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隐秘案:13 梦织梦破(1/2)
宜春隐秘案:13梦织梦破
贞观三年春。笙歌渐落,灯火悄熄。宾客们如同分散的游鱼,陆续离开宜春院。走错散场通道的潘畅醉颜酡红,在心底晕晕乎乎地自嘲一阵,跟上“鱼群”的后部。最后一盏灯撤离宴会现场。黑暗再度来袭。趁人不注意,潘畅复又折返回那条错误的通道,追随伊人的倩影。后宅西侧,花木扶疏。暗月疏星之下,只有猫儿清楚万物生灵的轨迹。伊人走走停停,时而留下一两声满含情意的窃笑。笑声跌地而碎,星点似地飞进潘畅的耳朵。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地窖。惜时正在司乐司习奏新学的琵琶曲《关陇恨》;绮年在太常寺官署附近的传舍中,与隐道共赴桑中之约,地方是骆骊替他们找的——当然,他只跟传吏说住客是他的远房表兄妹。无人打搅地窖中耳鬓厮磨、销魂无限的鸳鸯。“你还挺会装醉的。别人提醒你走错通道了,你装得像聋子一样。”绮月依偎在潘畅怀中,用指尖轻轻揉弄他的鼻尖。“惑于色相,自然盲聋瘖哑,诸根不具。”潘畅笑道。“既然知道是‘色相’,为何还要沉迷?”潘畅挑了挑眉,似乎出于习惯一般掉书袋:“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圣人之勇。”绮月笑了起来,觉得他无耻又可爱,“床笫之欢竟与圣人之勇相通。公子的见地果然与众不同。”潘畅振振有词:“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床笫之欢与圣人之勇,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紧密相关。怯懦之人,唯恐被欲望吞噬,不敢越雷池一步。唯有勇者,方能振奋雄风,纵情享受人间至乐。”绮月心里佩服他,嘴上只说:“佛家、儒家、道家的义理,经由公子的注释,竟能熔于一炉、别开生面。”“我只是俗人一个。这些无聊的注解,不能写进书里,更不能写在答卷上,只能说给你消遣。春宵苦短,若能博君一笑,刹那也可永恒。”他捏住绮月的下颏,低下头,又要吻她。绮月伸出食指,挡住他渐渐靠近的双唇。“说给妓女的话,反而是真心话;写在答卷上的…
贞观三年春。
笙歌渐落,灯火悄熄。宾客们如同分散的游鱼,陆续离开宜春院。
走错散场通道的潘畅醉颜酡红,在心底晕晕乎乎地自嘲一阵,跟上“鱼群”的后部。
最后一盏灯撤离宴会现场。黑暗再度来袭。趁人不注意,潘畅复又折返回那条错误的通道,追随伊人的倩影。
后宅西侧,花木扶疏。暗月疏星之下,只有猫儿清楚万物生灵的轨迹。伊人走走停停,时而留下一两声满含情意的窃笑。笑声跌地而碎,星点似地飞进潘畅的耳朵。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地窖。惜时正在司乐司习奏新学的琵琶曲《关陇恨》原创曲名,取名灵感源于李世民诗作《琵琶》:“半月无双影,全花有四时。摧藏千里态,掩抑几重悲。促节萦红袖,清音满翠帷。驶弹风响急,缓曲钏声迟。空馀关陇恨,因此代相思。”;绮年在太常寺官署附近的传舍中,与隐道共赴桑中之约,地方是骆骊替他们找的——当然,他只跟传吏说住客是他的远房表兄妹。
无人打搅地窖中耳鬓厮磨、销魂无限的鸳鸯。
“你还挺会装醉的。别人提醒你走错通道了,你装得像聋子一样。”绮月依偎在潘畅怀中,用指尖轻轻揉弄他的鼻尖。
“惑于色相,自然盲聋瘖哑,诸根不具。”潘畅笑道。
“既然知道是‘色相’,为何还要沉迷?”
