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攻略第六十七天(1/2)
第067章攻略第六十七天
今日这场雪逐渐下大了。
这段时日来阴沉沉的天空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飘落的片片素雪没多久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不过须臾,头顶与肩头便尽是一层薄薄的白雪。
入定中的燕别序感受着这阵寒意缓缓的睁开眼睛,当日薛遥知给他渡下的毒药药力惊人,便是他,在最初挣扎着起身坐下后,便做不了其他的动作,整个身子都在发麻。
既是动不了,燕别序便索性入定,直至今日,他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惊醒,才睁开了眼睛。
余毒尚未褪去,燕别序挣扎着坐起身,还是有些困难,不过也不需多久,他很快就能恢复了。
燕别序便没有再入定,他坐在瀑布边,听着哗啦啦的清脆水声,看着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感受着还在发麻的身体,仍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薛遥知。
燕别序是真的没有想到,往日里读着医书学着医术笑称往后她可是要悬壶济世的薛遥知,制起毒药来,竟如此厉害,便是连他,都被她毒倒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天,余毒才要褪去。
他心中腾升起一股诡异的自豪感,可下一刻又不禁想到了她那般高超的制毒本领,却是用在他的身上,只为了摆脱他,甚至她在决绝离开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便是下给他的毒药,现在这毒药的效力也快要过去了。
“去找知了……”
燕别序花费了整整五日的时间,除了压制心魔什么都没有做,但仅仅是他此刻想起了薛遥知,那心魔便不甘的又冒了出来,温和的声音不再,泛着透进骨子里的幽冷。
她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面对她,他一直在失控。
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不仅是薛遥知会因为他的失控而受伤,心魔强大也会于他的修炼有碍。
燕别序终于慢慢的站起身,手边的诛雪剑发出了激动的嗡鸣之声,他垂首看着与他相伴多年的仙剑,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也想回寒川州了吗?”
耳边的声音陡然尖锐:“留在这里!去找知了!”
燕别序动摇了一瞬。
可那沉寂多时的杀戮心魔忽然冷冷的出声:“你还记得那个女人,对你说过什么吗?”
薛遥知对他说过很多话,每一句他都记得,他知晓,杀戮心魔说的是哪一句——给彼此留一点体面吧,如果你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别再逼我了。
薛遥知已经这样说过,甚至在这之后毫不犹豫的用那种方式毒倒了他,如果他还有一点男人的自尊,他都不该再去强求她。
诛雪剑落于燕别序脚下,带着他腾升而起,直至俯瞰整片蜜山,他看着将要被白雪覆盖的蜜山,有些遗憾。
没能与她一同赏这沐青州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实属遗憾。
没能与她在一起,实属遗憾。
但人生不该只有爱情,他修无情道,也不该动情。
风雪冰冷,他在这寒冷中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白雪皑皑,想着寒川州如今也该是在下着这样一场大雪,他该回去看一看那皑皑白雪,雪中盛景,不会比这里差。
风雪之中,燕别序御剑极速飞行,他距离地面极远,不经意向下眺望时,在风雪中前行的人如蝼蚁一般。
正在专心赶路的薛遥知忽然擡头看了眼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落入她眼中,模糊了她的视线。
薛遥知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的对容朝说:“雪太大了,我感觉我要迷路了,你还记得怎么去梅城吗?”
