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1/2）

再遇

苏嫣嫣神情一变,“我舅公……”

话还未说完，她咬住了唇，掐诀,缩地成寸,瞬间移动到了里尹处。

“我们也去看看。”时晏道。里尹处离这里并不远,到了门前,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了浓重中药的苦涩味道。

这药像是黄连熬成的，只是闻到,时晏就深深蹙起了眉。

屋内咳嗽声连天。

方才的夜市有多么热闹,这里就有多么寂寥,就只有方才那个来喊苏嫣嫣的男子在门外焦急站着，时不时往门内看一眼。

半晌后，苏嫣嫣失魂落魄地出来了。

“怎么样，嫣嫣姐？”男子焦灼问。

苏嫣嫣咬了咬唇，乌睫垂下，“病情加重了。”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苏嫣嫣看到楚问尘,眼睛一亮。

“你们也是修士,能来看看我舅公情况吗？”苏嫣嫣捏着裙角,指尖泛白,失神问。

时晏看了眼楚问尘,这次的主力显然就在楚问尘这边了，全看他能否妙手回春。

可苏嫣嫣不知道楚问尘已经入魔了。

身为魔修,修炼完全换了套根系,脉络里流转着魔气,他还能像从前修士一样救人吗？

不料，楚问尘应下,“好。”

苏嫣嫣静默着也点了点头，素来活力四射的脸庞似乎蒙了层黑纱，颓丧了阵，又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我回一趟宗门。”

妙眸焕发出巨大的希望光彩，攥着拳头道，“我去求我师父，让她给我能救命的丹药！”

看着楚问尘推门而入，二人在外面等待着。

时晏从苏嫣嫣口中得到了这次事情的来由。

苏嫣嫣仅仅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已经到了半步金丹的境界，无奈是个一心想要变成鲛人的主，所以溜出宗门云游四方找寻变鲛人的法子。

里尹是苏嫣嫣的舅公，将她从小抚养到大。老人家一生命途多舛，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可身子骨十分健朗，时不时还与这位孙侄女互通来信。

但就在几月前，老人家一病如山倒，身体状况与日俱下。苏嫣嫣身为修士赶回来，就是想给舅公救命的。

“我已经用了最好的丹药，”苏嫣嫣蹲在了地上，水蓝色衣裙仿若朵绽开的水花，眼眸怔怔说，“舅公明明就要好了……为什么突然不行了呢？”

生死一事，最为无奈。

时晏站在空茫茫的夜色里，想出言安慰，又觉得什么都是惘然。

屋内。

若非这弥散的清苦药息，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只看床上，很难想象这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老人两颊通红，双目微阖，气息平稳而绵长，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但若用观气之法，能看到老人生机仍如风中残烛一般，似乎在一丝一毫地慢慢消散。每呼吸一次，似乎都在牵扯着内脏涌起巨大的疼痛，响起压抑的咳嗽声。

听到有人进来，他苦笑。

“是大夫吗？不用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治了，我的身体怎样，我自己最明白。”

那脚步声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停留半分。

老人睁眼，皱眉看向来人。

精明矍铄了一辈子的眼眸，倏然颤了颤。

那是个浅眸青年。淡琥珀色的眸子，浅到仿佛月光下的灯雪。

“好久不见。”

楚问尘到他身前，浅笑着问好道。

老人声音在颤抖，“是啊，好久了。”

应该是十几年之前了吧。

那场洪水天灾，他身为全村的里尹，却是螳臂当车回天乏术，整个肋骨都被洪水冲断，救不了全村哪怕一个人的性命。

洪水却像是突然被一个女人暂停了。

他再醒来，躺在一片冰冷的草地上，月明星稀，擡眼觑到了女人美丽的容貌，心里暗自琢磨，这是天上的神女么？

六十多岁的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向女人抱手鞠了个躬。“多谢大人救了我这把老骨头。”

女人垂眸向他望来，浅色的眼眸仿若澄澈透明的大海，墨发很长，几近垂了地，仿若海藻。

手上佛珠轻撚，女人笑着摇了摇头，轻启唇，嗓音飘渺空远，却好似是直接进入耳朵里的。

“不是我救了你，是他。”

“那……那也多谢了……”

他往旁转眸，竟然是个同样浅眸的小孩子。

浅眸，长眉，挺鼻，五官比例精致完美，像是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才六七岁的模样，一举一动就贵气难言。听到这话，也只是掀了掀眸，不卑不亢嗯了一声。

他这时才发现，两人身后是昏过去的村民们。虽然气息微弱，可胸脯起伏，仍然在活着。

他愣了片刻，再次郑重地向二人道了谢，又问该怎样才能报答。

女人微笑：“虽然很淡，可你们村也算是有我鲛人一代的血脉。同脉而生，就不求什么报答了，只求无论后事如何，你们记得这份恩情就好。”

他迟疑着问出声，“那……那我与这位小公子……”

女人似乎失笑，“那就是你与他之间的因果了。”

月光瑟瑟入江水，女人不留恋地转身，衣袍被月光映成银白色，流光若仙，满身珠翠也难掩美人光华。

她嗓音也极好听，恐怕要比天下第一的歌姬还要好，若琵琶拂弦，柔婉如歌。

他听到她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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