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攻略第二百一十八天(2/2)
薛遥知是被一声尖锐的鸟鸣声吵醒的,她睁开眼,便见那只名为白雪的鹤正用清亮的红色眸子好奇的看着她。
薛遥知悲从中来:“白雪……”
话音未落,便有熟悉的女声响起:“你们是何人?你们难道不知,灵脉乃是赤月城禁地,不可擅入吗?”
薛遥知愣了一下,擡眸看去,便见一袭紫衣、明艳美丽的镜澜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燕别序倒是平静:“知了,祭坛也重组了。”
昨晚已经倒塌的巨大祭坛,子时一过,便恢复了原样,那时候燕别序便明白过来,他们入的不是镜澜的记忆,而是镜澜死前的意识。
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轮回。
镜澜在无数次的重复她的死亡,经历对那封印无能为力的绝望。
薛遥知这时看见镜澜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表情更难看了。
镜澜不悦的说道:“好没礼貌的两个小辈,我在与你们说话呢!你们潜入我赤月城禁地,意欲何为?难不成你们都是那妖族来的细作?!”
燕别序已经打开了往事镜,薛遥知见了,便开口说道:“魔主,我们不是细作。我们来此,也是为了这封印。”
“不需你们插手!”镜澜沉了脸。
燕别序淡声开口:“不用和她多费口舌,直接告诉她吧。”
“可以这样吗?”
“无妨。”燕别序很平静的说:“反正明日她也不会有记忆。”
“也是哦。”
镜澜眉头紧锁:“你们在说什么啊!”
“魔主,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而我们来自七千年后的世界,为的就是破除这蚕食魔界灵力的封印。”薛遥知开口说道:“而您被困在了您去世的这一日。”
“荒谬!”镜澜不耐,又见时辰快到了,她说:“离开这里!”
薛遥知说:“还有些时间,您可否与我们说一说这封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既来到此地,又怎会不知?”镜澜反问。
“我们的确不知道,还望您能为我们解惑。”薛遥知说着,微微顿住:“至于我们方才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您明日自然就知道了。”
镜澜见他们气度不凡,又能来到此地而不被灵脉中的灵兽攻击,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恶人,况且关于赤月州发生的事情,他们多加打听也能知晓一二。
“你们可知失陆之战?”
薛遥知颔首:“知晓。”
这也是一场人、妖、魔三族之间的战争,魔族便是在这场战争中,被“驱逐”出了大陆,人族也从没落走向强盛。
不过从镜澜口中说出的,自然与史书上记载的不同,历史会欺骗他们,但如今的镜澜不会。
镜澜脸色苍白的开口:“我赤月州天生便有灵脉护州……”
赤月州是天赐的福地,也是魔族赖以生存的家园,上千年前,妖魔两族强盛,人族式微,妖与魔互相掣肘,人族方能有喘息之地。
而妖族不满魔族占领赤月州,这样的风水宝地,谁能不觊觎?
当时的妖王掀起了战争,意图攻下赤月州,但魔族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有大能飞升入了天界,正是士气旺盛之时。
薛遥知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钟离寂与她说过,能够飞升的只有人族和妖族。
她没有打断镜澜,听她继续说。
妖族被魔族打得节节败退,而就在魔族以为他们很快就能结束战争的时候,妖族联合人族,设下了封印大阵,将赤月州封印。
按理说他们本不该如此被动,然而未知的力量打压着他们,他们只能在这赤月州中与世隔绝。封印在大肆吞噬着赤月州的灵力,但赤月州还有灵脉,这极为强大的灵脉滋养着赤月州,对抗封印的吞噬。
终有一日,赤月州的灵力会被吞噬殆尽,举州倾覆。
为了不引发恐慌,镜澜下令封锁了消息,然后便与魔君与一干心腹开始尝试破除封印,一个又一个族人倒在了镜澜的面前,到最后便知剩下了她一人。
薛遥知忽然问:“是……天界帮了他们吗?”
镜澜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别样的神情:“你知道?你竟知晓?”
这桩消息,不该泄露的。
“是您昨日死前说的,您说魔族被排挤,还说大陆虚伪,天道不公。”
镜澜:“……”
如果她真的会死,那她也真的会这样骂。
“不错,就是天界。”镜澜说着,便闷笑出声:“你可知这世上之事究竟有多么荒谬?”
