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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哪知那小娘子忽然便跪下了,嘴里还喊道:“奴见过小主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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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哪知那小娘子忽然便跪下了,嘴里还喊道:“奴见过小主人!”

“我?”元娘一怔,指着自己不敢置信。

二丫髻上插左右祥云银花钿的婢女却神色不变地颔首,明明是十八九的年纪,娴静老成得像是宫里的老嬷嬷,脸上寻不出半点惊异之色。

大户人家的婢女,亦是不凡的,气度沉稳远胜小官家的女儿。

连婢女都如此严肃厉害,尚不知那位魏参政的娘子又是何等模样?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免惧了三分。

但此情此景,若想躲是不成的,家中长辈都不在身边,旁边的徐承儿虽然比她大,可也只是大了一岁,正面色担忧地看着她。

见状,元娘心中顿生豪情,不知哪里来的劲,叫她忽而如有神上身一般,敢于面对眼前情形,半点不见怯。

她先是给了徐承儿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擡起头,与那婢女对视。

元娘硬是粲然一笑,美貌娇憨,“烦请姐姐带路。”

那婢女眼里微有异色,但须臾间便消散不见,瞧着仍是那副沉稳老成的模样。只是婢女转过身,开始带路,她甚至不需要动手,门帘自有守着的人掀开,一举一动不曾生出半点动静。

足见规矩学得多么严苛。

陈元娘是没见过这样气派的,她见过最厉害的还是自幼定亲的魏家派来退婚的婆子。

想起那段往事,她便愈是不想丢脸,硬是忍住了怯意,横生出一股胆气,正正经经走路,不叫脚下打颤。

本来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瞩目的事,可她不知道,前头徐承儿的二叔跟婶母知晓贵人的身份,竟然惊惧得发抖,同样是平民百姓,元娘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娘子,有糟污在前,自然衬得她美玉无瑕了。

至少人皆有爱美之心,坐在榻上暂歇的魏参政的娘子头一眼便瞧见如此标致灵动的小娘子,心下是会生出两分喜爱的。

也使得魏参政的娘子原本晕乎生疼的脑袋似乎微松了些,她摆了摆葱白似的纤细手指,“你再上来些。”

元娘方一进来,便瞥见了这位贵人的真容,说是雍容华贵自不为过,但与想象中的威严似有不同,她是位极为白净娴雅的女子,头上只简单带了个青玉底白花的低矮元宝冠,与周遭相比,仿佛被单独隔开渲染了水墨。

陈元娘很难形容清楚这样的感觉,只看一眼,便会觉得她似水沉静,定然读了许多书,温和又疏离不可攀。

但有一点可以极为肯定。

那便是……

美!

犹如仕女图中最慵懒、气定神闲的人物。

元娘一时看痴了。

直到那美妇人开口,才算惊起了元娘的思绪。

“你手中之物是貍猫睡卧时所用?”

陈元娘回过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是,是用我的旧衣物做的,我阿娘亲手缝制。”

她的话有些多了,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什么都想说,若是个蠢物这般,难免惹人讨厌,偏偏元娘皮相美,说话时也未抖如筛糠,反而口齿清晰,声音清亮,那么那点紧张就不算缺点了,反而叫人生出些好感,毕竟谁也不喜欢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满腹钻营之辈。

至少对魏参政的娘子是如此,她性高洁,喜读书,最讨厌腌臜蠢物,钟爱得天独厚、钟灵毓秀的人物。

魏参政的娘子给旁边候着的侍女一个眼色,那侍女从边上小婢女手里拿着的食盒中取出一碟子果脯,双手奉送到了榻边的小案几。

魏参政的娘子抓了一把果脯,喊元娘上前,放到她手心上。

“别紧张。”

声也好听,人也美,说话还如此和气,元娘觉得魏参政的娘子简直像是说书人口中的娘娘,兼具天下女子的美德。

“不、不紧张。”嘴上说不紧张,结果还结巴了,元娘反应过来当即红了脸。

魏参政的娘子反倒是笑了一声,原本因不适而苍白的面容也显露两分气血。

但她也没和一个庶民家的小娘子多说什么,直接道:“上面一圈的凹陷倒是别致,诸地形形色色的貍猫所用之物,我府中有不少,还未见过如此的,不知是何作用?”

