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五楼十二城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2）

“我带大王去看海吧。”她轻声说，“看看真正的海。”

而不是海螺里一片破碎的回忆。

秦王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放在了少女的手上。

而下一秒钟，他听见了货真价实的海浪声。

温婉的悠远的海浪声，因为夜色深沉的缘故，所以大海也变得温柔和深沉，浩渺无尽的黑色带着春日里的温度，好似昭告着它本是生命的摇篮。

一切的原初。

“这里是即墨。”唐秋生悄声说，“附近有齐国的盐田，最好不要被当成偷盐的。”

秦王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他恢复了默不作声，擡眼望向了一望无际的滔滔汪洋。

这就是大海啊。

在这片博大的水域面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渺小无比，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少女的手。

唐秋生并没有摆脱，她只是放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看向没有边际的大海。

海风里带着细小的盐粒，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唐秋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心情，毕竟被各种照片和视频早就破坏了新鲜感，当她真的站在海边的时候，大概应该想的是太阳好大，我应该去开个椰子之类的。

但是她没有。

当她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时候。

她被那种包容万物的气魄所震慑住了。

海纳百川。

她切实地感到了这个词语的分量。

而从前的人呢，她想起了望洋兴叹这个词。

秦王是哪一种呢，是感到开阔呢，还是感到绝望呢。

他握住自己的手是热的，甚至有点发烫，她不打算打扰他。

大概过了一刻钟，或者更久，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是想将肺叶里的空气全部排空然后换进新鲜的一样。

“这就是大海啊。”他说。

唐秋生点了点头。

唐秋生忽而听到好像远处若有人声，两个人在礁石后藏了起来，没过多久，海边果然来了些人，他们没有带猎犬或者兵器，并不像是盐田周围巡逻护卫的。

唐秋生心里略微放宽了几分。

他们打着火把，似乎带了什么东西过来，然后在海边停了下来。

海面上亮起了灯火，和明净的满月遥遥相对，他们似乎将带着姓名的竹片载着一小点火苗，放进了黑色的海水之中，然后随着柔和的海波，渐渐飘走。

“列国之间多有征伐，”秦王低声说道，“这些东方水系发达的国家，死后的尸首大多水葬。”

“寡人听闻他们会将带着姓名的竹片载上灯火放入水中。”

“以此指引他们的魂魄回到大海上。”

星星点点的灯光渐渐勾勒出了海岸线的形状，让人看着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安静而祥和。

似乎这一点微光就足以度此世最不幸的死者去往往生。

“在我们那边，也有放灯的。”唐秋生悄声说，“虽说也知道是指引亡灵回到他们的地方去，不过后来大家大多是在许愿就是了。”

“许愿么？”秦王也看着那灯火，出了神，“那仙人许过什么愿望么？”

唐秋生笑了笑。

她似乎对许愿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无论是孔明灯，还是河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许过什么愿望。

“没有唉，”她诚实地回答，“那大王如果要许愿的话，会许什么呢？”

秦王想了想，“四海升平之类的，总得自己做才行。”

“如果说什么人力不可及，还想要的愿望。”他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唐秋生凝视着灯火。

她不会去主动打听任何人不想说的东西。

因为不想说的事情都是有他们自己的理由的。

“仙人如果现在许愿的话，会想要什么呢？”秦王问道。

唐秋生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心。

她的愿望么，人力不可及之处的愿望。

那就是关于无常的愿望了。

她从来不对命运或者无常有什么期待，她也从来不许愿，这种凝视着自己对这种不可视不可得对欲望，还真是一种新鲜的感觉。

如果说，非得许下一个的话。

“但愿人长久，”她轻声说，“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