“沧泫大陆创世以来,首位飞升之人出自我魔族!然而那位大能在踏入天界的那一刻,便为天兵剿杀,临死之前,拼死向我等传信,告知这一荒谬真相——”
他们的力量,不被天界认可,不容于世,魔族是绝对不能飞升的,只是因为赤月州的灵脉太过于强大,滋养出了更为强大的魔种,便是天雷都不能阻碍她前行半步,她飞升入天界,得到的却并非更为强大的力量,而是死亡。
她的飞升是意外,天界不会容许这样的意外再度发生,所以天界派出了使者,联合人族与妖族,封印了赤月州。
他们要魔族自生自灭,也要赤月州的灵脉不再能产生灵力,魔族就该在绝望中挣扎着,腐烂着,以此警醒世人,为魔者,罪无可恕。
赤月州就此被封印,而妖族也在这一战中元气大伤,人族也就此觉醒。
在天道的警示下,他们在史书上将魔界隔绝于大陆之外,要所有人都知晓,魔种就不该存在于大陆之上。
那时赤月州外的瘴气还没有那么重,魔种仍能在大陆上行走,但无一例外都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回来时便带回了这样荒谬的消息。
魔种愤怒,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封印破除无望,真相也被掩盖,他们违抗不了天界,所以镜澜叮嘱了史官在她死后,更改史书。与此同时,她在灵脉附近设下了不许使用灵力的禁制,倘若有朝一日灵脉当真枯竭,那么再多的灵力都只能成为供养封印的养分。
这封印针对的便是灵脉,总有一日这里会化作一片荒芜之地,唯有远离此处,可保魔界短暂平安。
后来这里的灵脉果真枯竭,也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魔族在距离灵脉很远的地方重建城池,但稀薄的灵力,贫瘠的土地,无法开出美丽的花。
魔种如同世人偏见里所想的那样,浸在被“驱逐”出大陆的仇恨中,野蛮暴力的生长着,一心想要“重返”大陆,甚至还创造出了通往大陆的界门。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镜澜本该不知,但她却偏偏都说出来了。
她的确没有去投胎,不屈的魂灵停驻在这片她挚爱的土地上,看着她一天天的腐烂荒芜,多年过去,灵魂逐渐磨灭,只留下了最后一抹顽强的意识,被困在她的最后一日。
……
“当初在赤月州被封印后,他心有不甘,闯入赤月州,仍旧想要吸取灵脉的力量,与初代魔君同归于尽。”
容朝搜完赫连真最后的记忆时,赫连真便如同一摊烂泥一样,摔落在地。
乌秋不可置信:“他当真是初代妖王?!他怎么能活那么久的!”
“借尸还魂。”容朝说着,瞥了钟离寂一眼:“真正的赫连真早就被你杀了,你砍断的不是他的尾巴,而是他的头颅。尸体被这妖王捡了回去。”
钟离寂已经听完了一切,关于七千年前的那场阴谋,他擡眸,望着那一缕要散不散的天光:“看来当真是要与天斗了。破天阵还可用吗?”
容朝的面色凝重。
这破天阵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若是运用得当,的确有可能破除这封印,但已经建立好的阵法容纳不了第五种力量——
在场的,只有薛遥知是凡人。
老妖王将薛遥知推进阵法中,打的就是让她血祭的想法,改变破天阵的运转,待到阵法大成,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反噬,届时这老妖王也可借机吸取他们的力量。
他打的就是这主意。
结果不知为何,薛遥知却误打误撞的进了封印内部,未曾死在阵法中。
老妖王虽然不解,但也只能将计就计,催促他们完成破天阵,但阴谋被拆穿,满盘皆输。
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们如果继续用破天阵,在封印里的薛遥知会如何。
不过……
容朝说:“燕别序也在封印中,想必他们也会想办法,从内破除封印。”
“纵然此时我们的力量不够,但内外夹击,也有破除封印的可能性。”钟离寂明白过来,眼睛一亮。
若想救薛遥知出来,这封印必须得破。
……
又是一日死亡。
燕别序给镜澜看了往事镜后,对她说:“我们有阵法可以破除封印,只是不知此时还可用否。”
镜澜看了眼燕别序画出的破天阵,她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叹了一声:“莫说封印外的人会不会继续运转这破天阵,我此时只是一抹意识,所谓灵力对真正的封印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你一个人又该如何运转破天阵?”
燕别序看向薛遥知。
“我只能保证,容朝和钟离寂一定会继续运转破天阵。”薛遥知深感无力:“旁的我也帮不上忙了。”
燕别序呢喃:“这所谓劫难,竟是要我抉择么?”
只要他想,他仍可以在镜澜无休止的轮回当中,与薛遥知永远留在这里。
永恒。
他呢喃着他求之不得的二字。
“你说什么?”薛遥知没太听清。
“我说——”燕别序露出一丝笑容:“若是我们能离开,我们能重新开始么?”
薛遥知:“不能。”
真是绝情。
燕别序笑容不变:“若我也被耗死在这封印中,你会和我一起死吗?”