嘿,对上了!

元娘想起徐承儿和她说过魏参政的娘子极为喜爱貍猫,还盖了园子养猫,想来喊她进来,只是因为听见门外她说了与猫相关的事,那位妈妈还称奇道不同,这才随口一唤。

知道原委,元娘的紧张又少了些。

她尽量克制住对高位者的惧怕,轻轻憋一口气,“是我阿弟想出来的,猫儿睡时常蜷缩成一团,如此缝制,最贴合它们的姿势。不过,我阿弟今日出门去了,怕是不能前来为娘子解惑。”

魏参政的娘子恍然大悟,接着一笑,“好巧妙的心思,唤你阿弟做什么,不若这样吧,你将此物留下,我让府中的绣娘照着缝制,缝好了便送还回来。”

她笑得和煦,眼底却无元娘身影的倒映,话里话外更未征询过元娘的意思,直接道:“我也不白要你的,画眉,给她些赏钱。”

先前去唤元娘进来的那个婢女双手交叠藏于袖中,垂首站立在一旁,如座不会动的精美烛台。

明明她发髻上的一支银花钿都够寻常人家里大半年的嚼用,外人瞧着也很是风光,却用着雀鸟的名。

魏参政的娘子唤了,她才动了,如瓦子里用绳丝牵住的傀儡。

画眉的姿态动作优美,却悄无声息,给元娘送去了一个喜鹊登枝图案的朱红彩线荷包,样式瞧着很是好看,但针脚一般,想来是随意赶制的,应当是专门备了许多赏人用的荷包。

但就是这样专门赏人的荷包,在外头也不是大街上随意能买到的,因为料子摸着很是光滑,不是普通质地。

元娘虽然来了汴京有些时日,王婆婆也带着她做过两身衣裳,可到底才离了乡下没多久,从未亲手摸过这样好看的荷包,拿到手里,不由得低头看,但她也知道分寸,并未如粗鄙市井小人般迫不及待打开看。

在旁边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惠娘子夫妇见状,忍不住急了。

惠娘子强颜一笑,看着元娘,语气急迫的道:“还不快谢过参政娘子大恩!”

元娘回过神,王婆婆没教过她女子当如何行礼,说书人故事里的草民遇到王公贵胄可都是“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的,但阿奶那时候也在,没忍住嗤笑一声,和她说那都是没见过王公、不识得礼数的酸人臆想。

别说王公贵族,在汴京就是平民遇上官家,也没有人人皆要跪拜的说法。

但这显然由不得元娘想太久,她见过的礼实在稀少,心一横,干脆右手握拳,左手包住右手,冲魏参政的娘子作揖。

“多谢参政娘子的赏!”

她行完礼,说完话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糟糕场面,但似乎听见了笑声?

元娘悄悄擡起些头,却见魏参政的娘子忍俊不禁,像觉得很有趣,而旁边服侍的妈妈体察上意,也跟着低笑。

“原来不是个小娘子,竟是个小儿郎呢。”服侍的妈妈在魏参政娘子边上,揶揄起元娘,惹得魏参政娘子娇笑连连,指着那妈妈大骂“促狭”。

陈元娘只是受的熏陶少了,人却是聪明灵巧得很,当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方才作揖,是照着印象里衙役见了里长行的的礼,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是是表尊敬之意的。但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再与那服侍的妈妈所说的话一对上,自然就明白恐怕男女之间行礼不同,这行礼的姿势是属于男子的。