薛遥知有考虑过要不要转道去灵城,但比起他们原定规划好的路线,去灵城免不了更是颠簸,容朝既是苏醒了,他的伤不比褚长老的严重,普通的药材也可医,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继续喂他喝血,便没有必要再绕路,所以梅城是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城池。
容朝听见她的声音惊醒,他漆黑的眸子映着满天的白雪,很是清澈,他回答道:“储物袋里有地图,你拿出来看看?我也不认路。”
薛遥知闻言从储物袋里找出了地图,盯着上面的路线看了一会儿,才勉强在风雪中找到了方向,但因为迷路耽搁了一点时间,她估摸着他们没法在入夜城门关闭前抵达梅城,还好眼前就有一个破庙,薛遥知便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晚上,明早再进城。
大毛拉了一整天的车,早已是筋疲力尽,薛遥知安抚的拍拍它毛茸茸的脖颈,将它拴在了破庙里,给它准备好了水和草料后,她去找容朝,容朝正将庙里能用废弃木料聚在一起,用灵力点火。
薛遥知进去的时候,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都因为这把火暖和了一些,容朝坐在风口,挡着风,小心的护着火堆。
薛遥知见此,与他合力将缺了一条桌腿的供桌翻倒,勉强挡在风口,她说:“你去墙角坐着,你不能吹风。”
“哦。”容朝知道自己生病会让薛遥知更麻烦,见火不会被风吹灭后,挪到了墙角。
薛遥知照例拿了胡饼出来架在火上热,她瞥了眼容朝苍白的脸,他正在看她因为双手都受伤而笨拙的动作,见她看来,他伸手示意让他来。
“算了吧,你肩膀还伤着,还不如我左手好使呢。”薛遥知嘟嚷道:“早知道我就割右手了。”
容朝执拗的说:“我可以,你给我。”
“好吧。”
容朝左手接过,神情认真。
薛遥知的双手垂在身侧,她看着干巴巴的胡饼,说道:“等明天进城了就好了,你的银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我去钱庄兑了银两我们好好吃一顿。”
顺便再补充一下伤药,给容朝用的伤药快要用完了。
简单的吃完了晚饭后薛遥知往外看去,见风雪愈大,她将整个破庙里能点燃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以确保他们今天晚上不会被冻死。
一转头发现容朝竟然还看着她,丝毫没有睡觉的想法,薛遥知坐回他身边,说道:“该睡觉了容朝。”
“我睡不着。”容朝靠着墙壁,说道:“今天我都在驴车上坐一天了。”
“你个伤员怎么能不睡觉。”薛遥知催促:“赶紧睡。”
容朝的眼睛闭了又睁,实在是睡不着,他还是忍不住和薛遥知没话找话:“等去完了青城,让阳雪宗得到制裁后,我们去霜梧州吧。”
“为什么?”
容朝喋喋不休的说道:“你不是说你在霜梧州长大吗?那你的爹娘一定也在霜梧州,我陪你找他们。”
“不找。”薛遥知直接拒绝。
“你在霜梧州长大,那霜梧州一定有你在意的人,你不想回去见他们吗?”容朝认真的规划着。
薛遥知顿了一瞬,她说:“见不到了,都死了。”
容朝没声了。
薛遥知却忽然说:“我最在意的是收养我的阿婆,她在春天里捡到了我,却没能与我一起度过捡到我的第二个春天。”
薛遥知出生在春天,若是在沐青州必然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可她是在霜梧州,万物皆沉眠在冬季的余韵中未曾复苏,而她被草率的用竹篮子挂在了枯枝上,朦胧睁眼时险些被冻死。
年幼的婴孩说不出话来,求救的唯一方式就是啼哭,冰冷破败的街道,便是有行人路过,也只是匆匆一瞥。
是蜷缩在角落里无家可归正在等死的乞丐婆婆,听见她的哭声,挣扎着站起身,将她救了下来。
双眼黯淡无光的阿婆看着不停啼哭、双眸晶亮的她,眼中也跟着泛起了光,她用艰难讨来的铜板换成小米,熬成糊糊,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她喝着米糊糊,虽然瘦弱,虽然艰难,但她一直在坚强成长。
脆弱的生命在霜梧州冰冷的春天活了下来,阿婆抱着她,等到了温暖的夏天,然后又是漫长的秋冬,春天又来了,那时因为营养不良而发育迟缓的她终于能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声音。
阿婆总是“乖囡”“乖囡”的叫她叫个不停,她想告诉阿婆她的名字,她叫薛遥知,相熟的人都会喊她知知,阿婆也可以这样叫她。
等到夏天的时候,阿婆忽然指着郁郁葱葱的树上叫个不停的知了笑着对她说:“我们乖囡还没有名字哦,要不就叫知了吧,我们小知了就和树上的知了一样,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一天叽叽喳喳个不停。”
薛遥知想她才不是在叽叽喳喳呢,她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说出了话:“知、知、知、知……”
“我们小知了终于会说话了哦。”阿婆抱着她,惊喜的说道:“乖囡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薛遥知看着阿婆那么高兴,忽然想,知了其实也很好听,她蜡黄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笨拙的重复:“知、了、知、了……”
快乐的夏天又很快就过去了,艰难的秋冬来临。
可是阿婆很开心,因为已经快两岁的小知了,终于能撑着两条短短细细的腿走路了,她喜极而泣:“我们小知了真棒!”
