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2)
第67章
显临当即起身,逃一般离去。
楚惊春坐回榻上,神色未有一丝一毫的焦躁,只放宽了耳朵,细细辨着外头的动静。
同一刻,显临大步向外行去,迈过门槛,毫不犹疑。
然而,寒冷冬夜里,巷子里穿堂风兜头刮过,纵使显临乃常年军旅之人,不至于冻得打出一个寒颤,也在瞬息间醒过神。
他蓦地顿住,大脑瞬时开始天人交战。
没有过的念想忽然被勾出,一点一点引诱他走向邪恶。
少顷,他猛地转过身,再度向着那间亮着微光的房间行去。
屋内,楚惊春默然倒数,正念到“一”。
楚惊春静静打量着显临的面目,较之方才,他的眸光坚定了许多,却又没完全坚定。
“公主殿下,您突然这般,可是受了四殿下胁迫?”
果然。
方才逃离,才是欲/望上头。这会儿清醒,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惊春微微摇头:“确是四哥的意思,但,我也无妨。”
显临愣了下,旋即道:“您是堂堂公主殿下,不论您要做什么,臣万死不辞。您不必……”
“显临,”楚惊春截断他的话,“你只应我,想,还是不想?”
不过就是一夜的事,楚惊春没得那些弯弯绕绕,甚至懒得浪费时间周旋。
来便是来,不来便走。
显临缓缓擡起头,他本跪在地上,仰脸见烛光映在女子面上。一半温柔旖旎,一半没有光,只叫人觉得冷清。
答案就藏在喉间,显临说不出口。
楚惊春等了会儿,想起另一遭。
“你可还记得,你们显家班师回朝之时,我命阿涧去找你。”
显临顿时有些迷茫,楚惊春又道:“那时,我并不知你始终念着年少的情意,甚至不觉,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在你心里有那么大的分量。”
“哪怕如此,我仍是叫阿涧去寻你。”
一个春楼女子,如何拿下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将军?
显临的眸光一寸寸明朗起来。
楚惊春愈加直白:“我原本备下的,便是声势浩大人尽皆知的凤求凰。要你不知我是谁,要你喜欢我,要你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她所言,尽是手段尽是图谋。甚至,有些卑劣。
显临却在这一字一句里,窥见另一个真相。
今日之景,是他应得的。
这念头蹿出,瞬间击溃他所有的理智,只余下妄念。
显临仓促上前,转而又是于楚惊春跟前郑重躬身俯首:“臣这便沐浴。”随后朝着浴桶大步走去。
侧室的热息仍旧浓郁,便是在这严寒冬日里,也未曾有半分消减。
隔着屏风与两道纱幔,楚惊春看不清那端的情形,也无需看个真切。
男女一事,只消是两厢情愿,非强人所难令她不悦,便也不算坏事。尤其,她早已与阿涧试过,显临亦非左副将张老头那等叫人恶心之人t,干净清爽,便是无碍。
……
辰时,天光大亮。
光亮透过窗棂的缝隙刺入房内,附着外头行走丫头小厮的脚步声,显临方才一个翻身坐起。
他一人入睡是惯了的,同在军中一般,干脆利落。
结果,猛地坐起身望见眼前的情景,才骤然回想起,这一夜,他是歇在了楚惊春房内。
房内没有人,显临摸了摸一侧,触手微凉。
昨夜荒唐,在脑中一幕幕闪过,太过真切,反而叫他觉得似做了一场大梦。
“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显临手指微缩,瞬间退去所有头昏脑涨意识不清。
慌乱地跳下床,反身去抓搁在床侧的衣裳,又不知到底该先穿哪一件。
楚惊春绕过屏风走至内室,一眼见着半身□□的男子,终是行军之人,比着阿涧的瘦削,到底显得健壮些。
视线划过男子壁垒分明的小腹,脑中不觉闪过昨夜之景。
嗯……手感不错。
然所谓愉悦,终归只是留在昨夜。
楚惊春照旧神色淡淡:“午后我将入宫,外头的事还请少将军多费些心。”
入宫?
显临猛地转过脸,衣服也顾不得穿了,疾步便朝楚惊春行来。
“是四殿下之意?”显临满目肃杀,“他要您做什么?”
楚惊春未应,顾自走到一旁榻上懒懒地坐下。
显临脊背僵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朝楚惊春跪下:“殿下,不论四殿下要您做什么,都定然无比凶险。请您务必回绝!”
“我已然应了。”
“不可,绝对不可!”显临从未这般激烈,被人刺中软肋一般。
“殿下,此行凶多吉少,一旦您的身份泄露,臣无法保您周全。”
深宫之内,显临能做的,诚然太少。
泄露身份?
