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2)
楚青珣望了会儿,顾自撤回身:“放心,是林相挡了本殿下的路,你想出手,但没来得及。”
如此,楚惊春大仇得报,与林霁尘亦没了这一层隔阂。
“多谢!”
楚青珣的投名状交的如此爽快,楚惊春自是无话可说,也无需多说。
“还有一桩,”楚青珣再度看向她,眸光有些旖旎。“何小姐入宫前,还需稳住少将军,叫他乖乖听话。”
“难道少将军违逆过殿下?”
“我要他只听我的话。”
楚惊春旋即了然:“殿下希望我如何?”
“天下男子,无不爱美色与权力,权力我自会给他。”
“可我在少将军眼里,是不能亵渎的公主殿下!”楚惊春说着,忽而笑了。“哦,对!仿如神明的公主殿下与他春宵一顾,而后神明不能自主,被幽居于深宫。届时,怕是您叫他弑神,他都能做得出来。”
这般,才是真正的以她做饵。
楚惊春双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拿捏人心,殿下果然了得。”
楚青珣自是不屑一顾,事情交代完毕,正要离去。
“殿下!”楚惊春叫住他:“您给我留了几日?”
楚青珣背对着她,伸出三根手指。
楚惊春道:“那您也只剩三日。”
进宫前,她须得看见林修逸的人头。
楚青珣摆摆手,未再言语。然则也不必挑明。杀一介布衣,于四殿下而言,不过轻而易举。
甚至算不得一桩事。
“殿下,”楚惊春凝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短暂迟疑后果断开口,“那桩事,当是极紧要的一环,您如何信得过我?”
在楚青珣所布下的棋局里,这是唯一的漏洞。
五公主早夭,无人知晓当年那个六岁的小女孩长大后是何模样。是以,为保事成,楚青珣应当找身边最为信任的女子行事。
楚青珣寻了她,这不合常理,更不似楚青珣谨慎的作风。
楚青珣闻言,身形微顿,而后大步离去。
……
是夜,楚惊春一人坐在油灯前,坐了整夜,细细思虑楚青珣费尽心思织就的这张大网。
不出意外,楚青珣要做的,正是起兵谋反,逼宫弑君。
而他要达成这些,其一,要手上握有兵马。这桩事,在他的表妹嫁给显临之时便算达成。其二,要精准地拿捏陛下咽气的时机。此一遭,他已然想出辙,叫她入宫给陛下最后一击。其三,便是无人与他相抗。这般,则必须想法子将其余皇子尽数拿捏在手中。
不过,照楚惊春看来,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在起兵之时,一并将其他皇子宰杀干净才是妥当。
前两桩,与她相关。最后一桩……
楚惊春摩挲着手上的桃木簪,不一会儿便落了定,旁的兄弟,死不死的,与她又有什么相关?
大网密不透风,将每一个人都牢牢地捆在里面。楚惊春思虑了一圈,再度回到起点。
楚青珣避而不答的话,是这张大网里唯一的破绽。
不论这破绽是否是楚青珣故意显露,至少眼下可知,此事不寻常。
……
天色灰蒙蒙渐渐发亮之际,楚惊春终于俯身吹灭了烛火,而后将自己一人关在房内。
整整两日,时梦时醒,脑袋混混沌沌像要将这一辈子的困倦都用完。
直至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楚惊春方才打开门,将阿涧同烟兰叫到跟前。
她眼下团着淡淡的乌青,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明亮。
“阿涧,你现在就收拾行李离京,不必想那些是否引人耳目的繁杂琐事。只管离去,穿过羊肠小道或是城镇街巷,早晚将身后的尾t巴甩掉就是。”
“主子?”阿涧疑惑地看着她。
虽知大事将至,却是不知,楚惊春会如何安排。
“甩脱了人,就往江南去,务必见着鱼露姑娘,将马元魁这条线踩实。”
楚惊春说着,随即转向一旁的烟兰:“烟兰,眼下我倒没什么事吩咐你,你自个瞧着,要么与阿涧一道离去,要么离了皇城随意去哪里,躲上一段日子。”
“奴婢不走!”
“属下不走!”
