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统 宿明洲拉弓,对准裴臻的心口……(2/2)
本该拉车的马也不见了。
“这两人都是谁?老东西最后竟然摆朕一道?”慕容慎不敢置信道,额角青筋暴胀,咬着牙恨不得生啖承安帝的肉。
哪怕是艳丽至极的绝色面容,眉目狰狞起来也似深渊中爬出的恶鬼。
可惜承安帝的生肉他也是吃不上了,烧成焦炭的熟肉倒是摆在他面前。
齐军将余火扑灭,强忍着恶心上前查看两具尸体的形貌。
“陛,陛下,其中一人好像穿着龙袍,年龄也对得上,是大魏皇帝?”其中一名兵卒颤抖地向慕容慎汇报。
慕容慎气血正上涌着,闻言直接踹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脚,恼火道:“什么大魏皇帝?魏国已经亡了!”
“是,是是,魏国末帝。”兵卒强忍着肩膀处的剧痛,立即改口,且完全不敢当着慕容慎的面捂上痛处。
“另一人是谁?”慕容慎不耐道。
“看不太出来,似乎是个御前侍卫。”兵卒战战兢兢道。
“似乎?朕这里没有似乎,真是个废物!”慕容慎擡脚又要踹,却被匆匆赶来的副将元朗拦下。
“陛下,探子来报,裴臻带着西北军到曲城了。”有了眼前兵卒的前车之鉴,即使是与他自幼交好的元朗也谨慎了措辞。
慕容慎将一身戾气尽数收敛,薄唇勾出兴致勃然的笑意:“若非老东西,那便是那裴氏小儿在策划。好啊,朕这便要他知道,不若就老老实实留在西北,曲城注定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的桃花眼眼尾带煞,嗜血的锋芒于眼中暴露无疑:“朕记得他有个宠妃,长得挺灵,替朕找出来,朕要当着他的面宠幸她。”
“是。”元朗应下,魏国皇宫虽空,人却不可能凭空蒸发,他很快便招来一小队人马部署下去。
而后,摸魏国皇椅失败的慕容慎再度整装待发。
他原本不打算再亲自上阵的,可皇宫中的景象着实激怒了他,他要给裴臻些颜色看看。
***
慕容慎回到城门口的战场时,西北军与齐军已陷入胶着,他远远瞧见裴臻身上竟未挂多少彩,怒火不由再度中烧。
说来奇怪,这段时日,他真的变得愈发容易动肝火。
虽然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从魏国的秋宴中折返后,他好像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谁给他下了什么吗?齐人擅长蛊与毒,他对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向来敏感。
慕容慎一路纵马前行深入至战中腹地,在心中一一列出有可能的人选。从死鬼父皇,半路雇佣的绝世高手,裴臻,再到魏国宫中的诸多不知名的谁谁,仍旧毫无头绪。
那便拿你开刀了,裴子渊。慕容慎毒蛇般的目光紧盯住混乱中仍被簇拥着的裴臻,恶狠狠地心道。
裴臻察觉到他的目光,与身边部将吩咐一句,欲要抢先将慕容慎从旁侧冒进的队伍包围。
“裴氏小儿,你父皇已经降了,何必茍延残喘?”慕容慎高高扬起纯金镶嵌的胡刀,气焰嚣张地对裴臻嘲道。
见到这把胡刀,裴臻心下只觉怪异:这般华而不实之物,也能带上战场?
他究竟是怎么被这种人摆上一道的?他不禁自问。
“慕容小儿是否有疾于首?”裴臻回应道,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慕容慎。
“他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慎被裴臻若有似无的鄙薄眼神刺痛,加之一直听不懂魏国的文绉绉,扯过身旁兵卒不耐地问道。
兵卒常年与西北军打交道,倒是听得懂魏人骂人的方式,目光躲闪道:“他说您,说您脑子有病……”
话音未落,慕容慎的金刀便直直挥出,穿透说话者的胸膛。
易怒的他自是勃然变色,奈何与二人之间均有人护着,他够不着裴臻,只能以身旁小兵开刀。
眼前鲜血飞溅,裴臻对状似癫狂的慕容慎落下四字评判——无能狂怒。
“说实话,这招暗渡陈仓不是你想的吧。”裴臻唇角勾出嘲讽的笑意,一语道破慕容慎不愿宣之于口的真相。
慕容慎想到自己从来都瞧之不起的孱弱阿姐,以及秋宴上短暂相见的最后一面,她还像过去哄小儿般向他递来的甜汤。
他敛下心中不甘,强作镇定道:“那又如何,朕使出了便是朕的!”
