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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产死亡旧案:04 如在云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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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产死亡旧案:04如在云端

衔蝉嘴边有一枚葡萄大小的深黑胎记,就像小猫偷喝墨汁又亲了她一口,留下不可磨灭的吻痕。不少人都因为这个显眼的标志嫌她丑,可村东头的张小奴觉得她的长相有趣,把她娶进门。随着四个女儿的出生,张小奴对衔蝉的兴趣消失殆尽。他老说女儿们长得太像衔蝉,没一个有他的影子,话里话外,暗示衔蝉与人私合,留下了孽种。衔蝉不堪此辱,要与丈夫恩断义绝,张小奴反倒不依。他的疑心病始终不消,在某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偷偷把第四个女儿溺毙了。那时,衔蝉生下孩子不到一个月。即便如此,县官还是没有通过衔蝉提交的“义绝”请求。按县官的道理,张小奴杀了孽根祸胎,而不曾伤害衔蝉分毫,那就证明夫妻二人感情尚存。衔蝉感到绝望之际,正逢宫中派遣使者采选。大隋立国才十九年,制度草创,并未规定只能从衣冠仕宦家选人。她毫不犹豫参选入列,永别了贫穷而冷酷的伤心地。她做了妙莲华的乳娘。宫里有传言,这个孩子的生母其实并非陈婤。晋王杨广被册立为太子以后,似乎变了性情。从前,他独宠妻子萧氏,连陈婤的住处都很少去。自从入住东宫,他渐渐放弃了对食色之性的掩饰,甘肥盈席,美姬常伴。据说江都进献了一个叫韩俊娥的歌女,善于捶揉肢体、抚按筋肉。太子每夜入睡前,都要她振耸支节、陪侍枕畔,否则便与清梦无缘,因而赐其名“来梦儿”。此女兼有柔情美貌,深得太子欢心,承宠日久,生下了妙莲华。传言见不得光。另一种说法更加传奇,也上得了台面:陈婤梦见天降红莲,拥其入怀,有璀璨彤光溢满一室,之后有孕。恰在她分娩之时,案上摆着《妙法莲华经》,窗外碧波照影,红莲盛开,“妙莲华”的名字由此而来。两种说法孰真孰假,无从得知。妙莲华出生后不到一年,来梦儿就销声匿迹。所有人都默契地达成共识,认定宫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妙莲华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欲望。人从虚空中来,到虚无中去,向前空自怅惘,向后无端忧惧,都是莫名其妙。生死之间,寸阴如金,她要牢牢抓住。她和父亲…

衔蝉嘴边有一枚葡萄大小的深黑胎记,就像小猫偷喝墨汁又亲了她一口,留下不可磨灭的吻痕。不少人都因为这个显眼的标志嫌她丑,可村东头的张小奴觉得她的长相有趣,把她娶进门。

随着四个女儿的出生,张小奴对衔蝉的兴趣消失殆尽。他老说女儿们长得太像衔蝉,没一个有他的影子,话里话外,暗示衔蝉与人私合,留下了孽种。衔蝉不堪此辱,要与丈夫恩断义绝,张小奴反倒不依。他的疑心病始终不消,在某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偷偷把第四个女儿溺毙了。那时,衔蝉生下孩子不到一个月。

即便如此,县官还是没有通过衔蝉提交的“义绝”请求。按县官的道理,张小奴杀了孽根祸胎,而不曾伤害衔蝉分毫,那就证明夫妻二人感情尚存。衔蝉感到绝望之际,正逢宫中派遣使者采选。大隋立国才十九年,制度草创,并未规定只能从衣冠仕宦家选人。她毫不犹豫参选入列,永别了贫穷而冷酷的伤心地。

她做了妙莲华的乳娘。宫里有传言,这个孩子的生母其实并非陈婤。晋王杨广被册立为太子以后,似乎变了性情。从前,他独宠妻子萧氏,连陈婤的住处都很少去。自从入住东宫,他渐渐放弃了对食色之性的掩饰,甘肥盈席,美姬常伴。据说江都进献了一个叫韩俊娥的歌女,善于捶揉肢体、抚按筋肉。太子每夜入睡前,都要她振耸支节、陪侍枕畔,否则便与清梦无缘,因而赐其名“来梦儿”。此女兼有柔情美貌,深得太子欢心,承宠日久,生下了妙莲华。

传言见不得光。另一种说法更加传奇,也上得了台面:陈婤梦见天降红莲,拥其入怀,有璀璨彤光溢满一室,之后有孕。恰在她分娩之时,案上摆着《妙法莲华经》,窗外碧波照影,红莲盛开,“妙莲华”的名字由此而来。

