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帝台不渡春 > 第 67 章

第 67 章(2/2)

目录

“啊?”

烟兰愣了下,楚惊春却未给她机会追问,已然一身爽利地向外走去。

她衣衫单薄,如最初来到春和楼时一般无二。甚至,还是发间素净,只着一只桃木簪。

厚重的门帘自内侧被掀开,凛冽的寒风吹起落在身后的墨发。女子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步步向前,神态姿容皆如往日,清冷绝艳。

候在马车旁的侍卫,却是只瞧了一眼,便慌忙垂下头。

仿佛见着太过绝色的女子,生出无措。

然楚青珣来过几回,与这侍卫也打过几回照面,不至于此。

楚惊春当下未问,在马车内换了他们一早备好的宫女服饰,由着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口。下车之前,方悠悠开口。

“四殿下此刻想是极其忙碌,林相之事,是你一人所为。”

车帘垂落,偶尔有风掀起一角,可叫楚惊春看见驾车之人的脊背。诚然,分辨不出该是何种神态。

男子僵了会儿,回应:“这种小事,本就不必劳烦殿下。”

杀人而已,难道还要楚青珣亲自动手?

楚惊春并未挑破,只反问:“林相死前,什么都没说?”

“当然!他有什么好说的?”男子应得利落,却也太过利落,旋即找补,“便是要求饶,也是对着殿下方才有用。只是杀他,也不必给他机会多说。”

楚惊春垂首轻笑,看来,林相当真知道些什么,且以所知道的隐秘来求一条活路。

显然,那隐秘的力道不够。

楚t惊春当即跳下马车,看着不远处窄小的宫门,忽而又回过身。

“你叫什么?”

男子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脱口道:“属下……今日之后,想是没有机会再见,掌柜的无需知道。”

楚惊春唇边的笑愈是带些冷意,属下?

堂堂四皇子近身侍卫,下意识,竟是对着一个春和楼掌柜自称属下。

能与楚青珣身份并肩的女子,除了八公主楚玥,唯有早夭的五公主。

竟不知,林相是怎么知晓她的身份?

思虑一瞬,楚惊春当即问道:“既是再没有可能相见,可否告诉我,林相临死前究竟说了什么?”

男子垂下头,做得个哑巴。

“我都要死了,死个明白都不成?”

“哎!”楚惊春故作叹息,“许是命该如此,当年叫人一卷破席子丢出去,好容易捡下一条命。时隔十年,怕是要历史重演。”

由着一卷破席子,终是戳破。

尤其楚惊春说的冷清,却是比抽抽噎噎落下泪更叫人不忍。

况且,对着将死之人,总是多些宽宥。

男子咬咬牙:“林相早前便怀疑您的身份,后来派人刨了宁关县的乱葬岗,何家满门本就葬在一处。刨出来的尸骨一一摆放整齐,仔细对照过后,发现一个不少。”

“您不是何映秋,又知林家秘辛,便只有一种可能。”

不愧是林相。

楚惊春默然感叹,满京城的人,掀开她唤作“轻白”的壳,知晓她背负满门仇恨,已然是了不得。唯有林相,竟会怀疑何映秋的身份也是假的。

当初楚惊春路过宁关县,正巧将何映秋救下,却也不过缓了她一口气,终究没能救下她的性命。

临死前,何映秋想与家人葬在一处。没成想,倒成了破绽。

诚然是疏漏,楚惊春亦忘了,林相手下有一位满京城最好的仵作。埋下不过一年的尸体,辨认起来想来不是难事。

罢了,瞧这男子的情形,是没打算叫楚青珣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这般慌乱。

如此正好。

楚惊春正要转身离去,男子忽然于她面前弯下腰,低声道:“公主殿下,属下罪该万死,可属下不得不这么做。”

“无妨。”

楚惊春无谓地摆摆手,转身,大步朝着宫门走去。

楚青珣筹谋良久,岂会因为她真的是她要假冒的公主殿下,就有所松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脚迈入宫门,仿佛所有冷风都被抛却在身后。可行走在长长的甬道,虽是无风,却也瞧不见几分日头的光影。

她靠着墙,正走在高墙的阴影下,颇有几分阴森。

引路的是位年长的嬷嬷,一路无话,只管领着她朝前走。

楚惊春没心思四下打量,也无需多看。她被迫离宫时已然六岁,不至于将宫内布局尽数忘了。

这一路走来,没得那些兜兜转转,径直朝前的,正是陛下所居的昭阳殿。

行至偏殿,嬷嬷确认四下无人,方将她领入。

而后指着一方木柜,压低声音与她道:“进去躲着。”

楚惊春看着敞开的柜门,木柜宽敞,却也不足以叫她站立。大抵要蹲下去,藏在那些衣衫后头。

楚惊春没有吱声,垂着头坐了进去,却又拉住嬷嬷的衣袖。

“见了陛下,我该怎么说?”

她问的诚挚,眸光坦然不似作假。

“四殿下没有交代你?”

楚惊春摇头,嬷嬷愣了下,随即稳稳当当道:“既是四殿下没有吩咐,那便是什么都不用做。”

说罢,就要离去。然楚惊春仍旧攥着她的袖口,没有松手的打算。

瞧这嬷嬷的意思,便是楚青珣什么都没吩咐,她便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出现在陛下眼前,就可断了陛下最后一口气。

如此,未免过于简单。

“姑娘还请放开老奴?”

