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入凡尘七（1/2）
“咯……咯……”
短促、跳跃、带着纯粹恶意的欢快笑声，如同细小的冰粒，在沈默空洞的颅腔内反复弹跳、回响。
他站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脚下是那滩散发着浓烈腥甜恶臭的、属于腐肉怪物的暗红色污迹。粘稠的污血几乎漫过他的鞋底边缘，带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但他毫无所觉。
他的全部感官，都被左侧楼梯下方那个堆满废弃家具和杂物的黑暗角落……牢牢攫住。
那里，阴影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几把断了腿的椅子歪斜地叠压在一个破洞的席梦思床垫上，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和可疑的污渍。一个倒扣的、布满裂纹的搪瓷脸盆滚落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菌和……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钩子般精准刺入沈默神经的……冰冷“气息”。
那气息……带着一种……腐朽纸张混合着阴湿地穴水汽的味道？又或者……是某种蛰伏在黑暗中的、非人存在的……“体味”？
这味道，让沈默胸前紧贴皮肤的古玉，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如同心脏被攥紧又松开般的……悸动！冰凉！带着一种……纯粹的、贪婪的……兴奋！
皮肤下，那些盘踞在胸口、攀爬到脖颈、甚至已经悄然蔓延到双臂内侧的暗红血丝网络，瞬间变得滚烫！如同通了高压电流！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麻痒和刺痛感，伴随着一种狂暴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饥渴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饿！
好饿！
那东西……是食物！
“咯咯咯……”那欢快的、非人的笑声，仿佛直接在他僵硬的嘴角肌肉拉扯下，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微弱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被本能和寄生体双重驱动的、冰冷的、纯粹的……捕食欲望。
他动了。
不再是之前被操控木偶般的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被强行灌注了冰冷力量的……迅猛！
咚！
左脚重重踏出，踩在粘稠的污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扑向那个散发着“美味”气息的黑暗角落！速度之快，在昏暗的楼道里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就在他身体前冲，距离那堆杂物还有不到两米距离的瞬间——
嗡！
一种奇异的、如同高频震颤般的波动，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阴影深处爆发出来！
沈默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身体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地……推了回来！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他脸上那冰冷空洞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野兽般的暴怒取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
阴影深处，那堆废弃的杂物表面覆盖的厚厚灰尘，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扰动，簌簌滑落。
紧接着，在那倒扣的破脸盆后面，在灰尘滑落露出的、相对干净的一小块水泥地面上，一个……影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它没有实体。
就像沈默在地铁车厢里第一次遭遇的那个东西。它像一团被强行凝聚起来的、不断扭曲晃动的浓郁阴影，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溃散。但比起地铁里那个咧着巨口的狞笑影子，眼前这个“东西”……显得更加……“精致”？或者说……更像一个……“人”？
它的轮廓清晰得多，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比例协调的……女性剪影？长发披肩，身形纤细。只是那构成身体的阴影更加凝实、更加深邃，如同最纯粹的黑曜石。
最诡异的是它的脸。
没有咧到耳根的巨口，没有深不见底的眼眶。
阴影构成的面部一片光滑，没有任何五官的起伏。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的……黑暗平面。
然而，就在沈默被那无形的力场推开，发出暴怒嘶吼的同时——
那张光滑、虚无的黑暗“脸”上，正对着沈默眼睛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两道……极其纤细、向上弯起的……缝隙！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道……纯粹由更深的黑暗构成的……“笑纹”！
那“笑容”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冰冷嘲弄！仿佛在无声地讥讽着沈默这具被饥饿和邪玉驱动的、狂暴而笨拙的躯壳！
“咯咯咯……”沈默喉咙里的嘶吼瞬间变成了更加尖利、更加愤怒的咆哮！那影子无声的嘲弄，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彻底引爆了他体内邪玉和血丝积累的狂暴戾气！
胸前古玉猛地一震！一股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粘稠、带着强烈剧毒腐蚀气息的暗红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道无形力场的阻碍！
沈默的身体再次化作一道腥风，以更快的速度、更狂暴的姿态，狠狠撞向角落里的阴影！
这一次，无形的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
砰！！！
沈默裹挟着巨大力量的躯体，狠狠撞在那堆废弃的家具杂物上！腐朽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破洞的席梦思被撞得向内凹陷，灰尘如同烟雾般轰然炸起！
就在撞击发生的同一刹那！
那团凝聚的女性剪影般的阴影，如同受惊的水墨，猛地向下一“沉”！瞬间融入地面那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默扑了个空！狂暴的力量无处宣泄，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和破烂家具上！
“吼——！”他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扫视着灰尘弥漫的角落！猎物……消失了？！
不！
就在他因扑空而暴怒的瞬间——
他脚下的阴影，那被他自己身体遮挡住、紧贴着地面的狭小区域……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一道极其纤细、如同发丝般的……纯黑“影子”，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目标……直指沈默因为愤怒而微微扬起的……咽喉！
快！准！狠！带着一种冰冷的、一击毙命的精准杀意！
沈默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道致命的影丝已经刺到了他喉结前方的皮肤！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锐意，瞬间刺得他颈部的汗毛根根倒竖！
千钧一发！
嗡——！