两种说法孰真孰假,无从得知。妙莲华出生后不到一年,来梦儿就销声匿迹。所有人都默契地达成共识,认定宫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对自己的身世,妙莲华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欲望。人从虚空中来,到虚无中去,向前空自怅惘,向后无端忧惧,都是莫名其妙。生死之间,寸阴如金,她要牢牢抓住。她和父亲一样,恨人生苦短,恨不能把苍天云海、落日山河一口吞下。她妄图将游历中的每一个见闻永恒地据为己有、镂刻于心。

唯有画笔能将记忆暂存。她佩服展子虔的丹青妙手,能画出高山远水的重彩秀色,使各地形胜融于方寸,近在咫尺。她也学展子虔那般提笔,画长城外如龙脉一般蜿蜒的青山,画天河临凡似的黄河瀑布,画洛阳牡丹的雍容与美艳,画运河扬起浩荡清波。展子虔为之激赏、感动,画下《法华经变文图》,献给这位冰雪聪明的南湖公主。

展子虔之子名叫展艺,子承父业。父亲画山川远景,画壮阔的大赋;他画花鸟、静物、美人,画零星的诗意。他为南湖公主送上《树下罥索图》。

“这画的是我吗?”妙莲华指着图中荡秋千的女孩,笑问展艺。

“是。万望公主莫要嫌弃。”展艺红着脸。

“你还画了我的乳母。”妙莲华又指女孩身后站着的妇人。她正做出推动的手势,一看便知是她把秋千推得极高。

画的左上角有几团青云,与女孩的脚尖只隔着一根食指的距离。妙莲华笑道:“你画得真夸张。我荡得再高,也飞不到云里去呀!”

“南湖公主高华姝丽,受人景仰,可不就是云端上的仙人吗?”

妙莲华赏了他一匹吴绢、一锭黄金。她喜欢展艺别出心裁,喜欢展艺画技不逊于她却又没那么出众。她还喜欢展艺说话好听,虽然那话没什么道理。

“我是云端的仙人?浮云飘忽不定,不知何时就散尽了,我要是站在上面,岂不是岌岌可危?”妙莲华暗想。她没把这个想法告诉展艺,要不然,这家伙又要畏首畏尾地谢罪。展艺面目清秀,容易害羞,又是个活脱脱的青年才俊,懂画、善画,还会听话、会说话。如此妙人儿,得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可不能吓跑人家。

儿女情愫暗长时,皇帝杨广正游幸江都迷楼,偶然间听闻宫女中夜唱歌:“河南杨柳树,河北李桃荣。杨花飞去去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韩偓《迷楼记》载:“大业九年,帝将再幸江都。有迷楼宫人夜歌云,‘河南杨柳树,河北李桃荣,杨花飞去去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那一年,他再征高句丽失败,心中郁愤难解;又遇司徒楚公杨素之子杨玄感起兵谋反,雪上加霜,使他怨气满腹;民间更有“奴贼”白瑜娑、济阴农人孟海公、渤海农人孙宣雅等举旗兴兵,将新生的王朝催逼得摇摇欲坠。或许是感受到了亘古以来往复兴替的悲切,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只让宫女为他斟一壶清酒,哀哀地唱道:“宫木阴浓燕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变红辉。”此即为杨广诗《迷楼闻宫人歌作》。

又过了两年,妙莲华跟随父亲的巡游大队来到余杭。江南河畔,垂柳依依,堤岸上总有她的倩影流连,还有展艺追随其后。春雨淅淅沥沥,洇湿钱塘湖的云桥画船;夏雨嘈嘈切切,冲散密密匝匝的人群。只有妙莲华穿梭于雨幕中,奔跑、欢笑,纵情恣意。展艺躲在酒家屋檐下,徒劳地大喊她的名字,试图将她唤回。呼唤声很快被雨声吞没,化为车辙积水中的一丝云影。

在城外无名丘陵的草坡上,彩虹若隐若现。妙莲华曾在北方见过两次彩虹。第一次是从榆林到突厥牙帐的塞北草原上,彩虹像雷与电交合之后生下的婴儿,探头探脑地观察雨后的崭新世界。第二次是大斗拔谷的尽头,彩虹好似绮丽缎带,两端各有神仙舞姬牵扯。当舞姬收回长袖,顺势将缎带轻轻一拽,彩虹便隐去了踪迹。

江南的彩虹与北方略有不同。它的颜色不是很鲜明,像是浸透了水的光泽,显得柔润、娇弱。然而它存在的时间更长,更有生命力。妙莲华在草坡上抱膝而坐,久久遥望。她跟彩虹赌气、斗法,盼着它尽快消失,偏偏它长久地悬于高空,不笑不怒地盯着妙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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