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案:04 潜藏春意(1/2)
白鸽案:04潜藏春意
宫人患坊在尚食局北,与西边的凌烟阁相距不远。东海池的南部与患坊比邻,夏日水汽蒸腾,带去水汽也带去蚊虫。患坊中有人提出封住北边所有窗户,以免药材受潮、蚊虫恼人。另一些人强烈反对,认为只开南门透不了什么风,必须有窗户把阳光、美景与微风送进来。“《诗经》里说,‘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吕氏春秋》也说,‘何谓八风?东南曰熏风。’夏天的风都是从南边来的,我们把北窗封了,不影响你乘凉啊!”“哟,才认得几个字呀,还跟我掉书袋呢!我念书虽少,但我也是个活人,有血有肉,有知有觉。窗户少了就是闷。你不嫌憋得慌,你自己找个黑屋子去蹲着,没人管你。”每到夏季,这种无谓的争吵便此起彼伏,有时还会恶化为互殴。当然,无论双方如何争斗,北窗自是岿然地镶嵌在原处。没有得到上位者的指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北窗就像固执又昏聩的老人,始终存在,始终碍着一些人的眼。柳绥从不参与纷争。她独自安然,比北窗更要恬退几分。许多看客见不得她这样的人,盼着她出丑、失控、闹笑话。所以,当漱玉和沁芳前来兴师问罪的时候,不少患坊宫女幸灾乐祸地围观,想看看这位淡定的女医会惊慌到何等地步。“人赃并获。奴婢无可辩驳,但凭皇后处置。”柳绥叩首,认得极为痛快,不免让围观者失望。漱玉、沁芳有些诧异。据春莺描述,柳绥此人脾气暴躁,本事不大却眼高于顶,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而眼前这个从容的认罪者,竟有凛然无畏的义士风范,很难与那个心怀鬼胎的仵作联系在一起。沁芳命内侍将柳绥押至中宫。濯英责怪她多事。人都认罪了,明明可以交由宫正司来处理,为何还要惊动皇后和皇嗣?无垢本人却兴致勃勃,反倒对濯英说:“又拿皇嗣吓别人。你可别小看我的孩子。虽然还在腹中,但后宫的些许风波,他还是经受得住的。在后宫兴风作浪、作奸犯科,无异于自寻死路。冒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害人,我总得清楚她为的是什么。”祥麟殿正堂上,柳绥被内侍压低腰身,脸几乎贴于地面。她没…
宫人患坊在尚食局北,与西边的凌烟阁相距不远。东海池的南部与患坊比邻,夏日水汽蒸腾,带去水汽也带去蚊虫。患坊中有人提出封住北边所有窗户,以免药材受潮、蚊虫恼人。另一些人强烈反对,认为只开南门透不了什么风,必须有窗户把阳光、美景与微风送进来。
“《诗经》里说,‘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吕氏春秋》也说,‘何谓八风?东南曰熏风。’夏天的风都是从南边来的,我们把北窗封了,不影响你乘凉啊!”
“哟,才认得几个字呀,还跟我掉书袋呢!我念书虽少,但我也是个活人,有血有肉,有知有觉。窗户少了就是闷。你不嫌憋得慌,你自己找个黑屋子去蹲着,没人管你。”
每到夏季,这种无谓的争吵便此起彼伏,有时还会恶化为互殴。当然,无论双方如何争斗,北窗自是岿然地镶嵌在原处。没有得到上位者的指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北窗就像固执又昏聩的老人,始终存在,始终碍着一些人的眼。
柳绥从不参与纷争。她独自安然,比北窗更要恬退几分。许多看客见不得她这样的人,盼着她出丑、失控、闹笑话。所以,当漱玉和沁芳前来兴师问罪的时候,不少患坊宫女幸灾乐祸地围观,想看看这位淡定的女医会惊慌到何等地步。
“人赃并获。奴婢无可辩驳,但凭皇后处置。”
柳绥叩首,认得极为痛快,不免让围观者失望。
漱玉、沁芳有些诧异。据春莺描述,柳绥此人脾气暴躁,本事不大却眼高于顶,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而眼前这个从容的认罪者,竟有凛然无畏的义士风范,很难与那个心怀鬼胎的仵作联系在一起。
沁芳命内侍将柳绥押至中宫。濯英责怪她多事。人都认罪了,明明可以交由宫正司来处理,为何还要惊动皇后和皇嗣?
无垢本人却兴致勃勃,反倒对濯英说:“又拿皇嗣吓别人。你可别小看我的孩子。虽然还在腹中,但后宫的些许风波,他还是经受得住的。在后宫兴风作浪、作奸犯科,无异于自寻死路。冒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害人,我总得清楚她为的是什么。”
祥麟殿正堂上,柳绥被内侍压低腰身,脸几乎贴于地面。她没有问安,也没有自述作案的经过,任由身体保持蜷曲的状态,似乎这样的肢体动作就是她唯一想要传达的语言。
“一句话都不说,哑巴了吗?”濯英厉声质问。
“戴罪之身,不敢妄言。”柳绥的嘴里蹦出几个字。
“作恶的时候倒是威风。眼下行迹败露,你自己也觉得狼狈吧?”濯英的嘲讽不留情面。
无垢想看清柳绥的表情。她命内侍退出殿堂,让柳绥擡起头。柳绥照做,眉眼间流露出的平静近乎寂灭,俨然是心死之人才会显露的神色。
“将死之人,一句遗言也不想留?”
“罪奴死不足惜,无话可说。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就更不怕和我聊天了。”无垢笑道,“我们随意谈天,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如何?”
柳绥愣了愣,嗓音有些嘶哑:“我……奴婢是罪人,不配和殿下说话。”
“你既是罪人,配与不配,就不由你说了算。”无垢态度强硬,单刀直入,“你是怎么毒死白鸽的?”
柳绥迷惑地眨了眨眼。她的视线与无垢相撞。而后,恰似喜阴的植株遇烈日而枯萎,柳绥黯然垂眸,再次陷入沉默。
“柳医士,你现在没有不说话的资格。”静候多时的澡雪柔声提醒,同时也是试探,“就算把话说得漏洞百出,也只算你一个人的罪过。若是一言不发,说不定就会殃及身边人了。”
前所未有的紧张突然袭上柳绥心头。她终于开始慌张,承认罪行:“罪奴在患坊做事,平时和宫外的药肆多有业务来往,结交了不少熟人。罪奴趁职务之便,从地下药肆买得‘赤鸩’,把它缝进襦衣的内层,夹带进宫。昨天晚上,罪奴趁夜间无人、夜色漆黑,潜入尚服局浣衣宫女的寝处,在白鸽的茶盅里下毒。‘赤鸩’剧毒无比,人若服食,顷刻毙命。”
“你是偷偷溜进去的?”
“是。
“门没关?”
“是。”
“是大开着,还是虚掩着?”
柳绥皱起眉头,似在回忆,有些不确定地说:“虚掩、好像是虚掩的。”
无垢继续问:“屋里有几个人?”
“四个。”
“案上点了灯吗?”
“没有。”
“案下垫了什么?”
“垫了什么?”柳绥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她试图直视无垢的眼睛,只感到凌厉的目光压迫而来,话就像被逼出来一般:“茵席。兔毛茵席。她们有时候会在栅足案
“案上有几个茶盅?”
“好像、好像是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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