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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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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

时晏有被打击到。

尤其,面对的还是十五岁的楚问尘。

回殿时,一路无话。

暖风吹拂,送来春日桃花香。

回房后楚问尘虽然无话,神情也平静,月袍如流水泄银,可时晏能看出他眉目中一分倦色。

他莫名想到了小楚问尘曾说过的话。

净泉很冷,比冰窟还冷。

这样冷的净泉,对魔修却像是烈火烹油,身上有魔息之人进了净泉,无异于是挫骨扬灰之痛。

房内,时晏在旁边待了很久,突然道,“楚问尘,你疼吗?”

他听到了一声笑。

漫不经心的,带着点微哑,似是觉得好笑,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时晏剑差点一丢。

十五岁的楚问尘说话怎么这么烦人呢。

一句“你这是在关心我?”,被他问出了“我还需要你关心?”的语气。

“……”时晏冷漠吐槽,“你真自恋。”

楚问尘阖眸,眉目泛着微微青色,像是累到了极点,闻言可有可无地笑笑,“哦,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拿着剑的少年被他再次气到了角落,随意躺在了地上,一脸放空看着窗外。

剑穗连着衣角一同随风轻晃,黑眸映照着满天繁星。

楚问尘掠过了一眸,执笔的手顿住。

这人是突然闯进来他世界的。

一直聒噪,吵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像抹活泼的亮色,此刻乍然地安静下来,他莫名不太适应了。

心底竟然还生出浅淡的一缕反思。

似乎方才真的把人气太过了。

楚问尘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心绪,片刻,饶有兴味地停了笔,他第一次遇到能让他有这样情绪波动的人。

走过去,“气到了?”

嗓音似温柔缱绻的风。

时晏双臂枕在头后面,黑眸像是灿烂的星河,闻言,弧度很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算。”

对视上了目光。

“我就是在想,”时晏坐起来,慢吞吞说了,“……如果你很疼,其实是可以说出来的。”

他想到了才泡过净泉水后就病了的小楚问尘。

楚问尘浅眸沉淀下情绪。

月色很静,随着少年说出的这句话,四肢百骸早就适应了的痛,似乎一波波地翻涌了上来。

痛。

当然痛。

怎么可能不痛呢?净泉灵水洗过全身骨骼,重塑灵脉,像是将二百多块骨头都打碎了再重新修复,像百蚁噬心,千刀万剐。

净泉溺毙是处死魔修最残忍的一种方式。

他每次入水,都像死过一遭。

但他早就适应了。

半晌,楚问尘轻笑着说,“你这么一提,似乎是有点疼。”

“只是有点?”时晏狐疑。

“确实只有一点。”楚问尘笑着说完,自然转了话头,似是饶有兴致问,“你怎么成为灵体状态的?”

“你说这个啊。”时晏惆怅说,“我也不知道。”

“总之,我没死,也没受伤,但就是变成一个灵体了。”

楚问尘眉梢一擡,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你是活人?”

“对。”

楚问尘含笑问,“那还有重回人形的可能吗?”

时晏悲痛欲绝,“我觉得悬了。”

这两次莫名其妙的进入幻境,他已经不懂自己拿的是个什么副本了。

交谈几句,时晏气散得差不多了,席地而坐说要睡觉。

楚问尘沉默,眉梢微擡,“你就在这睡?”

阴暗孤僻的小角落,适合长蘑菇,不适合长少年。

“你不懂,”时晏抱剑,用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语气,道,“在床上睡的次数很多,能坐在地板上睡的次数可是少之又少,我要赏月和赏星。”

带笑的黑眸,里面像是盛着星辰。

楚问尘擡眉,看着时晏散气后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模样,哑然失笑了瞬。

转瞬,对这刻的愉悦,并且愿意哄人的自己都感到诧异。

翌日。

时晏发现了,楚问尘出去的时间真挺少的。

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房内,出门的生活也很单调,要么拜佛焚香,要么独自一人练剑。

在十五岁的年纪,活成了五十岁的模样。

练剑房,僻静而空荡,除了楚问尘外,没有一个人。

就连时晏也觉得练剑太无聊,跑门外去了。

提着沉睡的离苦再进来,见到的就是剑拔弩张场面。

几个少年围堵一人,洋洋得意的气派很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楚玉书为首,雄雌莫辨的漂亮容貌恶毒满满,“楚问尘,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没想到几招就被打趴下了了啊!”

白衣少年身旁落了一剑。

剑修被打得丢下了剑,这是大忌,且很丢脸的一件事。更何况是楚问尘与楚玉书这样祖辈对立的二人,传到别人耳里,都会觉得输方丢了全家的脸。

楚问尘平淡地拾起剑,没有说话,转身欲走。

浅眸却在临走前看了楚玉书一眼。

这一眼,极尽寒冽和嘲讽。

仿佛在说他赢得虚假,用了修仙之人不齿的阴招,讥讽到多看一眼都不屑。

楚玉书脸色青白交加,一时得意都没了,被气得大吼,“楚问尘,你给我站住!”

楚玉书勾起一个阴柔的笑,音调享受得上扬。

“输了就是输了。败家认赌服输——该给我磕、头、道、歉!”

语气兴奋高涨,他威风还没耍完,少年冷漠的一句掷下。

“无趣。”

才进入现场的时晏差点笑喷。

这句无趣,他可太懂楚玉书的心情了。

上次的小楚问尘说这话好歹只是别扭。而这次的楚问尘,显然不是傲娇,是真觉得很无趣,没有任何多言的意义,因此废话都懒得给一句。

态度冷漠,厌烦,单刀直入,对一个暴怒中的人简直是火上浇油。

说罢,楚问尘执剑就走了。

留下楚玉书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纵然用了不光明的手段,他也算是赢了,可楚问尘这样不在乎的态度,他一点没享受到赢家的喜悦……

出了练剑房,时晏兴致勃勃问,“你真输在了那个太监手底下?真的假的啊。”

“……”楚问尘,“太监?”

时晏回答得很自然,“就是那个楚什么书啊!”

“他的长相,嗓音,不就是太监吗?”

楚玉书从小在女人窝里混大的,沾染了一身阴柔之气,但日日自封自己有潘安之美遗风,听到时晏这句简单粗暴概括的“太监”,不知要气得吐血几升。

楚问尘理解过后没忍住溢出一声轻笑,“太监……”

真是有意思的评价。

他微笑承认,“算是输了。”

时晏执剑待在一边,乐呵呵,感慨道,“你那么菜的吗?”

“看来是我之前太高估你了,”时晏弯唇慢声说,“你竟然连那个太监都打不过。”

两人到了一座竹楼前。

花叶纷纷洒洒,一线阳光恰好照耀在少年挺直的鼻梁上,睫毛上像落了只蝴蝶,半透明的灵体,虚幻到不真实。

瞳光明亮,眸色熠亮显得有些发浅,腔调懒懒地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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