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恩怨终结 他们的恩怨，终结了（2/2）
她见多了这样的事。
而如今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要问那个女孩，“我对不起你过么？”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她能怎么回答呢。
你希望她怎么回答你呢。
燕丹也沉默了。
秦王的手放在了桌子上，因此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又喝了一碗酒。
“你后来交到朋友了么？”秦王开口问道。
燕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感觉其实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说谎了。
“那你呢，你交到朋友了么？”燕丹问道。
“朋友不敢说，”秦王轻声说，“但是同志应该有不少。”
志同道合之人，被叫做同志。
有同志兮，百转千回而不知苦。
秦王出了口气，“寡人的确有句话想和你说。”
“你看不起寡人也好，耻笑寡人也好。”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虽然曾受了你的恩惠，但是我在心里，很讨厌你。”
唐秋生怔了一下，因为她看到秦王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隐去了一线泪光。
她不知道当年那个男孩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这样一句真话。
好像用光了一生的快意恩仇一样。
燕丹歪过头，惨然的笑了一声，“我听闻你活埋了邯郸城内所有贵胄，如果其中有我的话，想必我也已经葬身土坑了。”
“你果然是条蛇，是喂不熟的暴躁寡恩之人。”燕丹说道，“施了恩惠于你，但是你只会记恨我是么？”
唐秋生很想说点什么，然而下一瞬间她被那个舞女握住了手腕反制在了墙上。
而太子丹袖中的匕首滑了出来。
燕丹的直觉只告诉了他一件事，这个少女太弱了，她这么弱，为什么秦王会如此坦然地只带她一个过来，莫非还有埋伏。
而下一秒钟，他听见了那个舞女的失声尖叫。
因为她的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而那个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匕首被她握在了手里。
这东西有剧毒，一瞬间她的血液变成了纯黑色，滴在了地板上。
秦王脸上的血色一瞬退了个干净，他拔了一半的剑瞬间拔了出来，一把格开了燕丹抢走了匕首，手中剑一下子划开了少女的手掌，试图让毒血迅速地流出来。
有毒，唐秋生的大脑旋即收到了这个信息。
然后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当她惊魂甫定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把秦王一起带到了虚空之中。
因为秦王抓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那把匕首。
唐秋生出了口气，她决定先解释一下。
“已经没事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我出来的时候，把毒素留在了世界里。”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她说，看了看那把匕首，“忘记和大王说这件事了。”
她将匕首拿了过来，扔进了空间里，“现在他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武器t了，回去也没关系了吧。”
“我敢去抓，那肯定是我有自己的理由的。”唐秋生认真地说，“我又不想死，而且大王也不是挡不住。”
“就是因为我没事才动手的。”
秦王出了口气，他的目光转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凝视虚空，因为从前他们并不会在这种状态下停留。
“有什么感觉么？”唐秋生担心的问，该不会迷恋上这种感觉了吧，那可就麻烦了。
“感觉很冷很寂寞。”秦王轻声回答道。
“不喜欢这里就好。”唐秋生松了口气。
“很不舒服。”他说道。
唐秋生点了点头，“绝大多数人都感觉不舒服。”
“有些人会因为震荡吐出来，也有人被这种抽离弄的心情抑郁。”唐秋生简单地解释道，“所以我不应该把大王带出来的。”
“我虽然不太聪明。”唐秋生说，给自己撒了点药水开始清创包扎，“但是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
她将伤口缠了起来，“大王不相信我么？”
“相信，”秦王说，“否则就不会只带仙人来了。”
唐秋生笑了笑，少女站在深蓝色的虚空之中，滚滚而逝的时空照亮了她的脸，“对不起，实际上，我根本认识不到中毒是一件不安全的事情。”
“就像从高处跌落，我也不会觉得很可怕一样。”
“打扰了大王的事。”她轻声说，“很抱歉。”
她伸出了一只手，“回去么？”
秦王点了点头。
