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剖心以见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2/2）

“虽然说好像挺恬不知耻的，”韩非笑了笑，“但是你应该总是在看着我吧。”

李斯沉默了，他低下了头，露出了瘦弱的脖颈，如同任人宰割的小动物示弱一样，点了点头。

“你长大了。”韩非说，双手端起了手中的酒杯，“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就是你长大了。”

“不需要再看着我了。”他笑了笑，“只要看着你的君王就好了。”

“只要看着你的国家和人民就好了。”

他的脸上一派庄严肃穆，没有半点开玩笑或者狭昵的意思，端着的酒杯仿佛在最隆重的祭奠上敬告天地四方，神灵仙人一半，站的肩背笔直。

“所以这杯酒让我敬你吧。”韩非将自己的杯沿往下移了几分，轻轻地撞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敲金落玉一般的声响，“祝你日后如你当年所发愿的那样。”

“为天下领政。”

韩非擡起了杯子，仰起头一饮而尽，李斯端着杯子，愣住了。

唐秋生轻轻地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李斯垂下头，将一杯酒喝尽了。

“所以以后谁是大师兄？”张苍悄声说，韩非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你了。”

“等下去之后见到老师，你就负责替大家挨打就好了。”韩非理所当然地说，“请务必让老师把怨气撒干净了再跑出来，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当然如果跑不出来也不要紧的，你永远活在我们大家的心里。”韩非煞有其事地说。

“为什么坏事成我的了。”张苍抗议道，韩非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擡起手量了量的他的脑袋，“你也长大了。”

“我一直都比你高吧。”张苍说。

“那倒是。”韩非说。

“我知道，”张苍出了口气，脸色变得宁静下来，声音也洗去了方才的轻佻，变得温厚而庄重，“我觉得，我勉强也算是尽忠所事吧。”

“我们人尽其才问心无愧就是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以表示自己会恪守今天的承诺，而毛亨也接过了酒杯，也饮下了一盏。

“我等当为天下计。”毛亨说，将手中的酒杯倒了过来，显示里面已经一滴都没有了，“竭尽驽钝，万死不辞”

唐秋生突然想起了在学生年代，大家在作文里用烂的句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荀卿大概根本不会觉得师门不幸吧，就算因为某些腐儒作怪没法配飨孔孟，也会觉得能有这些弟子，是师门之幸吧。

散场的时候夜凉如水，唐秋生选择帮李斯拎一部分他带来的竹简，中年男子一直保持着沉默，两个人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过了一会。

“是仙人让我师兄说这种话的吧。”他问道。

“没有，他对我说的，然后我说，应该去对本人说。”唐秋生回答道，“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和本人说比较好吧。”

李斯点了点头。

“谢谢。”他轻声说，“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听到他说这种话。”

“他平时说话的确都是什么难听说什么。”唐秋生笑着说。

“他从前上学的时候也没这么激烈，”李斯说，“大概是回到韩国搓磨的太厉害了。”

“韩国那些人，”李斯慢慢地说，“他们本来就弱小，还得过且过，有人哪怕是声音大了一点，打扰了他们的清梦都是罪过。”

“所以他很久呆在自己家里，专心著书。”李斯说，“其实六国之中，都是可以从内部就可以瓦解掉的”

“灭六国者六国也。”唐秋生轻声背诵道。

“可以这么说吧，”李斯说，“它们看着坚不可摧，实际上早就被蛀虫吃空了。”

“只是，这些王孙公子，或者士人们依旧不肯从昔日美梦中醒过来罢了。”他说，唐秋生点了点头，“其实我以为毛亨会不高兴来这里呢。”唐秋生轻声说。

“我也这么以为的。”李斯笑了笑，“现在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唐秋生转过了头，看向了粼粼的水面和上面倒映的灯光。

这是一个宁静而暖和的夏夜，没有下雨，也没有什么蚊虫。

足以称为一个良夜。

这里是他的土地和人民t，唐秋生想，而正如那日秦王与太子丹说的那样，靠他不世出的理想就能将天下英才聚于一处了。

果真如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