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老(1/2)
与卿老
远上寒山石径斜,云雾霭霭,残阳如血。
在附近里绕了几圈后,时晏总是会回到原点,索性就在一块木桩处杵着不动了。
快入夜的深山老林是天然的绝佳闹鬼场所,黑青色的瘴气在林内弥漫开来,偶尔传来几声似人非人的怪叫,像就响在背后似的。
时晏呆了下,“卧槽?”
他妈的,这地方闹鬼啊?
333身为一只怂瓜麻雀,只会比时晏更怂,捂着耳朵,“你你你你你快跑啊!这地方鬼气森森,呜呜呜,我三大王还不想被鬼弄死……”
333这嘴像开过光一样,活生生的乌鸦嘴,它一句话还没逼逼完,头上几缕呆毛忽然感受到了缕凉飕飕的风,惊恐地闭嘴了。
一个身着嫁衣的女鬼闪现在时晏面前,用已经尸僵的青白指尖,饶有兴味地拨了拨小麻雀的额毛。
333:“……”呜呜呜。
时晏:“……”呜呜呜。
俗话说,衣越红,鬼越厉。女鬼一身嫁衣比血更红,泡了十天红染缸也难有这般的血红。
“小弟弟,”女鬼柔柔开口了,“我喜欢你的这只小麻雀,能送给我吗?”
时晏抖了下,神游天外,“可以,拿走吧。”
333惨厉插断:“不行!!!”
“开玩笑的,”时晏安抚住炸毛的333,喉结一滚说,“它不愿意,恕在下无能为力。”
女鬼娇笑两声,就此放过了这个话题,然而她青白色的长指甲似是难耐地摩挲着,极欲掐死什么一般。她阴气森森地飘在一旁,半掀的红盖头露出隐约黑漆漆两个空荡的眼眶,“奴家答应了公子一个请求,还请公子也回答奴家一个问题。”
时晏隐隐察觉出破阵的关键来了,“什么?”
女鬼道,“小公子,你看这山,这水。”
时晏转眸,他们正站在一座悬崖上,瀑布飞流直下,山川巍峨,因着残阳欲坠,都染上了血红。
女鬼叹气一声,“奴家只想问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公子见山为何,见水为何?”
她受了风吹,凤冠霞帔钗环碰撞声如焦尾琴音清脆入耳,调子倏然放得尖细,隐隐透露出厉鬼的阴鸷,“我从前只当山是山,水是水。可新婚夜那负心汉竟睡在青楼,我性子软弱,由着他娶了美妾,一个青楼女也能骑到我头上来!他们两个奸夫淫.妇图谋我的嫁妆,将我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她笑道,“我化鬼杀了那两个贱人,但从此以后的代价,是再也不能离开这里的山与水……”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被困在深林无人问津,每日都重复着死亡,这样的惩罚能逼疯所有人。
她微笑道,“奴家想听小公子对山水可有什么高见?”
时晏心里模糊有个感觉,这句话的回答似乎很重要。
女鬼双眼被锋利岩石扎穿,只留了两个可怖的眼眶,因此视物模模糊糊,她只能看到少年漂亮的黑眼珠,还有因为思索蹙紧了点儿的眉头。
“呃,我没什么高见。”半晌,时晏指尖搔着侧颊,拧着眉说,“在我眼里,山只是山,水只是水。”
女鬼声音倏地可怖,阴冷微笑说,“公子倘若不能说出所以然来,休怪奴家不留情面。”
她看到少年黑眸泛起淡淡的涟漪。
转眸望向她时,像一缕轻柔的春日暖风,和煦温暖,干干净净。
女鬼微怔,又听到,“人本就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时晏说,“若非如此,只是心绪作祟,所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倘若见山非山,见水非水。
只怪人间爱恨太复杂,徒添了许多悲喜。
心境至纯者,瘴念自消。
女鬼复杂地望了少年片刻,空无一物的眼眶像是突然燃起了盏小小的火苗,阴冷散去,抽抽泣泣几欲落泪,“公子,我当年就该嫁给你……”
“?!!”时晏惊呆了,扭头就跑,倏然撞上了一个胸膛。
一瞬间,冷香盈满怀。
雪意很重,唯独撞上的一刹那温暖,包裹了时晏整个人。
时晏鼻尖撞得酸痛,听到头顶温温柔柔的微笑,“嗯?你说嫁什么。”
楚问尘这几个字咬得极轻,但其中的阴郁危险气息,不比方才的厉鬼轻到哪去。
女鬼见到楚问尘的一霎那,犹如老鼠见到猫,险些伏地发抖,瑟缩地入了黄泉,投胎去了。
她久缚心魔,今日好不容易得解,谁知还没能逗几句救命恩人,就碰上了一个最不能惹的。
时晏耳朵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他呆了下,被人从怀里挖了出来。
时晏注意到周遭青黑色瘴气消失殆尽,敏锐问道,“这座深林是幻境?”
“嗯,”楚问尘微笑,浅眸妖气四溢,“你是第一个敢上山,后又破了幻境的人。”
时晏下意识问:“要是我没能破阵呢?”
晚霞绵延到天际线。
暮光染在俊昳容颜上,楚问尘垂眸思索了片刻,轻笑着给出答案,“应该会死吧。”
时晏:“……”
我擦。
楚问尘,谋杀亲夫啊你。
我把你当老婆,你竟然想杀我???
楚问尘微笑道,“我先前似乎回答得不够完整,不止是这座山,天下众生都陷在幻境中。”
时晏愣了愣,低眸,随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座山峰很高。
他得以见到人间完整景象。
只见哪有他眼中的万物和平,众生贪嗔痴怒,癫狂地哭哭笑笑,俨然破灭。
他怎么能忘了,鲛族擅长幻术,若天下都被楚问尘设了幻术,岂不是一念生,一念死,都在他翻手覆掌之间。
“同你上山的那群人,”楚问尘说,“他们已经全死了。”
他语气无波无澜地叙述着,“一个失足跌死,一个疯了跳崖而死,其余几人皆是惊吓至死。”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轻声笑道,“若你当时没给出女鬼满意的答案,她与其余幻阵里的妖鬼也并无二异,倘若你也受到了惊吓……”
时晏微笑打断,“我有那么怂吗?”
楚问尘笑了声,嗓音磁性温柔,入耳酥酥麻麻的激起一阵电流,“他们尚未算真正死去,明日会迎来新生。”
时晏捏紧剑,还没组织好语言。
楚问尘轻笑道,漫不经心道,“若真论起来,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以本体见你。”
时晏还未想到这一层,一时呆了下,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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