“不会。”
他轻声说:“我会杀了你。”
薛遥知瞪大眼:“这么狠?”
燕别序爱怜的摸了摸她乌黑的头顶:“你知道的,我一向狠心,否则你也不会那么讨厌我。”
薛遥知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但燕别序已经不和她说话了,他提着剑,走向近处的祭坛。
剑锋勾勒出破天阵阵纹。
他要以一人之力,运转破天阵。
燕别序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破天阵不过只运转了一次,他便记住了全貌,阵法很快泛起明亮的白光,将他笼罩。
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阵法中,直至天际的那一抹洁白天光。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血月黯淡的光芒,掩盖不了阵法的光华,燕别序的面色已是惨白,额间溢出斗大的冷汗。
很显然,他独自运转破天阵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薛遥知死死地咬着唇,她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锋利匕首,紧握着匕首的指节泛白,仿佛要做出艰难的决定。
镜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
“我身无灵力,但我还有这一身骨血。”
哪怕她是凡人,身无灵力,但燕别序说过,他们的力量系出同源,只要她愿,她可以血为祭,绘下阵法,助燕别序一臂之力。这样强大的阵法,要的恐怕是她这一身的骨血了。
她会死在这里。
多日来的惶恐不安似乎都指向了如今,她的死劫就在此处。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正要冲上祭坛时,燕别序忽然剑指天光,强行引封印中的灵力入体。
薛遥知不解,镜澜倒吸一口凉气,开口说道:“他要强行突破——但封印里的灵力不属于他,他这样逆天而为,莫说会被反噬,渡劫的天雷也会劈死他的!”
“可他是燕别序……”
话音未落,天地色变。
原本就暗沉的天空此时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细碎的紫色电光闪烁在漆黑的天幕,似乎是兴奋,终于能劈下这致命一击——
破开苍穹的巨响朝着燕别序落下,他受了第一道天雷。
燕别序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仍在引封印中的灵力入体,他要渡天雷,也要破封印,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天雷不断落下,将这巨大的祭坛劈成了一片废墟。
封印逐渐开始松动,破晓的天光下,隐约露出一截纯白的天路。
燕别序半跪在焦黑的地面上,在天雷与反噬的双重力量之下,再如何强大的身躯,也破碎不堪,他七窍流血,染红纯白的衣衫。
他的剑已经断成了两截,成为了无用的废铁,他松了手,断剑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能感受到,他快要死了。
与天斗,自不量力。
燕别序下意识的去追寻薛遥知的身影,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视野一片模糊,无法找到薛遥知。
不知过去多久,她静坐在了他的面前,问他:“你在找我。”
他说不出话,只能点头,费力的睁大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薛遥知问:“是要杀了我吗?”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绝望又无力:“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带你离开了。
我要死了。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薛遥知轻声说道:“你做出过选择的,在梦魇之境里,你没有杀我,你放我走了。”
她一字一句的说:“这一次,轮到我了。”
燕别序的视线终于清楚。
他看见了满目的鲜血,是他的,也是她的。
以血化作的阵纹在他四周展开,而薛遥知是阵法的中央,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腕上血流如注。
“去走天路,去破开封印——”
她咬着牙,泪珠滚落:“去问一问天道,我这一生,是为何!”
如同将灵根还给他时那样,她一如既往的坚定决绝。
燕别序已经被动接受过一次。
这一次的代价是薛遥知的生命。
他紧紧的抱住了薛遥知,滚烫的泪珠砸在了她冰凉的脖颈:“知了,是你该替我去问一问。”
薛遥知迟钝的脑袋无法理解燕别序在说什么,她只是看见燕别序借由血阵的力量,再度站了起来。
他单手抱着她,带着她往那道天梯冲去。
无数天雷滚滚落下,尽数劈在了他的身上,躯体如同破烂的筛子,爆开的鲜血模糊了薛遥知的双眸。
她迷茫睁眼,却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
眨眼间,血雾弥漫。
燕别序选择了自爆,不留尸身,强大的灵力劈开了所有天雷,分出的温柔力量,将她送上了那座天梯。
正如他最开始的时候说的那样,他们的力量系出同源,他能走的路,她也能走,哪怕……是飞升之路。
当初灼华妖身可成神,凡人之躯又为何不可?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封印,终于在这最后一击下,骤然破碎。
……
沧泫7750年,逐陆之战结束,赤月州重新现世,被更改的史书重新编写,真相大白于天下。
在封印祭坛的遗址中,他们未曾找到尸身,只找到了断成两截的诛雪剑,昭示着又一位当世强者陨落。这柄断剑被赤月州收敛,立下剑冢,以此为纪念。
当初被卷入封印中的两人,一年,两年,三年……百年,至今未归。
苦等之人等待着不归之人。
直至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