薛遥知跌跌撞撞的走到阿婆旁边,仰着小脑袋,慢吞吞的说:“会走路了,可以,一直跟着,阿婆了。”
“阿婆是去乞讨,小知了不要跟着阿婆,你不能和阿婆一样当乞丐。”她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想要找一份活计,也没有人要她,可她靠着乞讨得来的铜板,一枚一枚的养大了薛遥知。
哪怕她瘦弱,迟钝,却依旧顽强的在冰冷的土壤中,破土生芽。
薛遥知抓住阿婆的衣角:“要和阿婆,一直,在一起。最喜欢阿婆了。”
“好,阿婆也最喜欢小知了。”阿婆温柔道。
霜梧州的每一个冬天都是一样的寒冷,几乎没有哪个冬天特别冷的说法,可是薛遥知到现在都能记得,在她两岁时的那个冬天,最冷最冷了。
一场三日未停的大雪带走了阿婆,她蜷缩在阿婆的怀里,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甚至都没有发现,抱着她的人,已经冰冷僵硬。直到在街边巡逻的修士,发现了死去多时的阿婆,也发现了在阿婆的保护下,还有一口气的她。
他们将阿婆的手掰开,将她从阿婆怀里抱了出来,温暖的灵力将生死一线的她救了回来,她迷蒙睁眼,看见的是他们擡走了阿婆的尸体。
每年霜梧州都会冻死很多流浪的人,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听他们说,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被丢到乱葬岗。
后来薛遥知终于找到了乱葬岗,可是已经找不到阿婆的尸体了。
薛遥知的话头也在这里停了下来。
“你记事还挺早,后来呢?”
薛遥知却不再多说,只道:“难得和你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待在温暖的地方,我很怕冷,不要说什么去霜梧州的话了。”
容朝听了,往她旁边挪,一直到贴着她的肩膀了他才停下动作,然后,他伸出左手,圈住了她的双手,将她两只手都聚在他的掌心。
虽然他们的手同样冰冷,可是这样握着,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薛遥知偏头看着他,就听他问:“这样还冷吗?”
“手是不冷了。”
容朝迟疑了一下:“那我吃点亏抱着你?”
“滚。”
容朝撇嘴:“凶死了。”
“行了,你该睡觉了。”薛遥知催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手放开。”
“哦。”容朝撒手,又说:“我明晚还想继续听。”
“你当我说睡前故事呢。”薛遥知失笑:“听这种故事,你也不怕做不了美梦。”
容朝瞥她一眼:“我要是做梦梦到你。”
无论如何,应该都是美梦吧。
“做吧做吧,赶紧睡了。”薛遥知摆摆手,往火堆里添了点木头,她打了个呵欠,忍不住闭上了眼。
容朝没什么倦意,他偏过头去看着已经睡着的她,见她歪着身子又要倒在地上,他连忙伸手扶住,她便靠着他的肩膀,熟睡着。
他沉寂下来凝视着她时,血红色的眸子,显得无比平和。直到身体抵不住倦意,他才不舍睡去。
寒冷的一夜过去。
薛遥知是被冻醒的,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差点被冻死,她对于寒冷的感知很是敏锐,几乎是在破庙里的温度降下来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了零碎的火星,旁边的容朝闭着眼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她去拉他的手,却只觉滚烫,她立刻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
薛遥知忧心的抿了抿唇,千防万防容朝还是又生病了,也不知是伤口引起的炎症还是昨晚受了冷,引起了发热。
薛遥知借着那点火星重新生了火,她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烧了一锅热水后,才去叫醒容朝。
容朝半天才满脸潮红的睁开眼,他的喉咙干涩,嘴唇起皮,他哑声说道:“我好像发热了。”
“嗯。”薛遥知将刚烧好的开水放进木头做的杯子里,递给容朝:“拿着,等不烫了再喝。”
容朝说:“没力气。”
这两天他伤得严重,都还会挣扎着起来烧个火热个饼,不想成为薛遥知的负担,这时会这样说,也是真的没力气了。
薛遥知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吹着气,等着不烫手了,她才将杯子递到了容朝的唇边,容朝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显然是渴极了。
等他喝完了水,饼也烤好了,她将胡饼泡软喂给了容朝,然后将还在沸腾的水灌进水囊里,让容朝抱着取暖。
好在这时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薛遥知扶着他上了驴车,休息了一夜的大毛精神抖擞,被薛遥知牵着,哒哒哒的往梅城的方向走。
见躺在驴车上烧得意识模糊的容朝,薛遥知拿了厚厚的衣裳盖在他的身上,见他就要睡过去,她开口和他说话:“容朝,马上就到梅城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大吃一顿。”
容朝模模糊糊的听见了她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回答:“那去吃杜阿婆家的牛肉面吧,她家的最好吃了……”
“好。”薛遥知回应道:“进了城我就要给你制药了,你喜欢吃药丸还是汤药?”
