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王余党案:16 君子不器(1/2)
息王余党案:16君子不器
隋大业六年。玄鹤观人丁稀少,门外总是冷冷清清,不是小道士原地转圈儿挥笤帚,就是他师父坐在石阶上打瞌睡、伸懒腰,若要更多生机,便只能祈盼山间小鹿时而拜访,啃食阶下青草,发出呦呦鹿鸣;或者麻雀、斑鸠、喜鹊、乌鸦前来歇脚,关系好的鸟儿之间互相梳理羽毛,碰撞出几声“叽叽”“啾啾”的乱啼。除非社日来临,锣鼓喧阗,载歌载舞,破开一贯寥落的局面。观外洋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其中多有儿童嬉戏声,间杂着他们一蹦三尺高、野猴似的快乐身影。九岁的无垢不在其列。她困得要命,尚未下车,赖在舅母鲜于氏的腿上,半睡半醒间咕哝梦话。鲜于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轻拍她的背,柔声道:“该醒啦!观音婢。”“嗯?到哪儿了?”无垢仍然睁不开眼。“你不是要看春社吗?玄鹤观到了。快起来!趴这么久,我的腿都麻了。”鲜于氏笑得无奈。“才不是我要看。是无忌吵着要来的。”嘴上虽这么说,无垢还是勉强坐了起来,揉揉她的惺忪睡眼。她掀开车帘,一眼看见辇上的无忌仰天大笑,怀中还抱着一只惊恐万状的母鸡。“你快把鸡还给人家!”无垢不满道。无忌笑得更大声,继续逗弄母鸡,又抛又扯,连连惊吓。无垢大喊:“上天有好生之德。哥哥也不小了,折腾一只鸡,算什么本事?”“我没想伤害它。”无忌又指着为他擡辇的老伯说:“这是他家亲戚的鸡。他叔叔就住在碧云山上,来参加社日,刚碰上了,说是送给我的……哎!怎么跑了?”趁人不备,鸡终于挣脱了玩弄和束缚,逃也似地飞跳至老伯的颈窝,忙不叠拉了屎,转而一摇一摆地跑开,却不幸撞入某个山野顽童的怀抱。无垢叹气,心烦意乱,她真讨厌这些嘈杂又无趣的场面。鲜于氏下车,转身伸手抱她。她把手搭上鲜于氏的肩头,默念昨夜读的句子:“自然亲爱为孝,推爱及物为仁也。”跟舅舅一样,鲜于氏是爱她的,她也深深依恋着母亲般的鲜于氏,甚至可以说,她比母亲更加和蔼平易。母亲有时免不了要板起面孔教训她,鲜于氏对她从未如此。“我们观音…
隋大业六年。
玄鹤观人丁稀少,门外总是冷冷清清,不是小道士原地转圈儿挥笤帚,就是他师父坐在石阶上打瞌睡、伸懒腰,若要更多生机,便只能祈盼山间小鹿时而拜访,啃食阶下青草,发出呦呦鹿鸣;或者麻雀、斑鸠、喜鹊、乌鸦前来歇脚,关系好的鸟儿之间互相梳理羽毛,碰撞出几声“叽叽”“啾啾”的乱啼。
除非社日来临,锣鼓喧阗,载歌载舞,破开一贯寥落的局面。观外洋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其中多有儿童嬉戏声,间杂着他们一蹦三尺高、野猴似的快乐身影。
九岁的无垢不在其列。她困得要命,尚未下车,赖在舅母鲜于氏的腿上,半睡半醒间咕哝梦话。鲜于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轻拍她的背,柔声道:“该醒啦!观音婢。”
“嗯?到哪儿了?”无垢仍然睁不开眼。
“你不是要看春社吗?玄鹤观到了。快起来!趴这么久,我的腿都麻了。”鲜于氏笑得无奈。
“才不是我要看。是无忌吵着要来的。”嘴上虽这么说,无垢还是勉强坐了起来,揉揉她的惺忪睡眼。她掀开车帘,一眼看见辇上的无忌仰天大笑,怀中还抱着一只惊恐万状的母鸡。
“你快把鸡还给人家!”无垢不满道。
无忌笑得更大声,继续逗弄母鸡,又抛又扯,连连惊吓。无垢大喊:“上天有好生之德。哥哥也不小了,折腾一只鸡,算什么本事?”