燕丹只觉得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的位置就换了，秦王抽出了剑站在了少女的身前，而剑刃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舞女惊叫了一声，然而她经过了入住时的搜身，并不能带上什么东西。
这把匕首还是放在地图里以机密不能示人带进来的。
而窗外听到了一片喧哗之声。
燕丹看着眼前的秦王，他似乎方才露出了那么一瞬伤心和疼痛都被从新掩藏了起来。
他现在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澈而平静，就像是昆仑上的湖水，因为流深而沉静无比。
“她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做到这种事？”燕丹问道，“所以你是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么？”
唐秋生活动了一下手腕，举起了自己的手对着窗户照了照，自己的手艺不错，好像没有肿起来的趋势。
“那个，廷尉大人是怎么教的台词来着，我忘记了。”唐秋生说，随手挠了挠后脑，“就是反正在秦国不能秦王杀掉你，还是得我杀掉你，所以为了合法我就来了，并不是打算当主力的。”
“现在看来好像反正，”唐秋生思考了一会措辞，也没找到合适的，“反正任务又大失败了。”
“完了，台词彻底忘了。”她自言自语道，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理解李斯在说话的时候的逻辑，她突然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背他的课文那叫一个惨烈。
让她贡献了最多挂黑板的高光时刻。
唐秋生想起自己好像有高中课本，等那天他不加班绝对要给他做自己文章的阅读理解，以解当年心头之恨。
也不知道他能对多少。
秦王的手握着剑柄，过了一会，他听着门外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他知道，秦国的侍卫们已经到了，他们也许等着自己动完手进来收拾残局。
“王不可私刑。”他张开嘴，轻声说。
对，就是这句，唐秋生在心里想。
“而你刺杀寡人在先。”他继续说，声音恢复了从前的高高在上，不着痕迹，“所以寡人不会杀你，一会自有人来杀你。”
“你孤身前来，不就是为了杀我么？”燕丹倒是笑了出来，“否则你为什么拒绝我。”
秦王静静地收剑回鞘，“是的，寡人是这么想的。”
虽然说对唐秋生来说，被见血封喉的匕首划了并非什么大事。
但是她这只是为了纵容自己这份心思。
他的手松开了，剑落回剑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卡扣声。
那么他自己不能纵容自己了。
“王不能私刑。”他淡漠地说，转过了身，“所以寡人不杀你了。”
“寡人也不该这么来见你。”他说，每个字都咬的很重很清晰，然后燕丹看着他转过了头，看向了那个少女。
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示意她跟过来。
少女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跟了过去。
“我为什么永远想不起来廷尉大人说的句子到底是怎么组装的。”少女咕哝着。
“没事，寡人记得就好了。”秦王轻声说，“反正他也是对寡人说的。”
燕丹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些王孙公子这么和一个少女说话，更何况是王了。
很轻松自在。
不像是施恩于人，也不像是招贤纳士。
“那好吧。”少女似乎看开了这件事，“全靠大王妙手回春。”
“那寡人肯定是有寡人过人之处的。”秦王说，声音轻松而愉快，似乎还有几分沾沾自喜。
“嗯嗯。”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廷尉大人的下一句是什么？”
“左右护君，诛杀刺客，合乎国法。”秦王擡起了一只手，颇有几分骄傲地说。
“好像的确是这个。”少女笑着说，仰起头来看着他，眼睛明亮。
燕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确已经赢过自己太多了。
因为他即使有三百死士，并没有能放心全然信任的臣子们，也没有一个能这样说话的人。
燕丹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他对死士们也好，对嬴政也好，投入感情的时候，就在想着自己会收到什么了。
名声，赞美，各种好处，他的确是为了这些才付出情感的。
他也许应该讨厌自己，毕竟自己付出的是那样不良的感情，这世界从来公平，你用那样的水浇灌，当然会生出这样的毒花来。
每一瓣如血的花瓣都是被屈辱和痛苦催生的，它以旁人的眼光和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荣誉做养料，每一次嬴政试图反抗这种恩惠，都会被周围人用不识好歹和忘恩负义的唾骂来再催开一朵。
这朵花，就这么盘踞在那里二十余年，本应根深蒂固，就算想要拔下来都会拽的血肉模糊。
燕丹曾觉得，就算是自己死了，被他杀掉了，只会让这朵花更艳丽，更长久地折磨着他，永远不会放过他。
而如今，这株他亲手栽在嬴政心脏深处的，根系盘根错节地勒在他心头上的毒花竟然枯萎了，支离破碎了。
他们的恩怨，终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