元娘心思一转,也不知哪来的聪明劲,故作怯怯,眉眼迷茫,“如此行礼不对么?我才从乡下来汴京没几日,从未见过参政娘子这样大的贵人……”

她虽局促,但说话真切,又口齿伶俐,这样不加掩饰的实话很难惹人讨厌。

但凡有脑子的上位者,都不是动不动就暴虐伤人,逐句计较的。元娘的话,恰好在体现参政娘子宽宥的范围里,故而,魏参政的娘子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要温言宽慰,“这有什么,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礼节的,在汴京这样的好地界待久了,总能学会。”

说完,魏参政的娘子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画眉又给元娘看了赏。

魏参政的娘子只道是提前给她学好规矩的赏。

拿这个鲜活的小娘子逗逗乐后,魏参政的娘子很快就露出些疲色,自有婢女把元娘领出去,从头至尾,她不必多说一句话。

出了门帘以后,和徐承儿对上目光,陈元娘这才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参知政事的娘子,她刚刚见到的可是如此大的贵人,元娘觉得自己都回不过神,手脚有些软绵绵的。

虽然自己年纪还小,但隐隐约约体会到阿奶口中恍如隔世的滋味了。

等元娘回到徐承儿旁边的时候,还好半晌没回过神,徐承儿使了好多眼色都没得到回应,担心地握住元娘的手,才叫元娘回过神来。

两个人悄悄对口型交流,不敢发出太多动静。

元娘也不敢走,更不敢当着打开荷包看看都赏了什么,直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位魏参政的娘子似乎缓过劲了,前呼后拥,一大堆婢女奴仆跟着在后头,她坐上了朱轮马车,马车左右两侧各站了一排的婢女,浩浩荡荡离了此处。

贵人走了,徐家医铺的人显见都松了神,如释重负。

惠娘子怕元娘小不经事,若是被吓出个好歹就不好了,急急忙忙来看她是否安好。

惠娘子甚至想好了,若是真被吓着了,好歹自己开医铺的,立时灌点安神汤药,只是用来当药引子煮水的纯金首饰被自己压箱底放着了,翻出来怕是要稍费些功夫。

但元娘可比她想象得坚强得多,乡下小娘子并未被乍然吓慌了神,她喊元娘的时候,元娘只是愣了愣,很快便回神,甚至羞愧低头,问惠娘子自己是否给她们添了麻烦。

如此乖切又姣美的小娘子,可怜巴巴的说这话,惠娘子愈发心疼了,摸了摸元娘的脸,“好孩子,怎么会,参政娘子瞧着对你很是喜爱呢,你也是记挂我们承儿才来的,倒是我们连累你受了吓。

“你家里人可都在宅子里?我送你回去。”

虽是魏参政的娘子没有动怒责怪,但谁都知道在贵人跟前有多么战战兢兢,生怕得罪,所以不论如何,惠娘子都得去陈家表一表歉意。毕竟是邻里,若因疏忽落下嫌隙便不好了。

元娘想来也察觉出惠娘子的歉意,她不是不知好赖的人,搬来这里以后,惠娘子一家对她们没少照拂,哪能做反咬人的事。

故而,元娘摇头拒绝,“不用啦,婶母不必担心,我好得很呢,方才贵人还给了我赏赐,我欢喜得……”

“……很”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元娘是边说边打开荷包的,里面装了一个小半个食指大的福寿葫芦,纯银的。

这个银福寿葫芦少说有一两,按官价一两银是一贯钱。

两个荷包,便是两贯钱。

元娘盯着手心里的银葫芦直发怔,手上如捧千钧,愣愣回不过神。

这可是“巨款”!

若说前边说的话是为了宽慰惠娘子,那么看到银葫芦以后,最后一个“很”字,就是实打实的真心了,简直是天地可鉴。

她这不争气的样子,惹得惠娘子发笑,果然还是年纪小,没拿过钱,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

但惠娘子也就此安心,想来元娘是不会做噩梦了。

有两个沉甸甸的银制福寿葫芦压着呢!

