。

淳于冰娥用双手将花碗奉上,庄令涵顿了顿,便只好接过。

花碗还是冰凉的,淳于冰娥那细腻如脂的双手,也同样是冰凉的。

庄令涵的心,也随着这放下的花碗,慢慢凉了下来。

上一世,毒死秦媪的食物,便是她亲手做成的油炸酥酪。

她原本厨艺并不算多么精湛,只擅做甜品小食,除了龙须酥拿手之外,油炸酥酪的制作方子,也是她曾经从某本记录了医术方术的杂书中读到的。

上一世,秦媪来看望她的那日,她也是心血来潮,费了挺多工夫做成了那油炸酥酪,一心想让秦媪尝鲜,却没想要了秦媪的命。

当时,别院中的吃穿用度都由国公府内供应,那酥酪的来历已不可追,若是淳于冰娥在酥酪中下的毒,那么上一世,她又是通过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她的手毒杀了秦媪,再一石二鸟推到她的手上呢?

书房里自然不是用膳之地,庄令涵也并未让磐引在此备下餐具,她只将那花碗放置一旁,回淳于冰娥以礼貌地微笑:

“生小茱时调理不当,我体寒的毛病比过去更甚,这从冰中拿出的食物,实在不宜多食,多谢伯爵夫人美意。”

若说她完全不怕淳于冰娥在酥酪中下毒,那是假的。

一个能在混乱不堪的情形下迅速抓住要害,舍了自己也要爬上位的大家小姐,做出什么样的事,她都不稀奇。

“妾替长公主殿下可惜,错过了如此佳肴。”淳于冰娥挑了挑眉,“妾自嫁给勇尚伯后,勇尚伯倒是升了官职又领了军功,妾的婆母娘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她那些侄儿们,有一人只爱在外游历闯荡,如今领了正经差事,倒名正言顺地,为婆母带许多奇珍异宝归来。”

淳于冰娥口中的“侄儿们”,其实都是她自己的兄长。

陈定霖仅仅一个伯爵之位和硬抢来的军功,便使得淳于家跟着放纵、鸡犬升天,从前的陈定霁明明实打实地手握军权和相权,随便哪一样都足以光耀门楣,可淳于氏一族似乎从头到尾,都并未沾上半点好处。

不说白氏、淳于氏这种母族,就连陈定霁的亲兄弟陈定霖,在陈定霁从战场上回到长安的时候,也根本不敢真的在官场上如何。

“一家人相互扶持,本也是应当的,就像伯爵夫人的兄弟,还会不远千里为夫人带这样可口的食物……”庄令涵从那花碗边收回了手,冰凉的湿意令她又多了些许不耐,“可怜我身份特殊,不然,那日夫人求我开口救出舍弟与斛律小姐时,我便不会再受宋国公相挟了。”

“这一次妾的兄长带回的酥酪量大,妾昨日偷闲,也才去探望过斛律小姐,让她也尝尝鲜。”

淳于冰娥依旧笑着,见庄令涵装作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

“做女子实在艰难,永远都夹在男人中间……像妾这样,二哥说要杀庄公子与斛律小姐以绝后患,可夫君却说要留着他们性命,他们两人都是朝廷栋梁,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主?再说那斛律小姐,从前不顾一切与庄公子私奔,我们都以为他们二人已秘密结为夫妇,可谁知我夫君一试,才知道庄公子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

庄令涵俯身,想给自己用热茶暖了身子,听到淳于冰娥的这一句,差一些将那茶盏打翻。

“不过,妾可不敢多夸庄公子,若是被妾的夫君听去,他恐怕要……”即使庄令涵失态,淳于冰娥的语气也并未发生丝毫的转变,似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要将对庄公子的仇恨,加倍报在斛律小姐身上……”

“阿莹,”庄令涵终于听不下去,用乳名唤她,“若你来,只是为了给我送这碗酥酪,心意我领了,旁的,恐怕我也不能再耽误你的时辰,国公府内的大小事务,还等着你去打理。”

必须要极力克制,才能在淳于冰娥面前保持清醒。

她再一次受制于人。

“长公主为妾考虑周全,妾万分感激。”淳于冰娥又行了大礼,“殿下应当也知道,国公府多年的老管事、妾二哥的乳母秦媪日前被婢女晴方毒杀,妾也一直头疼该如何处置那贱婢,殿下如此提醒,妾正好回去,仔细考虑。”

说罢,一身素衣素服却丝毫不减风韵的女人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向门口。

“阿莹,”开门的那一瞬,庄令涵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晴方与我有旧谊,秦媪之事也许另有隐情,请阿莹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考虑这疑案的前因后果,好吗?”

“可是晴方在长公主离开之后,借了长公主的名义爬了我二哥的床成了新的宠姬,背主小人如此下场,长公主不应该拍手称快吗?”淳于冰娥并未回头,手也停在了木门冰凉的脊骨上。

“人非草木,晴方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庄令涵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长公主是念旧之人,”淳于冰娥毫不犹疑,“或许殿下与妾的二哥,也并未像外界传言那般恩断义绝。”

最后一句落到耳中时,说话之人,已经出了房门。

庄令涵气衰力竭,原本强撑的身体忽然没了支持,只能紧紧扶住身旁的几案,才能不让自己彻底滑下去。

一大早,变故叠生。

斛律云绰告诉她,当日他们三人杀害霍长晟的全程,都被她看在了眼里,以此相要挟;

淳于冰娥则更加含蓄,说着无关痛痒的家族兴衰,谈笑之间,却句句说到她最为担心在意之事。

所有的乱麻,应该早早有了了断,不能任由它们越缠越紧,将她缠得喘不过气。

“女君,女君!”却是磐引的声音,见书房门大开,便不顾礼仪进了来,“小茱一直嚎哭不止,两个乳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女君快去看看!”

小茱……小茱……

是啊,相比从前,她还多了一个更加弱小可欺的软肋,若是淳于冰娥之流想将她置于死地,光一个小茱,便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奋不顾身。

匆匆跟着磐引才刚出了书房,口鼻却忽然被人捂住

——这个强力到令她窒息的怀抱,她再熟悉不过。

她咬紧了牙关。

这一次,陈定霁将她带到了如意园中偏僻得几乎算是人迹罕至的厢房之中,就连庄令涵这个如意园的主人,之前也从未踏足过。

“小茱正在哭闹,你为何阻我?”接踵而至的危险已让她目不暇接,眼下能抓住的,只有小茱的康健

——他偏偏要阻她。

“小茱是个好孩子,他会体谅他的阿爹与阿娘,不会有事的。”陈定霁直直地将她扣在了怀里,不顾她的甘谷挣扎,亲吻她泛红的耳珠,“昨晚本来我想来找你……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要进宫去了?”

“我的行踪与你有何干系?”她被他制住,只能看见他脑后的银白发丝,“你眼下阻我,不就是不想让我先去看小茱吗?陈定霁,你何时如此小性了?”

“枝枝,”他宽阔的胸膛下,也有心脏在猛烈跳动,“你曾经失了一个孩子,我知道,你视小茱如己出——”

“你错了,你错了陈定霁。”她心烦意乱,早已听不下他的辩白,只想尽力远离他,张口便是抢白。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没有怀过身孕。”

她知道他的身子,在她的一字一句中,逐渐僵硬了下来。

“那些关于身孕、小产之言,不过是我为了博你同情骗你的话,开始我只想借孕事不与你同房,后来你来找我了,我也顺手推舟。”

“骗了你的何止我一人,晴方也在其中。”

“从头到尾,只有你,被我们蒙在鼓里。”

枝枝终于忍不住坦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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