“我没有见过五公主,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什么性情?我与她可有几分相像?”

“这些事,姑娘就更不必来问老奴。”嬷嬷没几分耐心,直接上手拿掉楚惊春的手,并将她向后推了一分。“姑娘还是好生躲着,免得被人发现。”

楚惊春被人扒拉开,也不执着,只窝在柜子里垂下头,小声咕哝着。

“还以为,我同公主殿下长得一样呢!”

音落,柜门在她眼前一点点合上。

嬷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可将将走出昭阳殿,踏在甬道的阴影之下,耳边忽然又回想过那句:还以为,我同公主殿下长得一样呢!

楚惊春现下的模样同幼时并不十分相似,见着她的脸,亦不会顷刻联想到当年早夭的五公主。毕竟,谁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同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可若是,有人刻意提及,不自觉将两张脸在脑海里比对,便会生出“果然有些相似”的直觉。

嬷嬷周身落在阴影下,猛地顿住步子。

方才将人一路引入,只打眼瞧了一回,知晓不愧是名动京城的女子,是个绝色。眼下,将之于五公主联系在一起,不得不再去多看一眼。

嬷嬷猛地转过身,步调较之方才明显快了许多。

然将将走至拐弯,正要朝着昭阳殿偏殿行去,忽然里头跑出两个小太监。

宫禁之内,不允大声喧哗,不允疾奔。这般形态,可见是殿内出了岔子。

嬷嬷无法,只得趁着那两个小太监没瞧见她之前,回转身,照旧往着侍雪殿行去。

侍雪殿内,嬷嬷定在门前,久久没有掀开厚重的门帘。

门帘内女子的情态,嬷嬷不必想也知晓个大概。陛下性命垂危,淑妃娘娘虽与陛下隔着早夭的五公主,到底有十余年的情意,数次于梦中哭醒,极是难挨。

可……

嬷嬷犹疑许久,深吸一口气,终是迈步入门。

一眼得见,靠在软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皮耷垂无力。

嬷嬷挪步过去,捧起搁在一旁还冒着热息的药膳:“娘娘,您好歹用些,还有许多事,要您撑着呢!”

女子明显提不起几分精气神,只垂着眼道:“陛下病重,一切自有皇后娘娘,用不着本宫什么事。”

顿了顿,忽的想起什么:“德妃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嬷嬷脸色一紧,随即如常应声:“奴婢忧心您的身子,近日倒忘了打听。先头听说的,还是日日缠绵病榻,连下床都有些艰难。”

女子轻叹一声:“德妃姐姐与本宫斗了半辈子,到如今,也该是握手言和了。”

说罢,女子撑着手臂坐起身,意欲自榻上走下。

嬷嬷当即明白女子的意图,赶忙阻拦:“娘娘,您的身子正虚弱着,还是将养好了再去看望德妃娘娘。”

言过,见女子坐在塌边,不再有动作,方才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可是又想起五公主了?”

十年来,这话头从来不准提。

可心下如坠重石,唯有小心试探。

女子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只照旧低低道:“本宫从前,倒也偶尔梦见惊春,近来……竟日日入梦。你说,可是她死的太冤,找了德妃姐姐还不够,还要来找本宫。”

“怎么会呢?您一向最疼爱五公主,您是她的母妃呀。想来,只是您太过想念五公主,才会叫五公主入梦。”

“……不。”

女子缓缓擡起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嬷嬷。

“我从不敢想她,我几乎要忘了她。”女子呆呆地,“是她恨极了本宫,索命来了。”

“嘘!”

嬷嬷忙竖指噤声:“娘娘,这话可不能说,若是叫人听见,怕是要治罪的。”

眼下淑妃娘娘的身子只是微恙,陛下和德妃娘娘可是切切实实的命不久矣,索命之说若是挑破,怕是淑妃娘娘要赶在陛下之前去见阎王了。

淑妃无声冷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旁人。

嬷嬷趁着这个档口,赶忙附和一叹:“哎,若是五公主还在就好了。到如今,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大抵同娘娘一般,也是姿容绝世。”

淑妃脸色愈是苍白:“活着有什么用,遭人忌惮,活到十六岁,还不是要死。”

嬷嬷登时了然,淑妃娘娘与五公主的母女情分,仍是有限。

当年护不住,今日便是知晓了那位由她领进宫的女子,真有可能是五公主。淑妃娘娘仍旧护不住。

亦或是,淑妃娘娘仍旧不会护。

五公主一人,于淑妃娘娘而言,终究是敌不过陛下恩宠与母族满门荣耀。

既如此,倒是省心。她也不必踟蹰,是否探清那女子的身份,只当不曾觉得两人相似。t

……

同一刻,四皇子府。

先前送楚惊春入宫的侍卫跪在厅内,脑袋深埋。随后,一只脚踹来,直接将他踢至门口。若非高高的门槛拦着,他这会儿便是在门外跪趴着。

“你,再说一遍!”

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转瞬间,领口被提起,身子荡在空中一瞬,侍卫甚至还未看清,脖颈便被人死死地钳制。

四殿下楚青珣用了十成十的力,几乎将他的脖子拧断。

侍卫说不出话来,只望见楚青珣额上青筋,目眦尽裂。

寻常便是要杀人,杀再紧要的人,四殿下亦是拿捏稳当。

从未如此刻。

失了控。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