“我没想伤害它。”无忌又指着为他擡辇的老伯说:“这是他家亲戚的鸡。他叔叔就住在碧云山上,来参加社日,刚碰上了,说是送给我的……哎!怎么跑了?”
趁人不备,鸡终于挣脱了玩弄和束缚,逃也似地飞跳至老伯的颈窝,忙不叠拉了屎,转而一摇一摆地跑开,却不幸撞入某个山野顽童的怀抱。
无垢叹气,心烦意乱,她真讨厌这些嘈杂又无趣的场面。
鲜于氏下车,转身伸手抱她。她把手搭上鲜于氏的肩头,默念昨夜读的句子:“自然亲爱为孝,推爱及物为仁也。”跟舅舅一样,鲜于氏是爱她的,她也深深依恋着母亲般的鲜于氏,甚至可以说,她比母亲更加和蔼平易。母亲有时免不了要板起面孔教训她,鲜于氏对她从未如此。
“我们观音婢不喜欢热闹,那就去看看别的。”鲜于氏面带微笑,抱着她款款走向山路边。七八个人携儿带女,簇拥在路边棚下。无垢心满意足,暗想:“这儿没人爬竿,没人吐火,虽然也有不少人,但也比鱼贯似的棚外清静不少了。”
她环抱鲜于氏的脖子,蚕蛹一般地动了动。鲜于氏会意,把她放了下来。
句龙彩塑、玻璃珠、桃木剑、阴阳环、拂尘、葫芦……棚下小贩用四个石凳拼凑成矮小的几案,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货品。
一个戴着璎珞项圈的小孩指着桃木剑叫唤:“阿耶、阿娘,我要三把……不!这是木头的。喂,你卖不卖镀金的剑?”
“贵公子,您取笑了。要有这样的好东西,我早就摆上来了。”道士装扮的小贩挤出僵硬的笑。
“实在没有镀金的,镀铜的也行。你给我找找。”
小贩瞅了瞅孩子的父母,一个趾高气昂地盯着他;一个细看不同的阴阳环,对其他一切置若罔闻。他又扫视这对夫妇的家仆,要么倚在棚竿上剔牙,满不在乎;要么两眼空空,一脸呆样,仿佛魂魄被抽离。
他无可奈何,转身蹲下,假装在包袱里翻翻找找,半晌不回头。
此时此刻,无忌早已被农家的酒香肉味吸引而去。高士廉怕他走丢,如影随形地紧紧撵着他。这厢,无垢只盯着句龙彩塑暗自品鉴,看这家伙长着凶神恶煞的人脸,头上顶着乱窜小蛇似的红发,底下拖着巨蟒一般的肉身,不像护佑社稷的神,倒十足是个鬼怪。
她想起书上说,句龙是水神的儿子、炎帝的后裔,可听明涓、明澈谈起她们老家的传说,共工生的孩子叫“后土”,是个女儿,而且是幽都的女王,她们乡里都尊奉后土为大地之母,每逢社日祭祀时,要尊称为“后土娘娘”。
女人的说法和男人的记载不一样,孰是孰非?谁先谁后?
“玻璃珠呢?怎么少了一颗!”
小贩惊呼两声,打断无垢的思索。无垢去看玻璃珠,稍稍一数,一共九颗。刚才却是十颗,四颗红如鲜血,四颗黑似点漆,还有两颗晶莹剔透。现在有色的珠子一颗不少,失踪的是其中一颗透明的。
“谁偷的!赶紧给我拿出来!”小贩勃然大怒,比彩塑的句龙还要凶恶。
“反正不是我。”戴璎珞项圈的小孩摊开手,“我才不稀得偷。”他父母也嗤笑:“偷珠子?真好笑。没见过世面吧?你要不看看谁最穷酸,谁就是小贼。”
小贩眼珠一转,先盯着人群里两个持帚的道童。两人慌忙丢开笤帚,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才不敢偷,师父会打死我的。”他打消怀疑,看向三个头戴软角幞头的人,打量片刻。个头最高的那人夸夸其谈:“我们在南洋做贸易,什么好物没见过?连明月珠我都不稀罕,会稀罕你那逗小孩儿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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