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1/2）
玉碎
脂阳镇是近几天才兴起的妖煞传闻。
妖煞大多生活在深山老林中,虽然外表与普通妖兽无异，然而性情更加残暴凶戾，是烧山掠林的存在,也不会像上次守护晴雪草的妖兽一般会因眼缘放过普通人,非己则诛,一兽可灭一林。
这次的妖煞据说是个猿猴,身子像座小山那么高，两条手臂像铁臂,喜食人血,双瞳泛红,善攀援跳跃，身边还跟着一群会骚扰的小猴子，许多去溪月林采摘草药的能人折戟，这才惊动了镇里。
而这样难对付的妖煞，楚问尘孤身一人去了。
时晏探不清楚楚问尘的真正实力几何，但是方才林静琬说“楚问尘就快死了”,但传送过来后,他冒着雨在林里走了许久,也没发现一丝活人存在的迹象。
他如今身体太过虚弱,灵力都施展不开,勉强扯了个宽大点的树叶挡雨,在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仿佛回到了来这个世界时第一天的寒冬。
不料走到一个阴黑黢黢的山洞旁,突然被什么人扯了进去,时晏一惊。
“是我。”这声音附在耳边,是熟悉的低沉。
时晏卸下了心防，又紧张问,“楚问尘，你没受伤吧？”
“没有。”山洞极其的黑，只有最外面的几丈距离才有线微光，而时晏被带着进了更温暖的内里，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了。
灵力催动，点亮了地上围起的篝火。
时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遭，发现楚问尘白衣虽似乎才经历过一场打斗似的凌乱，也沾上了泥土，但身上的确是没有一处伤口。
他长舒口气，“还好还好。”
时晏围着温暖的篝火烤手。
楚问尘浅色的眼瞳被照得剔透，像融化的冰，目视时晏，被春雨浸泡得泛凉的嗓音终于带上一丝温度，“你怎么来了？”
“有点复杂，难解释。”时晏搓了搓发凉的指尖，默默并起双腿，“你先说说那个妖煞？”
楚问尘淡淡道，“是一只猿猴，修炼得似乎有一些时日了，比较难缠。不过它已经受伤，再碰上一次应该就能绞杀了。”
原来如此，时晏点点头，“它修为算是修士中的什么境界？”
楚问尘一顿，还是没骗他，“金丹初期。”
“！！！”时晏惊得看向他。
原来金丹期的妖煞你都能打得过嘛，楚问尘！
时晏面色苍白，两颊略有病容的消瘦，但一双眼睛还是明亮又生机勃勃，别头看来，眼眸都可爱地瞪大了点，变成偏圆的形状。
楚问尘被他这样看着，多天泡在深林里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些，很轻地笑，温柔问，“怎么这么惊讶？”
时晏瞪他一眼，“你绝对背着我偷偷修炼！”
楚问尘倒是没反驳，磁性嗓音笑了声，像融进春风般，“之后带着你一起修习。”但实在难为时晏这具身子，四灵根，恐怕日夜不眠地修炼都难有结果。
时晏咬着唇，一下子没话了。
可是他就要死了啊。
意识淡淡出神。
纵然没把任务太当回事，时晏也一直知道，他是会死的。
但这一天来得太猝不及防。
时晏是那种小时候转学都要和原来的朋友们挨个说句再见的人，在他心里，不说一句再见，似乎就真的不会重逢了。
可这种情况又怎么说再见。
篝火里的火星子乱蹦，溅到了湿淋淋的草上，山洞水声滴答，可怜的光亮包裹在两个少年身旁，身旁像是有鼠类啃草的啮齿声。
时晏含糊其辞道：“再说吧。”
楚问尘定定地看了时晏片刻，少年没有躲闪，但看着他的眸光很复杂，脸蛋苍白，像花瓣的唇紧紧抿起了，仿佛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也让人不舍得逼问。
于是他笑道：“好。”
天穹上。
一声春雷乍响，惊下春雨簌簌。
猿猴的哀鸣声回荡在深林中，时晏反应迟钝，“那个妖煞来了？”
“是，”楚问尘静静侧耳倾听，眸若冰雪，疑惑浅淡，“但似乎和先前有所不同。奇怪，再等等看。”
外面的猿鸣声越发尖利，又数声齐响，像是一个族群的湮灭。时晏一怔，疑惑也浮上心头。
窒息的沉默在山洞中蔓延，数刻后，一只巨大的蛇头忽而探进了山洞中！
它的双眼像两个红通通的灯笼，口齿流涎，散发着腥臭的恶气，上面还挂着几只猿猴毛茸茸的残肢，这样猛烈的一冲，直将篝火都扑灭了，刮来腥湿潮冷的臭气。
那双泛着红光的瞳孔转动几下，倏地就正正地对上了山洞内的两个少年。而后，尖牙咧开，狰狞蛇口似是咧开一个笑。
！！
时晏被这样一盯，半截身子都凉了。