沈默胸前那枚古玉，仿佛被这致命的偷袭彻底激怒！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暗红血芒，如同护主的毒蟒，猛地从玉蝉内部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吞噬腐肉怪物时的血丝喷吐，而是瞬间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却粘稠无比、如同活体血浆般的……暗红护罩！
嗤！
那道致命的黑色影丝，狠狠刺在了这层骤然浮现的暗红护罩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无声的湮灭！
纯黑的影丝如同撞上了烧红烙铁的冰凌，接触点瞬间崩解、汽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滋”声！湮灭的冲击力甚至让那道影丝后面的部分都剧烈震颤起来，如同被烫伤的毒蛇，猛地向后缩去！
而就在影丝缩回的刹那——
噗！噗！噗！
数道比之前更加凝实、颜色更加暗沉、如同淬毒钢针般的暗红血丝，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猛地从沈默胸前那层粘稠的血色护罩中……激射而出！速度比影丝更快！角度更加刁钻！瞬间封死了影丝缩回地面阴影的所有路径！
嗤嗤嗤——！
暗红血丝如同附骨之蛆，精准无比地缠绕、钉刺在试图缩回地面的影丝之上！
如同滚烫的餐叉刺入了黄油！那凝练的黑色影丝在接触到暗红血丝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边缘迅速变得模糊、溃散！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如同冰冷金属摩擦般的……痛苦闷哼，猛地从角落那片尚未散尽的灰尘阴影中……传出！
那团消失的女性剪影轮廓，如同被强行从水中拖出的墨迹，极其狼狈地、踉跄着从地面阴影中重新“浮现”出来！构成它身体的浓稠阴影剧烈地波动、扭曲着，仿佛受到了重创！那张光滑虚无的黑暗“脸”上，那两道代表嘲弄的“笑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波动、充满痛苦和……难以置信惊骇的……混乱波纹！
就是现在！
沈默体内那被邪玉和血丝驱动的、冰冷狂暴的捕食本能，瞬间捕捉到了猎物受创、气息紊乱的绝佳时机！
“嗬——！”他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低吼！被暗红力量灌注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和力量！他根本不需要思考，身体的本能（或者说寄生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最直接、最野蛮的……捕杀动作！
他猛地张开嘴！
下颌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角度，极其夸张地向后咧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牙齿的缝隙间，似乎隐隐有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血丝……在闪烁？
同时，他那双覆盖着暗红血丝脉络的手臂，如同最有力的铁钳，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猛地抓向那团剧烈波动、试图再次融入阴影逃遁的……女性剪影！
撕咬！抓扯！吞噬！
最原始！最野蛮！也最……高效！
噗嗤——！
一声如同坚韧布帛被强行撕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沈默那双缠绕着暗红血丝的手掌，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积雪，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团凝实的阴影躯体！
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一种……抓住了一团冰冷粘稠的、不断挣扎的……黑暗能量的感觉！
“呃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非人的尖啸，猛地从那团阴影深处爆发出来！比刚才的闷哼痛苦百倍！构成躯体的阴影疯狂地扭曲、沸腾、试图挣脱！那光滑的黑暗“脸”上，剧烈波动的混乱波纹瞬间变成了……无数道疯狂闪烁、如同碎裂镜面般的……裂痕！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但沈默的手，如同最坚固的枷锁，被暗红血丝牢牢缠绕着，死死地……扣住了那团挣扎的阴影核心！
紧接着——
他猛地低下头！那张向后夸张咧开的嘴，带着一股腥风，如同深渊巨口，狠狠……咬了下去！
没有咬到尸体的血肉。
只有……一团冰冷、粘稠、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气息的……纯粹黑暗能量！
“咕咚！”
一声清晰无比、如同吞咽浓稠胶质物的声音，从沈默的喉咙深处响起！
随着这一声吞咽，他胸前紧贴皮肤的古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血芒！玉蝉内部那道已经变粗变深的暗红血痕，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在玉髓深处疯狂地搏动、扭动！一股庞大、精纯、却冰冷刺骨、充满了阴森死寂气息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通过那些连接着他与古玉的暗红血丝网络，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不！是涌入……古玉！再通过古玉……强行灌注、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呃……呃呃……”沈默的身体如同通了高压电，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起来！双眼瞬间翻白！喉咙里发出被巨大能量强行灌入的、痛苦而满足的呜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团被他强行“吞噬”的阴影怪物的本源能量，正在被胸口的古玉疯狂地吮吸、炼化！一部分最精纯的“养分”被古玉贪婪地攫取，用于滋养它自身和那些寄生的血丝。而另一部分更加狂暴、充满混乱精神污染的“残渣”和“力量”，则被粗暴地、如同排泄般……强行塞进了他这具作为“通道”的躯壳里！
皮肤下，那些暗红的血丝网络，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魔藤，在狂暴能量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粗壮！颜色更加深邃！蔓延的范围……急速扩张！
锁骨下方，原本只到颈根的血丝，如同获得了新的动力，贪婪地向上攀爬，已经清晰地蔓延到了他下颌的边缘！甚至有几根极其细微的分叉，正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探向了他的耳根！
双臂内侧，血丝网络变得更加密集，如同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的、搏动的蛛网，已经延伸到了手肘关节！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大侵蚀性和精神干扰的“力量感”，正随着血丝的蔓延，蛮横地灌注进他的双臂！
更可怕的是，在胸口心脏正下方，那几条原本向下腹部延伸的血丝，此刻如同获得了爆炸性的生长，已经越过了肚脐，如同数条暗红的毒蛇，正向着小腹深处……悄然潜行！所过之处，内脏传来阵阵被冰冷异物入侵的麻痹和隐痛！
随着这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被强行“消化”，沈默脑海中，再次如同被强行塞入了破碎的垃圾信息！
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冰冷恶意的画面碎片疯狂闪现：
逼仄潮湿的古墓甬道，腐朽棺木中渗出的黑水……
被尘封在黑暗古籍中无数岁月的怨毒诅咒……
透过光滑镜面窥视活人时扭曲的快感……
以及……一种根植于阴影本质的、对一切光线和生机的……纯粹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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