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书同文 他们这半年实在是太累了（2/2）

“关于齐王建的动态。”尉缭说，“今天间人的例行通报会送到我这里来。”

“他真的没事吧。”尉缭的目光落在了李斯的肩膀上，“我感觉这半年他得掉了十斤开外。”

“也几乎看不到他人影，幸好秦王体谅，说他早朝缺席也无妨。”尉缭叹了口气，”也就是还算年轻，要是我这把年纪，估计已经熬死了。“

“毕竟在搞字体啊。”唐秋生也叹了口气，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她忍不住想，她从前只知道这是不世出的壮举，但是却的确没想过会有多累。

“听人说程邈和胡毋敬也人不人鬼不鬼的。”唐秋生轻声说，“他们这半年实在是太累了。”

尉缭点了点头。

他垂下了眼睛，下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带了一个薄毯子，尉缭接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李斯肩上。

他略微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只鸽子落在了尉缭的手上，叫了一声，尉缭给了它饲料，从它脚上取下了帛片来。

李斯动了一下，醒了过来，他张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来了？”他问道，揉了揉眼睛。

“来了，是好消息。”尉缭言简意赅地说。

李斯出了口气。

“不吃了饭么？”尉缭将帛片递给了他，他看了看，放在了袖子里。

“不吃了。”李斯说t，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回去还有事要做。”

“说起来，字的事情怎么样了？”尉缭问道。

“就那样吧。”李斯说，吐出了一口气，“快结束了，真的快结束了。”

“要不然我也没命了。”他说，垂下了头。

“到时候你可得告个假。”尉缭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好像担心死自己手里了不太好，所以在虚空挥了一下。

“那我肯定要上床睡个觉。”李斯说，“我都快忘记床长什么样子了。”

“太辛苦了。”唐秋生不禁说，“快结束了的话，那简直太好了。”

李斯笑了一声，“是啊，我甚至有种马上就要刑满释放的感觉。”

“再过七天，大王就可以去看了。”他打了个哈欠，“到时候应该一切都好了。”

“我真的感觉我要刑满释放了。”他忍不住说，“大王要求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

“除却字这一块，剩下的好像都不可怕了。”他自言自语道，唐秋生感觉他大概高强度闭关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想说两句话证明自己还有舌头，“那些只要发布下去给小官吏们，让他们遵守就好了。”

“的确，字是最难的了。”唐秋生附和道，“这关过去了，之后应该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李斯茫然地点了点头。

唐秋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精神状态下的李斯，一副魂不守舍神游天外的样子，脸色惨白，为了出门大概梳了梳头发，套了件干净衣服，但是袖口露出了白色中衣和手上斑斑点点的墨迹，整个人拿个碗往墙根下一蹲估计给钱的都少不了。

简直像是个穷困潦倒浑浑噩噩的乞丐，和她印象里那个带着点洁癖的安静的整肃的中年人判若两人。

然后他一脚踩空从廊下滚了下去，不过很快拍了拍土爬了起来，“没事。”他说，满脸都写着分不清东南西北，唐秋生决定送他回去，避免他路上撞在墙上或者把自己摔成脑震荡。

“都夏天了。”他如梦初醒般感慨着，然后擡起了一只手挡了挡阳光，太阳已经西斜了，日头不太毒了。

“是啊。”唐秋生说道，“已经夏天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廷尉的书法是怎么练的。”唐秋生决定找点话来说，“的确是非常厉害呢。”

“书法？”李斯微微地侧过耳朵来，朦朦胧胧间露出了少见于他脸上的本能的困惑的表情，“那是什么？”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唐秋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时候的人的心里，还没有书法这个概念。

她想起了自己在课本上看到的这项工作的意义，从这之后，汉字从象形走向了符号化，这是中国第一次官方规定字体，是从无到有开天辟地的伟业。

这是秦王何等天才的畅想。

从无到有这四个字看着真风光啊，唐秋生想，但是实际上做起来要多少心血。

她不敢想。

在象形文字的时代，字符和图画之间没有那么壁垒分明的界限，当然也没有书法这种东西。

她差点忘记一件事。

如今在她旁边走着的这个人。

是中国第一个书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