还是小孩子好,心思纯净,有更要紧的事在,就不会胡思乱想。

至于嫉妒?

呵,那就太看轻她惠娘子的眼皮子了。

别说这回贵人也给了她赏,就是她夫婿的诊金也少不了,何必因小小两贯钱误了良心。她可不是二房那两个见钱眼开的蠢东西!

念及此,惠娘子侧头剜了被学徒扶到角落休息的和烂泥似的二房夫妻,他们的眼珠子老早就转过来了,盯着元娘的手心看,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那两个是雁过拔毛、锱铢必较的,怕是夜里想起今日的事都要痛心疾首,辗转反侧。

惠娘子一想,心情倒是愈发明朗。

最后,还是惠娘子把元娘送了回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在家的岑娘子说清楚了,还送了一篮子鸡蛋。这鸡蛋可不是一般的鸡蛋,乃是母鸡头一回产的蛋,看着比寻常的鸡蛋要小一些,可更补身体。

市面上难买得很,还是惠娘子的娘家送来的,跟一些山货。

岑娘子哪好意思收啊,可她面皮软,推拉不过惠娘子,只好收下,准备等王婆婆回来,商量回什么礼。

把惠娘子送走以后,岑娘子实在维持不住体面,一把抱住元娘,抱得很紧很紧。

岑娘子虽看着面色蜡黄,一副身体不好又柔弱的样子,可到底跟着帮衬过好几年农活,手劲很大,把元娘勒得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但元娘没有急着挣脱,因为她感觉……脖颈好像有些湿漉漉的。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岑娘子话已不成句,只有无尽后怕和担忧,“那些贵人都是喜怒无常的,前头重用,转头翻脸,半点不给人活路。他们,从来都是……”

元娘越听越觉得奇怪,前面是在说她没错,后面怎么听着不大对劲?

她不知道,岑娘子是被勾起了当初夫婿被压入大牢治罪那段时日里的恐惧,丈夫入狱,时时有人闯进家里问话,好好的官眷转眼就任人欺辱,日日提心吊胆。

元娘只好把岑娘子的异常归咎于担忧自己,她轻轻拍着岑娘子的肩,不厌其烦的重复安慰,“阿娘,我没事,阿娘我好好的呢……”

直哄了好久,岑娘子才偷着把泪擦了,手帕子半掩着脸,声音发瓮,“是娘太急了,吓着你了吧?”

岑娘子转过情绪便恢复了往昔的柔和,她摸了摸元娘的脸,满眼怜爱,“好在家里定惊符还有呢,一会儿娘烧了,你喝三口就好了,喝完以后可不许乱说,要安安静静的,知道不?”

虽然刚开始有点害怕,但那位参政娘子并未为难自己,疏离又和气,元娘觉得自己没必要喝符水,但看着阿娘通红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是乖乖点头。

元娘想得很开,小孩子嘛,就是要听长辈话,横竖又没什么。

趁着岑娘进去找符咒的空隙,元娘蹲下身逗弄小花,可怜小花刚进家门第一日呢,就遇到事情了。元娘从头到尾撸了一遍,舒服得小花咕噜咕噜叫,“小花呀小花,你是最好的小貍猫,真喜欢你!晚上我给你买猫饭好不好?”

