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栽赃·东宫藏珠（1/1）
永巷深处，幽暗阴冷，采女所居陋室，寒气砭骨。苏采女枯坐在冰冷的炕沿，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石像。窗外，呼啸的寒风卷过残破的窗纸，发出凄厉尖啸，如同无数厉鬼在暗夜中绝望哭嚎，声声钻入骨髓。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早已失去光泽、温润不再的玉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那是她昔日盛宠时，皇帝亲手系于她腰间的恩赐，如今却只余冰凉刺骨。她眼中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那火焰里淬炼着深入骨髓的怨毒与刻骨铭心的不甘，几乎要将这陋室点燃。
刘三宝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然失手了！
就在方才，她通过一个耗费巨大代价才得以维系、极其隐秘的渠道，收到了宫外传来的噩耗——太后的爪牙，那群神出鬼没的暗凰卫，正在追查！不仅查到了刘三宝与王保那个死鬼的私下接触，竟然还在刘三宝那个蠢货的床底下，搜到了散落的、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碎珠！虽然只是几颗零星的碎珠，但在这深宫之中，已不啻为指向她的铁证！
“萧云倾……君临渊……还有那个早该入土的老虔婆太后！”苏采女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几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淬毒的恨意，仿佛要将名字的主人嚼碎，“你们不给我活路，那就都别想安生！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本以为精心策划盗走那价值连城的东珠，再嫁祸给守库太监王保，逼其畏罪自尽，足以给君临渊与萧云倾那场碍眼的大婚蒙上浓重的不祥阴影，让皇帝对那新妇萧云倾心生嫌隙，甚至可能借题发挥，动摇君临渊的圣眷。万没想到，太后那老不死的留下的暗卫竟如此厉害，行动迅如雷霆，这么快就顺藤摸瓜查到了刘三宝头上！现在刘三宝只怕也凶多吉少，一旦他被暗凰卫生擒活捉，严刑拷打之下……自己就彻底完了！多年的隐忍蛰伏将化为泡影，等待她的只有万丈深渊！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把这潭水彻底搅浑，搅得天翻地覆！要制造一个更大的、足以震动整个宫闱的混乱，一个能瞬间吸引皇帝全部雷霆怒火、让那些阴魂不散的暗凰卫自顾不暇、甚至……能顺带将那个碍眼的太子也拖下水的滔天混乱！
一个极其恶毒、玉石俱焚的计划，在她疯狂运转、近乎沸腾的脑海中迅速成型，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毁灭的光。她猛地从炕沿站起身，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微微晃了晃，她连忙伸手死死扶住冰冷的土坯墙壁才勉强站稳。她踉跄着走到门边，屏住呼吸，用枯瘦的指甲在布满尘垢的门板上，以一种极其特殊、只有特定之人才能辨别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长两短。
死寂笼罩着陋室，时间仿佛凝固。片刻之后，就在苏采女的心沉入谷底时，门外终于传来一个同样轻微、如同蚊蚋的回叩声——两短三长。这是她在这绝望深渊中，仅存的、唯一还能勉强传递消息的一个老迈太监，靠着早年施舍过的一点微末香火情，此刻正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替她跑腿。
“听着，”苏采女将干裂的嘴唇死死贴在窄窄的门缝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去找刘三宝……不，他可能已经暴露了，成了废子。你亲自去，避开所有耳目，去御花园，找到那株最老、虬枝盘曲的老梅树，在它背阴面，数到第三块紧挨着树根的石头，挖开它面是……是剩下的那些明珠！”
门外的老太监似乎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带着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牙齿打颤的轻响。
“别问！拿到之后，”苏采女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毁灭一切的快意，“立刻去东宫！记住，是东宫！找到西边最偏僻、最不起眼的那座废弃库房，绕到后面，后窗左下角有块明显松动的青砖！把它抽出来，把那个布袋塞进去！塞得深一点，务必藏好！记住，一定要避开所有人，尤其是东宫现在那些如同惊弓之鸟、失魂落魄的守卫！事成之后，我保你下辈子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门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寒风刮过破窗的呜咽。良久，久到苏采女几乎要失控低吼时，才终于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剧烈颤音的回应：“……是。”
苏采女整个人脱力般，重重地背靠在冰冷刺骨的门板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然而，那张惨白憔悴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一种近乎癫狂的狞笑，扭曲而骇人。太子君临澈，那个没用的废物！自从他的生母皇后被废黜幽禁，他就如同惊弓之鸟，终日惶惶不安，缩在东宫连大气都不敢出。如果……如果在太子东宫的废弃库房里，搜出失窃的、原本要镶嵌在渊亲王妃凤冠上的御用贡品东珠……那会是一副何等精彩绝伦的场面？
皇帝会怎么想？是太子嫉恨君临渊功高震主、圣眷正隆，故意盗取贡珠破坏其大婚以泄心头之恨？还是太子暗中与某些图谋不轨的势力勾结，意图借此兴风作浪？无论皇帝相信哪一种，都足以让那个本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储君之位，彻底崩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萧云倾和君临渊，这对碍眼的璧人，也休想置身事外，他们必然会被卷入这场滔天漩涡——还想查失窃案？先查查太子宫里的赃物吧！太后的暗凰卫？看她们还抽得出人手去追查刘三宝那条小杂鱼吗？
“哈哈……哈哈哈……”低哑、破碎、如同夜枭悲鸣般的笑声，在狭小破败的陋室中突兀地回荡起来，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一种即将毁灭一切的、病态的快意。窗外的风更急了，卷起地上枯死的败叶，打着诡异的旋儿，疯狂地扑向永巷尽头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永巷的寒夜，仿佛也被这疯狂滋生的阴谋染得更加阴森可怖。而在东宫西侧，那座早已被所有人遗忘、蛛网密布、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废弃库房，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张开的陷阱，静静等待着即将被塞入的、足以点燃整个皇城风暴的致命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