潘畅挑了挑眉,似乎出于习惯一般掉书袋:“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圣人之勇。”绮月笑了起来,觉得他无耻又可爱,“床笫之欢竟与圣人之勇相通。公子的见地果然与众不同。”
潘畅振振有词:“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床笫之欢与圣人之勇,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紧密相关。怯懦之人,唯恐被欲望吞噬,不敢越雷池一步。唯有勇者,方能振奋雄风,纵情享受人间至乐。”
绮月心里佩服他,嘴上只说:“佛家、儒家、道家的义理,经由公子的注释,竟能熔于一炉、别开生面。”
“我只是俗人一个。这些无聊的注解,不能写进书里,更不能写在答卷上,只能说给你消遣。春宵苦短,若能博君一笑,刹那也可永恒。”
他捏住绮月的下颏,低下头,又要吻她。绮月伸出食指,挡住他渐渐靠近的双唇。
“说给妓女的话,反而是真心话;写在答卷上的话,却无法征服人心。在公子的心中,圣人之道难以成立。怀着不忿之情参加科举,说违心话,做违心事,公子不会难受吗?”
潘畅淡然一笑。他总有一番岿然不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道理:“人生在世,须求平衡。变通太过就是圆滑,赤诚太过就是愚蠢。二者取其中,正好合适。前隋创立科举,开天辟地,为寒门庶士铺设通道。大唐圣君沿袭此制,所以,我必须珍惜这个机会,早日和世家大族平起平坐。在答卷上写违心的话,此为适当变通;日后寒士登上高位,有了声量和权势,再抒发己见、施展抱负,此为适当赤诚。”
“如此说来,公子可以考明经。进士不仅不易考中,还要长篇大论地撰写辞章,免不了乱打诳语。明经只考帖经和墨义。只要将经典熟读成诵,铭记于心,考试的时候默写出来就行了……”
述说中的回忆逐渐隐去。
无垢感到难以置信,问绮月:“他去考明经,竟然是你提议的?”
绮月点头,又苦笑道:“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的提议怕是无关紧要。他应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能说,我的建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血口喷人!”潘光赞冷笑、怒骂,“我弟弟行事端正,怎么可能跟你厮混在一起?”
“厮混?宾客买笑寻欢,妓女以色侍人,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谈何‘厮混’?”绮月反而质问她。
潘光赞气得红了眼,一时间说不上话。无垢不动声色,暗想绮月所言无可反驳。先有恩客,后有妓女。宫廷豢养宫妓,是因为显贵的男人需要她们,她们不必以此为耻;就算非要论“耻辱”二字,那也是士大夫的耻辱。实际上,士大夫常常自诩有浩然正气和铮然骨气,于眠花宿柳一事不仅毫无耻感,反倒引以为傲,风流韵事竟可以传为美谈。其实,浩然正气和铮然骨气岂是文人士大夫的专属?若恩客清白,宫妓亦清白;若恩客敢自称“正直高贵”,宫妓亦可正直高贵。
“宜春院有丹州麝香丸避孕药。咸宁郡丹州麝香是唐代宫廷贡品。,专供你们贴在肚脐上避孕。你服侍潘畅的时候,没有用药吗?”无垢抛下纷纭思绪,继续问案情。
“妓女避孕的手段多,可惜无论哪一种,都不能确保完全奏效。我服侍过上百位恩客,也只怀了他一个人的孩子。或许,是天定孽缘,无法逃脱。”
述说中的回忆进入贞观三年的仲夏。
曲江池畔,酒楼林立。水波荡漾,倒映游人的身影。日光映照下的红莲鲜妍明媚,像炽热的、怒放的真心。
几片莲瓣如微型的小舟飘荡在水面上,满载光的明艳,吸收水的润泽,鼓鼓胀胀,意气昂扬。
无名酒家门口,顾客进出往来。靠窗的位置上,他们对面而坐。
“生下来?”绮月诧异地问。
“对,把孩子生下来。”潘畅握住她的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要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送给你?”
潘畅失笑:“你在瞎想什么呀!等你生了孩子,我纳你为妾,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绮月缩回手,表情尴尬:“潘公子,你我之间,并无这样的承诺啊!”
“你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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