回应元娘的是小花夹着声的“喵呜~喵~”

元娘高兴地抱起小花,可劲摸雪白柔软的肚皮,小花之前就和元娘混熟了,现在也不反抗,就蜷着爪子任她蹂躏。

不小心摸得狠了,它就竖起耳朵,“喵”一声。

元娘没忍住,偷偷亲了小花的小脑门,恰好被拿着符和火折子的岑娘子撞见了。

岑娘子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能抱猫儿呢,还未给它洗过艾草汤,仔细虱子爬到身上,到时可就要受苦了。”

元娘这才讪讪松手,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忍不住嘛。猫儿生得这般可爱可怜,还爱凑鼻子过来闻,一抽一抽的,谁能克制住不摸。

其实现在也能给小花洗艾草汤,艾草王婆婆早就在相国寺买好了,还买了个小篦子,专门给猫儿用的,就是为了接回来以后能除虱子。

王婆婆做事,向来是面面俱到。

而眼下之所以还不洗,是因着还不是日头最盛的时候,毕竟如今天气逐渐转冷,怕洗病了。到了午间,暖洋洋的日光洒满整个院子,那时候再洗,人也好猫也罢,都不怕着凉。

放下猫后,岑娘子便不再多言,她是极为温柔的人,生性如此,不会给女儿难堪,更不爱喋喋不休的指责。

岑娘子又去拎了壶热水,她把符用火折子点染,快烧完时才放在碗里,待到符被彻底烧黑,就剩下团火时,猛然往碗里倒热水。

元娘以前也喝过,说是得趁着热喝,不可以吹气,不可以嫌烫,但可以只小小的抿一点点。

抿了三口以后,岑娘子接过碗,用手指沾了符水,对着元娘的额头和手各点三下,边点边念叨:“圣公保佑,三魂早降,七魄来归,驱凶逐恶,小儿平安……”

念完以后,剩下混着符灰的水就被岑娘子高高地泼到门后的夹缝。

元娘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岑娘子这么像模像样的做完以后,她也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脸热,伸手一摸,好像的确有些烫手。

难道这符水真能见效?

*

显然是不能的。

至少在王婆婆回来,直接把两个银制福寿葫芦都给收了以后,是完全不见效了。元娘只觉得心痛如刀绞,三魂七魄恨不能立时飞走,以表抗议。

她都做好被收走一个的准备了,甚至收走两个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会额外给她钱。

至少……

至少!也得有个五百文吧,不行一百文也好呀!

她变三及第巷里最有钱小孩的美梦就此破碎了。

洗手蟹没有了,旋炙猪皮肉没有了,蜜饯没有了,她本来想请徐承儿吃好吃的,也没影了。

看元娘闷闷不乐的样子,王婆婆的神情依旧不大好,“你听我的便没错,贵人的赏赐是好拿的吗,往后见了,能避多远避多远,记住了没?”

元娘垂头丧气,瓮着声道:“嗯。”

岑娘子还不知道魏家如今的身份,倒是陈括苍一直都有所猜疑,见到王婆婆与往日不同的举止,彻底猜了个清楚。今日倒是让他同时知晓了两件事,陈括苍低头默了默,再擡头时面上全无异色,仿佛什么事都不知情一般。

他走到元娘跟前,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看起来就像是故作疑惑,但实则在扮演早慧的弟弟为阿奶和阿姐递梯子。

“阿姐,现在日头可大了,不给小花洗艾草汤吗?”

“!!!”

元娘猛然擡头瞪大眼睛,一拍脑袋,“坏了,艾草还在锅里煮着呢!”

煮了好久呢,元娘生怕把汁水熬干了。

她夜里还想抱小花一块睡呢。

好在铁锅上盖了木盖子,汁水不是那么容易熬干的,还有大半锅呢,掺上冷水正正好。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水桶大的木盆里浸满墨绿色的汁水,还有几片艾草叶在上头打旋,元娘坐在竹矮凳上,袖子全被襻膊束起来,正抓着挣扎的小猫往木盆里放。

虽然沾了些水渍,可仍然能看出它炸毛了,尾巴向屁股下夹紧,爪子死死扒住木盆边缘想往外跑。

集元娘和陈括苍两人之力都制不住它,还好它没有故意用爪伤人,要不然这个家里将会迎来两只新的花猫。但陈括苍还是一不小心被抓到手,指头上留了两个血坑。

也不知道她俩究竟是怎么制衡小猫的,手忙脚乱之下,竟然叫小猫挣脱桎梏,跳走了。

就在元娘以为自己要满院子抓猫的时候,阿奶从天而降,手上还拎着猫儿脖子上方的皮,一招就拿捏得它不敢动弹,因为母猫平日里也是这么叼它的。

阿奶很是嫌弃她俩,“走开!”

