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案:09 余响如蝶(1/2)
白鸽案:09余响如蝶
夜雨飘落,淅淅沥沥,在大地生灵的枕侧呢喃。絮语之中,包含了人世间大大小小的罪恶。它们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审判,只能由无辜的雨声倾诉,由静默的石头聆听。夜雨诉说良久,感到疲惫,轻叹一声,风歇雨停。天光大亮。阳光无私地照拂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宫殿沐浴在晨曦中,越发金碧辉煌。郊野的草吸饱了水,闪耀油绿的光泽。瘗钱漫天飞舞,像破碎的白色蝴蝶。送葬队伍行于郊外路上。四人扶棺,其中一人是无垢器重的内侍省副统领颜朗。棺材前方,内侍省统领侯慰带领送葬队伍前行。濯英坚持让无垢留在原地,她想,死亡终归是不吉利的事。白鸢只是个下等丫头,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做了鬼必然怨气冲天,一定会冲撞皇后和龙胎。澡雪不以为然。她觉得皇后既然出了宫,至少应该亲自慰问苦主。当然,她的意见不重要,因为没人问她。于是,主仆三人只是远远地站在树下。队伍如同生出手脚、黑白驳杂的灌木丛,在她们遥望的视线里缓缓移动。迎接队伍的是白鸢的父母。澡雪看向他们,隐约可见相互搀扶着的佝偻身影。“皇后怜悯宫人,特请陛下厚葬白鸽,重金抚恤眷属。二位老人家,节哀顺变吧。”侯慰说完,将装满铜钱的包袱递给他们。他们没应声,没行礼,也没有接过包袱。侯慰重复一遍“节哀顺变”。母亲冷笑一声。父亲嘴里开始喃喃:“节哀、节哀……”他木然地盯着棺材板面。黑漆漆的棺材里头,装的是她的女儿吗?他不敢相信。侯慰心里泛起一丝不耐烦。皇后宽仁,对他们如此优待,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若是哀痛过度,也不见他们伏棺嚎啕,真令人费解。“厚葬?我辛苦一辈子,就换你一场厚葬……”母亲又笑了,自嘲似的笑。她两眼空空,没有一滴水。父亲的膝盖软下去。他终于跪倒,趴在黝黑的板面上,把脸埋进臂弯,全身痉挛着抽噎。深哀巨痛打得人措手不及,情绪都是迟滞的。人就像一滩死肉,被伤痛高高地架起来,撑得变了形,最终流失血肉,变成木偶。“阿耶阿娘还没带你放过风筝。”母亲的声音很轻,…
夜雨飘落,淅淅沥沥,在大地生灵的枕侧呢喃。絮语之中,包含了人世间大大小小的罪恶。它们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审判,只能由无辜的雨声倾诉,由静默的石头聆听。夜雨诉说良久,感到疲惫,轻叹一声,风歇雨停。
天光大亮。阳光无私地照拂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宫殿沐浴在晨曦中,越发金碧辉煌。郊野的草吸饱了水,闪耀油绿的光泽。
瘗钱漫天飞舞,像破碎的白色蝴蝶。送葬队伍行于郊外路上。四人扶棺,其中一人是无垢器重的内侍省副统领颜朗。棺材前方,内侍省统领侯慰带领送葬队伍前行。
濯英坚持让无垢留在原地,她想,死亡终归是不吉利的事。白鸢只是个下等丫头,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做了鬼必然怨气冲天,一定会冲撞皇后和龙胎。澡雪不以为然。她觉得皇后既然出了宫,至少应该亲自慰问苦主。
当然,她的意见不重要,因为没人问她。于是,主仆三人只是远远地站在树下。队伍如同生出手脚、黑白驳杂的灌木丛,在她们遥望的视线里缓缓移动。
迎接队伍的是白鸢的父母。澡雪看向他们,隐约可见相互搀扶着的佝偻身影。
“皇后怜悯宫人,特请陛下厚葬白鸽,重金抚恤眷属。二位老人家,节哀顺变吧。”
侯慰说完,将装满铜钱的包袱递给他们。
他们没应声,没行礼,也没有接过包袱。侯慰重复一遍“节哀顺变”。母亲冷笑一声。父亲嘴里开始喃喃:“节哀、节哀……”他木然地盯着棺材板面。黑漆漆的棺材里头,装的是她的女儿吗?他不敢相信。
侯慰心里泛起一丝不耐烦。皇后宽仁,对他们如此优待,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若是哀痛过度,也不见他们伏棺嚎啕,真令人费解。
“厚葬?我辛苦一辈子,就换你一场厚葬……”
母亲又笑了,自嘲似的笑。她两眼空空,没有一滴水。父亲的膝盖软下去。他终于跪倒,趴在黝黑的板面上,把脸埋进臂弯,全身痉挛着抽噎。深哀巨痛打得人措手不及,情绪都是迟滞的。人就像一滩死肉,被伤痛高高地架起来,撑得变了形,最终流失血肉,变成木偶。
“阿耶阿娘还没带你放过风筝。”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濒死者游丝一般的气息,“再过几天,天彻底晴了,我们三个,一起去放风筝。”
天上没有风筝。漫天依然是飘飞的纸蝴蝶,如同浑浊的滂沱泪雨。雨从枉死者的坟边升起,也从自戕者的眼底飞出。
秋鹭自杀了。越松紧随其后。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宫正惊魂失魄,同时也迷惑不解。皇后明明已经格外开恩了,在秋鹭受笞刑之前,还答应了她的请求——将越松请进宫里,满足她再见情郎的心愿。可这两人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触柱而死、共赴黄泉了呢?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无地自容。哪怕、哪怕你骂我心肠歹毒,你说你恨我,我、我都不会这么难受。”
两人执手相看,默默垂涕。越松揪紧了心,神情哀痛,为这个只见了两次的意中人深深惋惜。秋鹭松开她的手,含泪走向画柱,擡眼望了望屋顶漂亮的莲花藻井。这就是她此生最后见到的画面了。
头连撞了数十下,她才彻底咽气。宫正、典正目瞪口呆,来不及阻拦。越松背过身去,惨然一笑。他们之间灵犀相通。今日得见意中人,死而无憾。
“白鸢姑娘横死,凶手秋鹭伏诛。”越松无力地笑着,凄然道,“一条薄命,勉强偿还给两个人!”
他的心底升腾起尾生抱柱的志向。紧接着,他从怀中抽出匕首,割开手腕……
悲伤的消息传到尚宫局。康允如惊而哀叹,心下不免凄凉;韦循章发怔片刻,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整理绣品,蹙眉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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