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王余党案:12 黯然幽独(2/2)
妙莲华嗤笑:“照这么说,陛下您也是息王余党。魏征、王珪、薛万彻,都曾侍奉息王,如今他们却为陛下效劳。看来,陛下与息王余党也有些瓜葛。”
“没错,这便是荒谬之处。”
“唉,最近也不知道吹的哪阵风,到处都是‘息王余党’。”妙莲华无意间透露出近日的见闻,感慨道,“真是怪了。这边一茬儿,那边一茬儿,全赶在一起冒头。”
李世民突然警惕。他连忙坐直,眉头紧皱:“其他地方还有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您明天可以去问皇后。她一向雷厉风行,应该已经开始查了。”
不等妙莲华牵住他的手,他便飞快地穿上亵衣,又一气呵成地穿好全套裤襦。妙莲华只觉得全无意趣,咕哝两声:“何必急成这个样子?我叫舞蝶给你穿。”
“都穿好了,不用叫人,耽误事儿!”李世民甩下一句话,便利落地蹬上高足黑靴,大步走出殿门,径直向祥麟殿而去。
星辰寥落,万籁俱寂。
妙莲华闷恹恹地眨眼,却不想入睡,先到清晖殿看了看清河公主,见她熟睡正酣,小脸微红,甚是可爱。老气横秋、世故深沉的孩子,也有任性使气的一面,更有这般天真而宁静、宛如赤子的神情。妙莲华心中泛起涟漪似的柔情,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枚吻。
听蝉推门进屋。她抱着一大盆水,盆的边沿抵在腰上。妙莲华向她招手,问她为何打水来。她笑说:“敬儿夜间老是出汗,我给她擦擦,想来是病根儿还没除干净。等哪天得了空,我再去问问海德。”她疑惑妙莲华为何在此,问道:“我听阿斐说陛下来了。怎么,他这会儿又走了吗?”
妙莲华郁郁寡欢,简略说了事情的经过和他们之间的言谈。听蝉叹气蹙额:“依我看,您就不该在他面前提皇后。后宫里的女人,谁能比得上她呢?你一提她,陛下的心就飞过去了。”
“我没想跟任何人比。他爱找就找去吧。”妙莲华冷着脸。
听蝉将水盆放到清河公主榻下,轻扯妙莲华的衣袖,示意她去隔壁宫室。两人到了隔壁,稍稍提高嗓音:“殿下撒个娇,缠一缠他,说不定他也留下了。我知道殿下心气高,但御前和旁人面前不一样。您不妨试着放软身段,兴许更得他的欢心。”
“得他的欢心?乞怜争宠,也是要讲分寸的。不然我成什么了?”
妙莲华神色凛然,颇为不屑。她见听蝉有些发窘,放缓了语气,柔声说:“再说了,今晚事态紧急,他萦怀于心。我要是硬拽着他,反倒讨人嫌。”
听蝉放松下来,微笑道:“殿下,今天蜡梅找我说了些话,你要不要听听?”
妙莲华看她神秘兮兮,忍俊不禁:“想说就说嘛,卖什么关子?”
“蜡梅跟我说,今天陛下来宫里,把恪儿夸赞了一番,又和殿下十分亲热。她想,陛下一定很看重吴王母子。她还说,人人都道‘母凭子贵’,吴王刚毅果决,关键时刻又能静下心,陛下应该很喜欢他。既然器重儿子,自然也会偏爱他的母亲。”
妙莲华笑容消失,冷哼了一声,半是责备,半是讽刺:“听蝉,你越来越有出息了。”
听蝉梗着脖子,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妙莲华继续说:“究竟是蜡梅说了这些话,还是你在胡言乱语?”
“当然是她说的。”听蝉压低了声音,挑了挑眉,抑制不住笑意,“我的话,可比她的厉害多了。”
“有多厉害?能吓死我吗?”妙莲华饶有兴味道,“说出来我听听。”
听蝉深吸一口气,会心一笑:“皇后地位稳固,殿下当然无法取代,但是,谁说储君的母亲一定是皇后呢?陛下格外看重吴王,这就是我们的筹码。人生在世,应当快意而来、尽兴而归。争夺权力,最为尽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我置身于青琐丹阙,紧邻至高无上的权力,岂能不争取?正所谓‘不进则退’,殿下志存高远,难道甘心吴王只做一个清闲皇子吗?”
似有一阵油辣辣的风吹进妙莲华心里。她感到浑身燥热,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她默念经典中的文句,一会儿是“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一会儿是“念念无常,一切虚妄,即生即灭”。她闭上眼睛,一只手扶住圈椅,另一只手紧紧摁住太阳xue,站得不太稳。
听蝉急忙上前搀扶她。她试图安抚狂跳的心,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听蝉焦灼又悔恨:“我该死!我不该多话,又惹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累了,扶我回淑景殿。”妙莲华摇摇头,疲倦地说。
两人极为缓慢地回到寝处,挪动的步子比深冬时节的哀叹更加沉重。妙莲华挥挥手,打发听蝉离开,独自倚在榻上浅眠半刻钟,方才睁开眼睛。
而后,参芥和他的一袭青衣映入眼帘。青衣上,莲花化生图案如获新生,明艳着,鲜活着,闪耀炫目的光芒。它们跳到藻井边,跳到妙莲华的眼前、肩上,随着参芥急不可耐的趋近的步伐,将妙莲华的整个身躯完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