两人没有犹疑,异口同声。
烟兰嘴巴更快些,当即又道:“奴婢不管四殿下同您说了什么,不管您是不是要遇着什么凶险,奴婢心里早有了主意,一定与您同生共死。”
楚惊春见她说着说着,眼圈都有些发红。
无奈宽慰:“谁说我要死了,只是未来一段时间,或许局势大乱。逃出这个旋涡,才是保命之道。”
“您呢?”阿涧自如往日般,寡言,亦冷静。
“我自是应了四殿下所求,同他在这漩涡里搅上一搅。你们两个也可放心,未必就是性命之忧。”
“那便还是有危险?”烟兰听出楚惊春话里的隐晦。
“什么事没有危险?不妨事。”
“可是……”烟兰仍不安心,想了会儿,转向阿涧又看向她,“掌柜的,不若这般,叫奴婢往江州去,奴婢一定将您交代的事一一办妥。阿涧还是留在您身边,有他在,奴婢也能放心些。”
“京城若真出了变故,你与阿涧是我最亲近之人,最后不论谁得利,都不会放过你们两个。”楚惊春语气愈发坚定,“只管走,这里还有少将军,还有人护着我。”
烟兰这才想起,楚惊春身后还藏着一位绝世高手。那位隐匿于暗处的高手虽每日教授阿涧习武,却是从未现身,以至于烟兰险些忘了这一号人物。
烟兰抚着胸口,终是舒了一口气:“对对对,奴婢倒忘了,就算天塌了,也有人护着您呢。”
“主子撑过此劫,有几分胜算?”
阿涧蓦地开口,声音听来虽如往常冷静,却是直戳靶心。
楚惊春擡眼望去,没有避讳:“我不会死,但未必事成。”
眼下,她须得跳入楚青珣的棋局,并在合适的时机抽身而出。然则对前路几乎一无所知,宫墙拦不住她,再不能留下她的性命,最后的结果亦未必如她所愿。
阿涧眼皮重重垂下,似撑了许久,连微哑的声音里都带着一声叹。
他躬身道:“属下定会将事情办妥。”
楚惊春淡淡“嗯”了一声,没得心思多问,只继续吩咐道:“去将少将军请来。”
待阿涧出门,方意味深长地看向烟兰。
这般眼色似某种提醒,烟兰怔了下,方才了然。
“掌柜的,您要……”烟兰不可思议道,“您要与少将军……”
烟兰未曾说完,却也不必挑破。
楚惊春反问:“有何不妥?”
烟兰垂下头,深吸了口气,忽而一滴泪猛地砸落。
她嗓音发哑:“奴婢只是忍不住心疼您,您本该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今却如漂萍一般,不能自主。”
楚惊春淡淡一笑:“少将军也算人中龙凤,为我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过与之一夜,你说的,好似我受了天大的委屈。”
烟兰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抽泣道:“奴婢,奴婢只是不想您成了红倌儿。”
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流转过一个又一个男人。
楚惊春愈加无谓,皮肉而已,不至于。
她眉眼低垂,思忖了片刻,终是将烟兰招到眼前,附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烟兰怔了下,随即郑重点头:“奴婢一定办妥。”
说过,离去时的腰背都比先前挺得笔直些。
是夜。
楚惊春望着迈步进门的男子,下巴微擡,努了努侧室正冒着浓郁热息的浴桶。
“热水已经备好,少将军沐浴吧!”
显临错愕地转过头,再转向楚惊春时猛地单膝跪地:“不知殿下叫臣前来所为何事?”
楚惊春原在榻上懒懒地坐着,这时也不穿鞋,索性赤足向着显临一步步走去。
地面冰凉,一步一步走过,似从前赤足踏过满山的雪与骷髅。
显临却在她的步调里,慌乱地避开视线。
女子衣衫单薄,今夜尤甚。烛火明灭间,正见她玲珑的曲线。
显临忙的垂下头,一只手已然搭在他的肩上。
“听闻少夫人已有身孕,今夜请少将军来,又这般情景,确有不妥。”
“臣……”显临身子紧绷,一时竟不知该拎着楚惊春话头里的那一句算作重点。
“臣与罗氏女,并非两情相悦,有了身孕,是臣醉酒,被人下药。”
这是辩解?
倒也……不必说的如此详实。
楚惊春搭在显临肩上的手指顿了下,索性勾起他的下颌,一面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
显临赫然擡起眼,望见楚惊春眼底蕴着笑意璀璨的光。
他彻底愣住,见她唇瓣一张一合,听她的声音传入耳中尽是蛊惑。
“你可是喜欢我?”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楚惊春步步紧逼,再近些,她挺翘的鼻头便可与他的相撞。
“臣……”显临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力出声,“臣不能。”
不敢,不能,唯独没有不想。
楚惊春照旧无谓地笑着:“你也曾宿在这楼里,今时与往日并无不同。”
不过是由楼上的红倌儿,换成了她。也没得什么不同。
“不!”显临猛地仰起头,话音骤然变得利落起来,“您是公主殿下,怎能被人亵渎?”
两人险些撞着,楚惊春下意识后退些许。
随即,索性彻底站直了身子。
“既是不愿,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