赶走两个不中用的以后,王婆婆坐上了木盆前的竹矮凳,手拿把掐,轻而易举的给小猫洗起了艾草汤,整只猫淋得湿漉漉的,愣是挣扎不起来,最多是一味地蹬腿,也不知道王婆婆是怎么做到的。

陈元娘和陈括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长辈的厉害吗?

元娘盯着王婆婆开裂粗糙的蒲扇般的大手,再看看自己的手,虽然也有点干农活落下的薄茧,可依旧很白,指节匀称,对比起来孱弱极了。

也许,等她的手同阿奶一样的时候,也能这么厉害?

但那要好久吧。

还要……很疼……

她在乡下长大,自然知道要干过多少活,受过多少伤,手才能变成那个样子。

元娘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气闷了。

其实,十文一份的瓠羹就很好吃了,她从前想吃还吃不上呢,只能经过脚店的时候,使劲吸气,想象那香味吃起来得是什么味道。

上回相国寺拿的钱还剩三十文,买洗手蟹招待承儿的时候也剩了三十文,之前路上还攒了十五文呢,虽然昨儿没忍住馋,傍晚偷偷买了点饴糖花了五文,可拢共还剩下七十文。

这钱点两碗瓠羹还能有剩哩,可以再点一份八文的假煎肉,再来一壶桂花熟水,如今天渐渐冷了,喝点煎泡的熟水暖和。

熟水若是一碗的话自然便宜,若是一整壶桂花熟水,在脚店里喝,大抵要二十文左右。

那便是四十八文钱,回来路上还可以买两文钱的饴糖分予犀郎,这般算下来她还能剩二十文呢!

倒也没有想的那么拮据。

元娘很快就把自己给哄好了,摒弃之前的一点点别扭,凑到王婆婆身边,大加夸赞。

“阿奶,你好厉害!”

“我方才怎么都打湿不得呢,你是怎么做到的?毛都漂浮在水面上了。”

……

在元娘口中,就是擡个手都得被夸好半天。

王婆婆哪会不知道自家孙女多么巧言令色,小嘴和裹了蜜似的,她面上嫌烦,心里多少有些受用,也觉得自己方才是否严厉了些。到底是小孩子家,眼皮子轻,今日把东西都拿走了,怕她心里惦记着,倒不如安慰安慰。

思索间,动作利索的王婆婆已将猫儿洗得干干净净,拎起来迎风发颤。

王婆婆立刻把猫儿裹了起来,仔细擦拭,但光靠擦是擦不干的,旁边的元娘看着猫儿发抖急得不行,她绞尽脑汁道:“要不我去生个火?抱着小花烤火,应该就不冷了。”

陈括苍却不觉得是个好主意,稚嫩的小脸凝重不已,“可它不肯乖乖不动,若是把毛燎着了怎么办?”

看她们两个讨论得一板一眼,王婆婆简直要气笑了,她是真心无语凝噎。

把被裹住的猫儿甩到元娘怀里,无视元娘的手忙脚乱,王婆婆到灶上夹了烧柴剩下的木炭到早就被她翻出来的火笼里。

火笼外面是竹编的,里头放着土钵子,可以隔绝炭火,火笼上面的竹编是镂空的,可以叫热意往外涌,而顶上有个提手,方便拿。若非要类比的话,形状大小与茶壶有些相似。

王婆婆回来的时候,元娘已经焦头烂额,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勉强抱住猫儿,但岌岌可危,猫儿有随时溜走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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