“对了,朕已经是朕,而你,却已是丧家之犬。”慕容慎也专挑对方的薄弱处讽刺。
他并非没有脑子,只是被怒火暂时裹挟了心智,他这么对自己说。
“是么?慕容小儿,可敢与孤堂堂正正一战?”裴臻看着他,意味深长地挑衅。
“呵,朕等这一天已久!”慕容慎坐下马蹄从阵中探出。
“陛下!不可!”元朗急忙在身后大喝着劝阻。
“元朗,莫要多嘴,朕有分寸。”慕容慎不快道,他看裴臻不爽已经很久了,真想撕烂他那张永远似笑非笑,且浑然无瑕的脸。
鱼儿这便上钩,裴臻与身旁将领对视一眼,也纵马出列。而后,西北军不动声色地准备将慕容慎与他共处前锋的小队包围。
“铮”的一声,长剑与胡刀相撞,一纵一横势均力敌。
裴臻凤眸微眯,心下更是多了几分胜券。他并未用全力,初次交锋只为试探。
“慕容小儿,不过如此么?”裴臻皮笑肉不笑道。
对手玉面沾血,额发溢出飞扬。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慕容慎愈发牙痒,忽然想到皇宫中的两具焦灰,不禁计上心头,不怀好意道:“裴氏小儿,你可知你那宠妃如何了?”
裴臻表面未被他的话语影响,手上却加重了些力,淡淡道:“慕容小儿,待斩下你的头颅,孤自会知道。”
慕容慎虎口威震,心中满是不可置信。手上落了下风,他的言语便愈发无状:“啧,那个小美人真是……”
他也意味深长,学着裴臻的调调将承安帝的结局套用至无关人士身上:“可惜了,已经成为一具焦炭。”
“慕容慎,孤劝你口中积些德。不然,孤定会将你大卸八块,丢进猪圈里做猪饲料。”裴臻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一想到卫启等人迟迟未归,哪怕打心底不信他的话,强烈的不安也再度席卷周身。
看清裴臻眼中锋芒毕露的杀意,慕容慎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再度张口,欲要再编造些风月,二人身下骏马却双双发出嘶鸣。
兽类总是比人先感受到环境的变故,很快,远方传来大地震动的声音,前所未见的旗帜与铁骑出现,令混战短暂地停滞一瞬。
裴臻不禁蹙眉,面带犹疑地盯住慕容慎,思量着齐军还有外援的可能性。
慕容慎亦用一脸“你果真是个卑鄙小人”的愤怒神情,目光喷火地瞪着裴臻。
接收到慕容慎的目光,裴臻首先反应过来:那不可能是齐军的外援,否则慕容慎也不可能露出这幅丧家犬的表情。
余光望向于风中昂扬的“周字”,裴臻不住地思量自己究竟还遗漏了什么重要内容。
前线瞬息万变,人人都不敢停滞过久,很快,魏军与齐军再度厮杀起来。
大周自然亦如是,姒英目光森冷地望着混战中央的二位男儿身的太子与皇帝。
便是此人,胆敢让她的女儿入赘?她辨认出何人为前魏太子,扬声道:“裴氏与慕容氏,生死不论!”
前锋的鼓手当即领会她的意思,敲响战鼓,吹响行军的指令。
鼓声如雷鸣般撼天动地传来,周军训练有素地从两边包抄,带着压倒性的优势将前方所有人都包围起来,步步紧逼着威压。
她们带着锃亮的机关重弩,还有魏军与齐军素未谋面、沾染火石气息的奇怪架台。
此时,宿明洲亦带着精锐归队,归来便于阵前首当其冲。
悬于腰间的即影剑出鞘,长剑犹如白练般惊鸿,长弓在背,少年将军玄马银甲、意气尽显。
矛隼临空追随她杀出的一条血路,兴奋地在空中发出呼啸嘶鸣。
姒英满意地望着宿明洲点头,明洲可是邹芙亲自挑选的徒儿,根骨奇佳,肃鹰营万里挑一的天才,魏国与齐国的男子如何比得上她?
