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思无邪 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2/2）

也许他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的父亲做了太多的错事，等着他纠正。

唐秋生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看着论语上的文字，同一本书，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

有人只能看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有人却可以看到率兽而食人的不甘和刚烈。

“说起来，公子喜欢儒学么？”唐秋生问道。

“诸子百家中，对我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儒学的。”扶苏认真地回答道。

“那公子平素里和谁讨论问题呢？”唐秋生问，目光落在窗外，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扶苏轻轻的叹了口气，“父王不喜儒学，所以只能和老师们谈论。”

“公子听说过毛亨么？”唐秋生低声问道。

“老师们说毛亨学诗于荀卿，而荀卿有悖孔孟之道。”扶苏回答道。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呢。”唐秋生笑了笑，“我看他每天在图书馆里一杯茶一根烟，一个文档写一天，我就浑身难受。”

“你多少替我去烦烦他。”唐秋生悄声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让他一看到你就想跑路最好了。”

“荀卿再怎么有悖孔孟之道，”唐秋生低声说，“毛亨也是天下儒生共尊的大儒。”

“放着这种人不去讨教争辩，那岂不是便宜了他。”唐秋生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

“你既然喜欢孔孟之道，”唐秋生说，“你看孔子周游列国，孟子也到处论战，不如和不是儒生的人聊儒学。”

“说不定这样更有长进呢。”唐秋生建议道，“如果你想，你如果能把韩非子给说服了。”

“那岂不是说不定荀卿泉下有知，还得谢谢你呢。”

扶苏轻轻地笑了一声，“仙人就知道拿我开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唐秋生说，“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要骗我。”

“我对仙人，绝无半点虚言。”扶苏说道。

唐秋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你的先生们，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你的父王所作所为，很有问题。”

扶苏的肩膀震了一下。

“仙人？”他轻声说，“怎会得知呢？”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唐秋生悄声说，“他们说的事情，你也许会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大人说服少年人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他们是你的先生。”唐秋生淡淡地说，“你若不能质疑他们，反驳他们，如何超过他们。”

扶苏沉默了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沉声说。

“如果你父王倒行逆施，冥顽不灵。”少女低声说，“那么必然乱起四方了。”

“我觉得，如果你不知道哪方说的是正确的时候。”唐秋生说，“可以看看平民们的反应。”

“虽然说民众很多时候是短视的。”唐秋生轻声说，“但是最高深的智慧在掌握在他们手里。”

“他们永远记得谁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此后千万年，即使史书上如何痛批，文人士大夫如何不屑，但是平民依旧对此人敬若神明。”她轻声说，“你觉得此人，是好还是坏呢。”

扶苏的后背似乎有冷汗渗了出来。

他静默地握着手中的笔，沉默了好一会。

“而公子能听到的，大多数是这些文人士大夫的话。”唐秋生轻轻地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公子天性仁厚，当然能知道我在说什么。”

扶苏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大王说，过两年就要让公子去和蒙将军历练了。”唐秋生说，“虽然边境苦寒，但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里的人的生活状态和咸阳截然相反。”唐秋生轻轻地说，“他们不止更靠天吃饭，时不时就有游牧民族来侵扰，有时候一年的劳作血本无归。”

“公子说，若是封给一位诸侯王让他全凭良心，就算想要尽力施为，也只能调动小小一块地皮的民力来竭力处理好，还是背靠着一个庞大的国家，如果被欺辱了，虽远必诛更好呢？”唐秋生说，“不用回答我，回答他们就好了。”

扶苏低下了头。

“其实，”扶苏轻声说，“我有件事没有和仙人说。”

“什么事？”唐秋生问道。

“我很喜欢她，但是想到她是丞相的女儿。”扶苏轻声说，“如果我和她在一起了，是不是就要延续父王和丞相的政策。”

唐秋生很想说那有什么问题么，但是想起这孩子似乎还是有些不同的理想的。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想想我似乎也不太了解他们的政策。”扶苏轻声说。

“你娶的是她又不是娶了她爹。”唐秋生低声说，“记住这句话，不管后来你喜不喜欢他们的那一套，这句话都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他们的政策大方向上问题不大，做点微调什么的，相信这些老臣们反而会支持的，唐秋生想，不过不愧是公子，居然都想到她爹的问题了。

扶苏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秋生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是不是曾经就这样错过了这个女孩。

因为不想和上一辈一样，觉得他们的做法残酷无情，自己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某些居心叵测的家伙还真是误人子弟啊，唐秋生想，她低下了头，“这段是什么啊？”她随口问道。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扶苏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