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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案:嗔(7)徐家往事(一)

霍宁腿有残疾,他下跪时的姿势与旁人不同,他跪着也比旁人更加痛苦。衙门的人既不忍赶他走,又不敢去劝崔辞。两下这么僵持着,直到晚些时候,可政禅师与慧伽一道来拜访崔辞。可政禅师慈悲为怀,见霍宁在公堂里跪着,问明了缘由,不由合掌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人见到崔辞,烹茶看座。可政禅师便问公堂之上跪着的是何人,崔辞无奈,大致说了原委,末了,说道:“大师,孙问川至今下落不明,线索也断了。不瞒您说,这些天我与李侍卫天天守着河神张,却一无所获,怕只是守株待兔,缘木求鱼。唉,找不到佛顶骨,我没法跟官家与注辇国的使者交待,心里着急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办别的案子?”可政禅师点头叹息,道:“崔大人所言,老衲深有所感。若说没法交待,老衲却是比大人还要更甚,毕竟六年之前,老衲是当事人之一。不过,事已至此,还是顺其自然吧。”崔辞道:“大师是佛性,自然可以顺其自然,我却不行。案子可压在我的脑袋上呢。”可政禅师摇头微笑道:“阿弥陀佛,佛顶真骨承载佛陀的智慧与德行,使人铭记三法印、四圣谛与八正道。若能找到它,虔诚供奉,抚慰众生,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找不到了,难道“正道”就不在你我心中了?依老衲看来,崔大人为官当为民,若是放着眼前的案子不理,反去苦苦寻求无花之果,岂不是本末倒置?”崔辞听可政禅师这番话,突然有所感悟,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低头喝了口茶。他原本以为可政禅师突然造访,乃是催促他找佛顶骨的,没想到却截然相反,他反是劝自己稍安勿躁,着眼当下,不由心中感佩。但他这人,向来是死鸭子嘴硬,不能当面认错的,更遑论转脸便去接霍宁的案子,只能沉默不语。可政禅师见崔辞面有惭愧之色,知道他是悟了,便道:“阿弥陀佛,老衲来是缘分,刚才所说也是缘分,崔大人姑且听之,若有所得也是缘分。叨扰许久,老衲告辞了。”语罢,便与慧伽一同起身,告辞离去。***徐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只因为徐家主母生了儿子之后,…

霍宁腿有残疾,他下跪时的姿势与旁人不同,他跪着也比旁人更加痛苦。衙门的人既不忍赶他走,又不敢去劝崔辞。

两下这么僵持着,直到晚些时候,可政禅师与慧伽一道来拜访崔辞。

可政禅师慈悲为怀,见霍宁在公堂里跪着,问明了缘由,不由合掌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二人见到崔辞,烹茶看座。可政禅师便问公堂之上跪着的是何人,崔辞无奈,大致说了原委,末了,说道:“大师,孙问川至今下落不明,线索也断了。不瞒您说,这些天我与李侍卫天天守着河神张,却一无所获,怕只是守株待兔,缘木求鱼。唉,找不到佛顶骨,我没法跟官家与注辇国的使者交待,心里着急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办别的案子?”

可政禅师点头叹息,道:“崔大人所言,老衲深有所感。若说没法交待,老衲却是比大人还要更甚,毕竟六年之前,老衲是当事人之一。不过,事已至此,还是顺其自然吧。”

崔辞道:“大师是佛性,自然可以顺其自然,我却不行。案子可压在我的脑袋上呢。”

可政禅师摇头微笑道:“阿弥陀佛,佛顶真骨承载佛陀的智慧与德行,使人铭记三法印、四圣谛与八正道。若能找到它,虔诚供奉,抚慰众生,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找不到了,难道“正道”就不在你我心中了?依老衲看来,崔大人为官当为民,若是放着眼前的案子不理,反去苦苦寻求无花之果,岂不是本末倒置?”

崔辞听可政禅师这番话,突然有所感悟,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低头喝了口茶。

他原本以为可政禅师突然造访,乃是催促他找佛顶骨的,没想到却截然相反,他反是劝自己稍安勿躁,着眼当下,不由心中感佩。但他这人,向来是死鸭子嘴硬,不能当面认错的,更遑论转脸便去接霍宁的案子,只能沉默不语。

可政禅师见崔辞面有惭愧之色,知道他是悟了,便道:“阿弥陀佛,老衲来是缘分,刚才所说也是缘分,崔大人姑且听之,若有所得也是缘分。叨扰许久,老衲告辞了。”

语罢,便与慧伽一同起身,告辞离去。

***

徐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只因为徐家主母生了儿子之后,实在挤不出半滴奶,才勒紧了裤腰带找的奶妈。

辰娘住进徐家,徐家主母恨不能一个人当八个人用,雇时说明只负责替宝儿喂奶,实则家中大小事务,洗衣做饭打扫,连同带两个孩子,统统落到辰娘身上。徐家主母呢,真把自己当起了东家少奶奶,甩个膀子万事不管,成日吃了睡,睡了吃。

饶是如此,徐家主母还百般挑剔,开始时说定蕙儿只准晚上喝奶,白日只喂宝儿。后来索性叫辰娘临睡前也挤好宝儿的奶,便是放坏了,也不准蕙儿喝上一口。

辰娘整日忙成了陀螺,她麻痹着自己,只为了能不再去想老于的死。每天晚上搂着蕙儿睡觉,成为她辛勤劳累了一天之后最幸福的时刻,闻着蕙儿身上奶奶的香味,摸着她柔软的脸蛋的蓬松的头发,她时常想着,蕙儿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她是老于和自己生命的延续,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她能感受到老于依然与她相伴,他的爱、他的温暖、他的期许,都通过蕙儿,如潺潺溪流,源源不断地流淌进她的心里。

蕙儿一天天长大,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蕙儿的衣裳越来越短了,她去找徐家主母要工钱,想替蕙儿裁剪两身衣服。徐家主母却跟她说,银子她替她攒着,等到年底再一并给她。孩子长的快,衣服做了也是白做,她一个孤儿寡母的,还是得省着点,为将来打算。但徐家主母对自己的宝儿却从来没有省过,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新衣裳更是每月都做,那些多下来的料子,她宁愿扔了也不愿意给蕙儿。

蕙儿的衣服破了补,补了破,短了辰娘便用自己的衣服替她接上,一身破旧补丁的蕙儿,就显得脖子上的长命锁格外醒目。

“哟!这锁怪打眼的,几两银子打的呀?”徐家主母从蕙儿脖子上取下长命锁,展开手里,眯着三角眼细看,“借我宝儿带几天耍耍。”她扯下长命锁挂在自己儿子脖子上,笑嘻嘻打量:“真漂亮,真衬我宝儿,我宝儿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辰娘笑道:“这长命锁是我相公留给蕙儿的,宝儿想带就带几天玩玩吧!”

徐家主母不作声,抱起宝儿,哄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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