大周的军队包围上来时,裴臻与慕容慎便被各自的护卫层层维护起来。
二人分开时,慕容慎未从裴臻身上讨到甜头,身上还被他刺了一剑。
气血上涌之际,他看到人群外一道绝不容忽视且极为熟悉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裴臻看到宿明洲的第一眼,却首先松了口气——
慕容慎空口白牙的话就地粉碎,既然凭空出现的大军与此人有关,他的玉儿定然平安无虞。
***
姒玉在山上准备尝试骑周军的高头大马,林昧恪尽职守地守在她身边,为她指导热身与上马前的动作。
林昧与宿明洲一样,对姒玉有问必答,其余留下的精锐虽面容冷肃,眸光则时刻充满鼓励地关怀着姒玉。
姒玉感受到周围人的善意,没有因为过度集中的目光而不自在,反而更加安心。
“殿下,您的底盘很稳,底子很好,可惜被魏国耽误了。”林昧温和地对姒玉夸赞道。
“真的吗?”姒玉欣然地笑起来,灵动的双眸比林溪还要清澈,她的眸光中再无愁绪,只有对眼下征服骏马的向往。
大周的服饰轻简舒适,且腰间与胸前俱是宽松,并不束缚,很适合上马。
姒玉认真地听从林昧的建议,压腿、拉伸,为第一次尝试做准备。
严凤霄则对宿明洲扔给她的弓箭爱不释手,她站在崖边的岩石上,从箭囊中掏出一支箭对着山下喃喃自语道:“此箭只能出一次,不然便白白暴露了。”
她对魏国仁至义尽,就差一人未杀。此人不仅狼子野心,还欺负过她的挚友。
“该射谁呢?”她双眸凌厉地搜寻出万军中慕容慎的身影,自问自答地笑道:“还是得擒贼先擒王,那就你了,慕容慎。”
不知是不是身边人的鼓励无形中给了姒玉莫大的助力,此番上马,还是比先前东宫的矮马高上许多的战马,姒玉竟然两次就成功坐上了马鞍。
她与严凤霄同时开口——
“阿凤!我成功了!”
“阿玉!我给你报个仇好不好?”
***
山下包围圈外,周军持续逼近,宿明洲则勒马,不再前进。
旁人的鲜血侵染她泛着凛冽银光的铁甲,头顶红缨飞扬,分明是战场上的杀神,却身就一副松风水月的俊朗相。
她取下背后长弓,秋水般的眼眸变得锐利无匹;弓弦拉满,她将箭尖对准裴臻的心口。
杀意转瞬即逝,宿明洲到底将方向移开半寸。
利箭裹挟劲风迅猛而至,根本来不及反应,裴臻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楚时,箭羽已经刺破他的铁甲、没入胸口。
他的口中当即喷涌出一大股鲜血,护心镜尽数碎裂,这一箭犹带雷霆万钧。
倒钩刺好疼,他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
疲惫感流经身躯的每处部位,裴臻阖上双眼,眼前却出现一抹格外明媚鲜活的身影——
他还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没有告诉她,他还是干净的,他是她一个人的,没被别人碰过……
他还没有告诉她,其实第一次见她,他就对她动心了。
那时他一路跟着赵路,原本在赵路刚开口时就可以将人拿下,可她也开口了,他便想看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据理力争的模样当真可爱,他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感受。
他喜欢她,他爱上她了……
玉儿,若孤死了,你会难过吗?神思残留的最后时刻,裴臻在心中问。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势如破竹的箭影自千尺之外射来,刚为裴臻的中箭而露出欣喜神色的慕容慎瞬间双目圆睁,呆楞地失去全部知觉。
严凤霄站在山上拉弓、放箭,动作一气呵成,一看便是老手。
姒玉坐在马上看着,方才听她说到报仇,很快回想起数月前秋宴上的惊魂——慕容慎放出的白虎冲到她面前、正对着她张开獠牙。
“中了!”姒玉眯着眼睛往下看,好像不止一个人摔下了马,一箭双雕吗?
两军主帅双双从马上坠落,周围一片惊呼。
“殿下!殿下——”
“陛下!醒醒,陛下!”
周围陷入预料之中的嘈杂一片,不同于自己的留有余地,宿明洲看清了慕容慎身上箭羽所在的位置——正中心口。
她遥望山上,唇边浮现认可的微笑:这位严姑娘,果真是个军中好手。
放完畅快一箭的严凤霄却笑不出声,她可是看清了,另一个坠马的人,可不是裴子渊么?
严凤霄张张口,心情格外复杂——
她虽与他不和,可到底有着沈诏的那层关系在,没想过要他死啊!
而且她也没这本事给隔那么老远的俩人穿串,另一箭明显出自旁人之手。
更何况……严凤霄小心翼翼地瞅着姒玉,装作随意地问道:“阿玉,你喜欢过,裴臻么?”
姒玉显然被严凤霄问住了,她从来没有叫过裴臻的大名,一直都叫“殿下、殿下”,这个名字对她而言竟有些陌生。
“喜欢……过吧,后来也嫌弃过。现在知道真相,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说呢,好像没感觉了。”现下早已不需要用谎言来维持生活,身边全是可以信赖的人,姒玉据实说道。
“那就好。”严凤霄干巴巴道,她经历过失去过心爱之人的痛彻心扉,不希望她也经历这种难过。
早春的微风将她们的话语吹散,并未传至山下,也不可能传到已经失去知觉的人心中。
主将都被击落,魏军与齐军本就不稳的军心更加涣散,再无恋战的理由。
宿明洲望着失去知觉、被零星几人拼死护在的裴臻,对身后的下属说到:“那个人,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