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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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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局

陈定霁越要开始细想,头便越不可遏制地隐隐作痛。

庄令涵,枝枝——

他此次冒险进宫只为救她、救小茱出去,不能在此时心神大乱。

眼前的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们是同一个人,但不一样。

那时的她眸中清白,眼底有着浅浅的惊慌和厌恶,而眼前的她,他却看不穿了

——就像他曾经狂妄自大地认为,只要将她强留在他身边,等他大业成了,她自然能体谅他一路忍辱负重的不易

——但她偏不体谅,拿走了他的心,也终于要在这关键的时刻,拿走他的命。

自从再次与她相遇,他对她承诺过无数的事情。

其中最诚恳也是最深刻的,便莫过于他的命。

他对不起她,除了上一次他向她坦白自己身世时她痛骂他的那些事实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一直将复仇大业摆在了她之上的位置。

他没想过这两者有一日,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冲突。

但似乎到了眼下,她玉手捧出那碗毒酒,这冲突,又不算冲突了。

他死之后,崔孝冲会带着早就想翻身归来的、那些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新贵们血洗这干信宫,庄令鸿会带着他早早交给他的那些齐境上下的情报回到邺城面呈萧元弘、并以此谋得本就该属于他的功臣之位,还有她在意的那些人,都会好好的,都不会死。

只有他,说好了将性命交给她,他不会食言。

庄令涵捧上玉碗的手抖了一抖,他只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她刚刚那句谄媚之言。

她重回长安许久,从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地和他说过话。

明面上,他们二人早已决裂,水火不容。

此景如此反常,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这酒中的猫腻?

但她必须要让他饮下,他饮下了,她才有活命的机会,小茱才不会因她这个不合格的娘亲,再次受到性命的威胁。

用他一人的性命,换取无数的好处,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反正,她曾经也无数次想过要他死,他也曾经亲口向她许诺,把这条命给她

——那就,那就拿来吧。

“君侯?”庄令涵心中一沉,终于还是出言提醒。

陈定霁的眸色也同样一沉。

与他对视过许多次,她见过他眼底的许多东西。

呼啸而过的飓风,奔腾万里的骏马,高不可攀的山峦,狂泻沉渊的巨海。

第一次,她看见了虔诚的信徒。

“公主殿下亲手所赠,微臣恭领。”

寥寥数字,他却不像先前那样病骨支离,音量虽不大,却似沉稳而悠扬的鼓点,来回在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口上敲打。

饮下那玉碗中的毒酒前,他笑了笑,温暖如春:

“想必这一碗酒,会是微臣这一生,最难忘的一碗酒。”

坦然从容,又不似上一世那般狂傲恣睢。

那时他说:“太子妃如此大礼,我又怎可不受?”

现在他不需要就着她的双手,自己主动接过,毫不犹豫便饮下了。

随着酒液的缓缓入喉,眼角不知何时泛上的泪水,也滑到了她的腮边。

她因他流过太多的眼泪,多是被他强迫而被逼求饶,此刻的眼泪,却并非秦庭之哭。

“枝枝放心,所有那些,所有那些你在意的牵挂的人,都不会有事。”

末了,他又浅浅地说了这句。

宫宴声不知何时停了,满室的嘈杂像是乍暖还寒的春日,贴着她的耳,又不断远离她。

像是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又一次午夜时分,做的一场噩梦一般。

但心是痛的,既是痛的,便是真真切切发生之事。

不知毒酒下肚后,毒性多久才会发作?

庄令涵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施礼,转身前行,回到她本应该安静端坐的位置上去。

也不知这一路,陈定霁如何看她,斛律太后和独孤衍,又如何看她。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旁的,已不在她所思所想的范围。

她只想快点再见到小茱,重新将他拥入怀中。

“各位爱卿,”她垂首闭眸,却听见身旁的独孤衍出声,“今晚宫宴虽有些波折,然大家酒酣兴尽——”

话音未落,却见同样不发一语的陈定霁,突然喷了一口鲜血。

响动虽然不大,却如一声猛扑,惊扰了殿上所有的人。

他面前摆放错落而形状整齐的珍馐美馔,刹那间便被那鲜血染了红色

——是她亲手给他的毒酒,让他要在这殿上的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性命。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知是彻底全了他的心愿,还是对他莫大的讽刺。

堂上众人,有闻之色变的,也有窃窃私语的。

都说宋国公病重,今日他即使迟到,也坚持来了这重阳宫宴。宫宴上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话,或是谄媚或是探究,自然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敬酒。

但,刚刚所有人都瞧见了,那个与他已水火不容的玉罗长公主庄氏,却单独向他敬了一杯酒。

他受了,喝了,坦然如松。

不到半刻钟后,口吐鲜血。

明眼人一看便知,斛律太后与小皇帝独孤衍,阳谋明计,切中要害。

斛律太后面上是难掩的得意之色,小皇帝独孤衍还是装模作样传了太医来,可预料中的太医并未匆匆入殿,余下的众人反而,听见了兵戈之声。

刀剑摩擦,有呼喊之声,铁甲震震,亦有碎裂之声。

“护驾!护驾!”独孤衍身边的首领太监谢奇反应最快,一个箭步挡在了斛律太后身前,比大殿上许多百无聊赖的侍卫们,都要先一步。

刚刚还推杯换盏的众人们酒醒了大半,有身怀武力的,霍长昊、宇文同修之流,想要挥袖加入貌似胶着的战局;没有武力的文官,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自己的家眷身前堪堪挡住,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将家眷抛下,硬往殿后那被封得只剩一掌宽的门缝里挤。

奈何今日的宫宴同往常一样,不允许赴宴之人带任何硬物入内,像霍长昊、宇文同修这样的人,便只能徒手应战。

尖叫声、碰撞声、落地声、叫骂声不绝于耳,磐引虚虚跪在庄令涵身侧,颤抖地问道:“女君,咱们要如何?”