“汤药太苦了,不喝。”
“那我们去吃糖。”
“……”
容朝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薛遥知说着话,薛遥知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梅城。
昨晚的雪下得太大,天地皆白,高耸屹立的城楼近在咫尺,却被白雪覆盖,这里被称作梅城,也不知是否会有在冬季盛放的梅花。
城门口还贴着他们的画像,但几乎已经没有搜查的人了,所以薛遥知牵着大毛顺利的进入了梅城,她找人问了路,很快就找到了梅城里一家通用的钱庄,她将大毛拴在远处的树下,拉着容朝坐起来。
“我去兑钱,你守着大毛。”
容朝半睁开眼,费力的点了点头。
薛遥知摸出一张银票,容家是有钱庄的,容朝的银票自然也是从家里拿的,她看着银票上“容”字的字样,在阳雪宗还在找他们的情况下,这张银票很有可能暴露他们,但这时候她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薛遥知摸到了袖子里藏着的毒药,放心不少,然后才进了钱庄,排队排了一会儿后,终于轮到她了。
她将银票递给钱庄的伙计,便见那伙计拿着银票前后打量,然后目光不定的看着她,见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开口说道:“这银票是您的吗?”
“是我的,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伙计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只收了银票,并未回答,而是说:“您在这里稍等,我去找我们掌柜。”
“只不过是张十两银子的银票,还会惊动掌柜吗?”薛遥知特地找了张小面额的银票。
伙计只说:“您稍等。”
伙计立刻跑去找掌柜,薛遥知也马不停蹄的离开,拖着驴车远离钱庄。
容朝看她神情,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兑不出银子来了?”
“嗯。”薛遥知安抚:“不过你别担心,我还有点散碎银两,够我们生活的了。”
容朝沉默了下来,他一定是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落魄,金尊玉贵的少爷离开了家,甚至连行动能力都没有了。他难耐的垂下了脑袋,双拳紧握。
“行了,别这副表情,不过是没银子而已,好在我之前买了好多干粮,除了胡饼还有馒头和馕,够我们吃个十天的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这街上多少无家可归的人还饿着肚子呀?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薛遥知见他这样,出声安抚。
容朝低声艰涩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个什么劲儿,我们是要让阳雪宗说对不起的。”薛遥知说着,眼睛飞快的在街道上逡巡。
她就只剩下了几个铜板,自然是住不了客栈了,好在她少时流浪多年,知道该怎么去找暖和一点的地方。
在梅城到处转了一圈后,下午的时候薛遥知便确定了在容朝退烧前他们要待的地方——干燥温暖的桥洞
这座桥已经荒废,断壁残垣倒塌,一地狼籍,大的主体部分却还在,足以遮风避雨,但里面已经有过生活的痕迹,薛遥知犹豫了一下,没有钻进去。
她注意到边上一块桥梁的主体塌在两边的建筑上,形成了一个低矮的桥洞,但里面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她钻进去收拾出来,确定上方的主体足够结实后,将容朝扶了进去。
“在这里等着,我去买药。”薛遥知叮嘱完后,将一块大石头搬到入口挡住,她甩了甩发疼的双手,带着大毛,不敢耽搁的离开。
薛遥知全身上下加起来只剩下了二十个铜板,自然是买不了药的,她不舍的看了眼正睁着清澈干净的大眼睛,与她对视的大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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