楚问尘浅眸一凝，冷声道：“这是碧蚕蛇，要小心。”
那条蛇退出去了不便行动的蛇头，洞外光亮乍现。
时晏这才发现，这蛇通体碧绿，鳞片都泛着像榕树叶子那样的绿光，蛇身似乎比一棵十年的树还要高，尾巴在地上重重一拍，引起地震般了的晃动！
那条蛇尾径直窜进了山洞，惊天动地地一拍，裂出三四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沙飞扬。
楚问尘寒眸泛凉，眼也不眨用剑穿透了那条为非作歹的蛇尾。
蛇尾一僵，而后，碧蚕蛇像是被激怒了，蛇尾直直拍上天空，直接震怒地拍碎了拱形的山洞！
时晏本来脑袋就疼，这下来更疼了。
临死前还来这一遭，就不能让他安静地死一下吗？
333在他脑海里嗑瓜子：【哎呀，宿主，这个碧蚕蛇看起来好难对付啊。似乎是……快元婴了？】
【元婴？】时晏皱眉，【怎么会是元婴期？！】
这么小的一个脂阳镇，能出现一个金丹期的妖煞就很让时晏惊讶了。
再来个元婴期蛇妖，简直是凤毛麟角。
楚问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冷意凝上长眉，“这个蛇妖难杀，先走。”
二人提起灵力，在林间穿梭。
然而境界逼近元婴的蛇妖岂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碧蚕蛇像是在有心逗弄两个少年般，速度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
前一秒差点碰到时晏，腥冷的蛇信都吐了出来，下一秒，就又慢悠悠地缩了回去，然而始终差着三四米的距离，仿佛野兽在捉弄爪下蹦跶的猎物。
“它恐怕是吃了那只妖煞，”楚问尘回头看了一眼，浅眸冷淡，“境界似乎是半步元婴了，但神智也更不清醒，很有可能发疯。”
楚问尘忽而停了下来。
一张符拍在时晏身后，传音淡渺旷远：“时晏，你先走。”
“它开了灵智，已经盯紧了人，我必须留下来。”
言简意赅的解释在耳畔飘过，时晏一转眼，已经站在了另一座山头上。雨水打湿了额发，潮湿寒气渗体。
时晏脸色不是很好看，疯狂传音，“楚问尘，我们两个人不能对付，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了吗？！”
他是本就要死的。
可楚问尘不是啊，他才十七岁。
时晏连着传音了四五条过去，都如大海沉石，没有回音。
他咬牙，又往黑漆漆的深林闯了进去。
碧蚕蛇这边，见一个人凭空消失了，涨红的蛇瞳似是闪过丝不满，然而也无法分身，更恼怒地盯紧了楚问尘，蛇尾卷着腥风向前飞去。
碧蚕蛇像蚕一样，能吐丝，然而看似雪白的棉丝质地却如金属般坚硬，它蛇口怒张，咝咝地吐着蚕丝，妄图将少年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飞在半空中的蛇尾倏然吃痛缩回。
一声尖利至极的蛇叫，响彻了溪月林，听到的飞禽走兽无不远远避开。
楚问尘，斩下了它的蛇尾！
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被捏在少年冷白的手里，竟是发挥出了远超凡器的水准，削铁如泥，断下了坚硬的蛇尾。
那蚕丝顿时方向一转，直奔楚问尘心口而去。
少年避闪不及，被割出了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唇角却缓缓勾起个笑，潋滟着白衣上蜿蜒而下的血液，浅眸望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一人一兽的瞳孔对视，皆是冰冷嗜杀。
沿着白衣流下的血液，仿佛带着深海的咸腥气。碧蚕蛇抽动鼻尖，倒三角形的兽脸竟露出个犹疑表情。
不料就是这犹疑的瞬间，楚问尘点足而起，剑刃直接刺到了它的七寸。
危及生命的痛苦一节节传到大脑，蛇瞳缩细，登时被激出了所有怒意，疯狂扭动着将楚问尘甩了下去，反口一咬，毒液在尖牙处漆黑发亮。
楚问尘浅眸暗了瞬，躲过毒液，但却被蛇尾狠狠一拍，甩到了棵大树上，沉而闷的一声巨响！血液顺着弧度优美的唇角，缓缓流了下来。
他又捂着胸膛上的伤口站起来，眸子发寒，像冰雪一样。
时晏赶来时，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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