她回身看着磐引同样惊慌却又刻意压制的小脸,哽咽了一下,握住了她覆在她前臂上、同样冰凉的手。

“小茱……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话音未落,一个葱青色的修长身影,“咚”地一声,落到了她们主仆二人的面前。

磐引吓得一个哆嗦,庄令涵只能将她紧紧搂住。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言语挑.逗过她的宇文同修,此时经脉尽断,满脸鲜血,人也已经断了气。

再擡眼望去,陈定霁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他那把惯用的佩剑,一双星目杀得血红,连满头的银丝,都沾染了不少血迹。

佩剑是他提前藏在轮椅里的,若是她没有用毒酒毒他,恐怕宫变早就要开始了。

他到底是抱着必死的心进来的,死前也想多看她一眼。

“陈,陈定霁,你怎么还活着?”却是已经被吓得躲在食案之下的独孤衍,用他那被挤得变形的嗓音,期期艾艾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长公主殿下赐给我的,是一碗毒酒。”说着,他只看了身侧的庄令涵一眼。

她抿了抿唇,不让自己露出旁的表情。

“即使是毒酒,也是天意如此,”陈定霁手中朝下的佩剑上,那宇文同修的鲜血还一滴一滴,顺着他走向独孤衍的脚步而画下凌乱的曲线,“陛下想用微臣心爱之人的手来毒死微臣,微臣弑君,便也不算多么狼子野心了吧。”

此时,似乎大殿上绝大部分的王公贵族,已经纷纷成了陈定霁手下的无主冤魂。

尖叫声停了不少,只余一部分宫廷中还死死忠于斛律太后母子的侍卫,在负隅顽抗。

“陈定霁!你忘了朕的父皇驾崩前是如何拉着你的手将朕托付给你的吗!”独孤衍已经从窄迫的食案下爬了出来,强撑住后方,抱着龙椅的椅腿,早已丝毫没有了一国之君应有的气度和风范,无助地瑟瑟发抖,“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今日你就算抢了朕的皇位又如何,他日史书工笔,也照样会将你写作乱臣贼子!”

“从过去到如今,微臣早就死过很多回了,”陈定霁那把替庄令涵杀过两次凶手的佩剑,一面说,一面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独孤衍的喉咙,封住了他无止境的咒骂,“史书上怎么写微臣,陛下认为,微臣还会在乎吗?”

庄令涵闭上了眼,不知是不想再看谁。

陈定霁的背影如他过去那般狠厉决绝,是她熟悉的那个他。

他能对她软语温存,转身,便也可拔剑,成了所向披靡的战神。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令她惊恐,令她害怕。

然而自己不由颤抖的手臂一暖,是町儿的声音在她耳边给她解了惑:

“长公主殿下,是奴婢自作主张,将那碗毒酒换下的,否则,宋国公早就毒发身亡了。”

“是你?”她微张着嘴唇,在这盲目混乱而充满着生死交织的凶案现场,看见町儿,令她无比心安,“町儿,你一早便被陈定霁买通了?”

若是这样,那他便又做了场大戏来骗她,让她以为他甘愿为她赴死。

白白心痛一场。

町儿却摇了摇头,“最近太后娘娘失信于我,我哪里知道他们的谋划,就连这毒酒一事,也是我今日才发现的。当时我听说这毒酒是要端给殿下你的,我不想让你死,所以便动了手脚。”

阴差阳错,险象环生,却又合情合理。

“可知我儿现下如何?”庄令涵又想到了小茱。

“奴婢不知,”町儿再一次摇了摇头,“蒋嬷嬷那边,会照顾好的。”

说话间,崔孝冲已带着全副武装的亲卫营将剩下负隅顽抗的侍卫全部杀死,而那些脑满肠肥的齐廷贵族们,自然一个都没有放过,个个都成了冤魂厉鬼。

除了宇文同修之外,霍长昊、斛律行之,包括夏侯家那个鳏夫长公子和拓跋家那个病到连床都下不了的独子,都被陈定霁一剑封喉。

她想起他夜晚时曾提起过他们,语带酸意,她那时并未放在心上。

原来都要用命来拼杀。

眼下的大殿之上,满是血腥气。

与当年的襄州大战时周军大败后来不及收拾的战场,竟有无数个相同的地方。

庄令涵抓紧了磐引和町儿的手。

“女君!”此时,从崔孝冲身后突然闪出了一个戎装的身影,庄令涵定睛一看,原来是晴方。

但晴方此时却已不像从前那样对她过分亲昵,既然崔孝冲将她救了出来,庄令涵便不用再担心她被冤枉下毒一事。

而高台那边,此时还有一个人活着。

“陈定霁,弑君篡位,恩将仇报,就算你今日杀了本宫,你觉得你就能坐稳这大齐的江山吗?”对比只有九岁的独孤衍,斛律太后则显得镇定许多,眼角那枚红痣,此时褪去了妖媚、只剩下一国之母的端肃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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