这一桩,她倒是从未想过。
楚惊春无谓轻笑:“他叫我做的,便是以五公主的身份送陛下最后一程。”
显临赫然一惊:“您……竟不是将您扣在宫内胁迫臣?那便更加不行,陛下不论能否挨过今夜,您都没有了活下来的可能。”
说着,显临猛地站起,一把拉住楚惊春的手腕,“殿下,臣这便带您回将军府,四殿下绝不敢动您分毫。”
楚惊春照旧未动,只轻轻地将显临的手拨开。
在他满眼担忧凝望时,缓缓道:“楚青珣并不知,我便是楚惊春。”
呃?
显临微怔,脑子转了一圈,随即迸出更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直以来,显临从未怀疑过眼前女子的身份,除却摆在他眼前的证据,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显临确信,眼前人必是他惦念了十年的公主殿下。
诚然,显临想过楚惊春受制于四殿下,或有不得已。却难以预料,她竟是四殿下找来蒙骗他的。
可巧不巧,找的正是正主。
楚惊春又擡手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有事。”
显临定定地凝了楚惊春好一会儿,不知为何,明明眼前只是个柔弱的女子,他却是信她。
显临后撤一步,转向床侧拿起方才丢下的衣裳。只是这回,再没了先前局促。
离去时将要迈过门槛,到底没忍住回头问道:“臣瞧着阿涧有些身手,他可是随您一道入宫?”
“他有他的事。”楚惊春道,“显临,你也有你的事。楚青珣的安排,你一应照做,我自会活着与你相见。”
“好!”显临双手一环,郑重躬身行礼,“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哪怕刀山火海万人唾骂,这一夜,必将事成。
楚惊春静静瞧着显临离去的背影,风霜裹身,满是决绝。
这一夜,落在漩涡中心的所有人,大约十有九死,无可善终。
……
正午时分,烟兰瞧着后院传菜的丫头如往常将一道道菜式送到楚惊春桌上,待最后一碗生滚鱼片粥落定,屋内只余下她们二人,烟兰方走至楚惊春身侧。
楚惊春拿起竹箸,一面问道:“办妥了?”
“是,”烟兰压低声音,“已经与那女子传了话,今夜,奴婢亲自去见她。”
“有把握?”
“奴婢自小长在京城,又在春和楼多年,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那便好。”楚惊春夹起一片笋,又顿了下,“若是遇着凶险之事,先保住性命,旁的都不要紧。”
烟兰心下一暖,她所能做的也不过都是这些小事。真正的凶险,从来都是楚惊春亲自为之。
她喉头有些发哽:“掌柜的,别人家的奴婢,都是完成任务为紧要,您倒好,总要我们先护着自己。”
楚惊春忍不住笑了笑:“这话说得,我倒像个好人。”
“您当然是,您是这世上最好的掌柜。”
烟兰从前跟随云娘多年,是比楼里的寻常丫头过得好过些,也得脸些。然则她自个心底是明白的,云娘从未瞧上过她,甚至,从未将她当做一个人。
肆意打骂,侮辱。
楚惊春愈是笑着,笑罢,正色看向烟兰:“我自是希望你与阿涧能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尽全力去完成。但,又不是什么极其要紧的事,何至于要你们豁出性命?”
“若有那样的时候,奴婢绝不迟疑。”烟兰迅速道。
“阿涧昨夜启程,这会儿应是到了临州。”
“嗯。”烟兰道,“这一趟若是顺利,阿涧或许春日前就能赶回。”
楚惊春敛眉思索着,这事,却是要看鱼露的手段。
若鱼露能将马元魁拿捏在手心,自当顺遂。如是不成,少不得要用些别的手段。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准时停在后院门外。赶车之人正是常年跟在楚青珣身边的护卫,只是这回戴了斗笠,遮了面容。
他自马车内抱出一只油皮封过的箱子,迈过院门,径自朝楚惊春房内走去。
早约定好的,自是畅通无碍。
进了门,他方取下斗笠,打开密封的木盒。
烟兰离得近些,一眼瞧见里头放了什么,猛地退到楚惊春身侧,险些尖叫出声。
楚惊春拍了拍她的手,顾自上前一步,探身瞧清了里面的东西。
“这东西当不会作假吧?”
先前,他们可是曾找人假冒了严知府。
护卫遂伸出手翻动着木盒里的东西,一面仔细扒拉着最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楚惊春这才低低“嗯”了一声,道:“劳烦四殿下了,去外头等着吧!”
护卫踏出门,烟兰这端再是忍不住,蹲到痰盂旁便开始呕吐,吐得腹中空空,唇齿间只余下浓郁的酸水。
楚惊春递去一杯茶水,烟兰将要接过漱口,脑中不由自主又转过方才那一幕,林相的人头就那般摆在木盒内。似乎刚取下不久,看着还像是鲜活的。
紧接着,又是忍不住的干呕。
虽说一早便知道,四殿下会将林相的项上人头送上,但,忽然见这么一颗脑袋,还是令人不适。
好一会儿,烟兰方缓过劲来。
“掌柜的,您……您都不怕的吗?”烟兰喘着气。
楚惊春幼时便走过乱葬岗,踩过无数的骨头,一颗脑袋实在不算什么。
只道:“我现下便要入宫,望我们下次相见,可以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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