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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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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寿安宫内。

“滚,都给朕滚!”

少年的吼声吓得殿内之人不住地哆嗦,侍奉的御医连跪带爬往外行去。太后略略擡手,连带着宫人也赶忙撤身离去。

余下的,便只母子二人,同鼻端一直萦绕的浓厚的血腥气。

看够了少年天子痛得打滚嚎叫,太后威严在上,沉了沉嗓音。

“你是陛下,堂堂一国之君,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闹腾了半晌,也该够了。

少年痛得不住地颤抖,这时慢慢转过脸,眼底夹着藏不住的怨毒。

“母后,您为何要这样做?您明知长姐睚眦必报,还偏要去招惹她?如今,害得朕毁了一只手,从古至今哪有一位帝王是个残废,朕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们都在看朕的笑话!”

“珩儿?”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自小,因她不得宠爱,生下的孩子也不惹眼,便一直将养在她自己身边。十年来,珩儿一直很黏她,很听她的话。

这是头一次,太后从自己的儿子眼中看到明晃晃的恨意。

她哑声道:“珩儿,母后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楚惊春手握大权,全然不将母后和你放在眼里,眼下她能捧你上位,将来也能将你拉下来。”

楚青珩却似什么都没听着一般,一步步朝着太后走去,“您清楚啊,您既然这么清楚,却还是要招惹她?母后,您到底是怕朕的皇位坐不安稳,还是丢了您太后的尊容?”

“啪!”

力道大的,震得太后掌心发麻。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她一手养大的儿子,怎么能与她说出这种话?

然而当她清楚地望见少年眼中冷意愈深,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还不及抓稳,就见少年冷笑。

“咱们一人一个巴掌,这样就公平了。”

少年垂着手离去,刚刚包扎好的手背,又有血丝渗出。

太后张了张嘴,末了,只颓然地跌坐在椅上。

一直守在门口的贴身嬷嬷入内,瞧着太后的脸色小心宽慰:“太后,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长公主那般张狂放肆,陛下年纪小,许是吓着了。”

太后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敛些精气神,沉重摇头:“哀家的儿子哀家自己清楚,他就不是个刚强的人。今日楚惊春于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他,更叫他心生怯懦。他不敢对楚惊春做些什么,满腔愤懑委屈便都发泄在了哀家身上。”

“太后……”

“哀家不怪他。”太后攥紧了手中帕子,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往后,自有哀家为他铺平前路。楚惊春想借此离间我们母子,休想!”

转头看向嬷嬷,吩咐道:“叫御医把每日陛下所需的药材送来,哀家亲自为珩儿煎药。”

“是,奴婢这就去办。”

……

春和日暖,皇城内外总算过了段平静祥和的日子。

先前一直未见的姜大人,亦来过长公主府,落到话尾不过一句:春和楼仍是长公主的春和楼。

眼下春和楼一切皆由姜大人打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这日,楚惊春又落得闲暇,窗子敞开,由得春风拂过面颊,而她衣衫单薄,仿佛炙夏光景。

琴声箫声,还有正在园中舞剑的凛冽之声,楚惊春忽而有些做帝王的感觉。

可惜了,尚不能品茗美色。

念头将将转过,烟兰拾阶而来。

“启禀殿下,宫中传出消息来,陛下的伤已大好了。”

说话未避着人,正专心演奏的三人未得到指令停下,遂继续手上的动作。

楚惊春倚着两只软枕懒懒应声:“宫中的御医还是有些手段的。”

“t可终究伤了筋脉,虽是瞧着与常人无异,却是不能太过用力。似乎,只能拿支笔握盏茶了。”烟兰说着,还叹了声,“幸而,伤的是左手。”

左手,一样是身有残缺。

哪有一个帝王是身有残缺之人?

耳畔的声音到底顿了顿,园中的剑花也乱了几分。

楚惊春手臂微擡,三人便一道停下。

烟兰继续道:“殿下,您请的大夫到了。”

楼上的窗子全都开着,更何况,舞剑的杨公子就在园中。是以,当禾枝引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儿朝着阁楼步步而来时,三人一眼得见。

好端端的,请大夫作甚?

楚惊春幽幽道:“这位大夫深居简出,早就不为人看诊,亏得烟兰用心才将人请来。三位,今日…”

“咚!”

沉闷的跪地声截断楚惊春的话头,一身儒雅装扮的孙公子未等着大夫上楼,膝盖便软了。

或者说,他最机警。

“在下有一事要告知长公主,求长公主恕罪。”随即,脑袋一并叩在地上。

“嗯?”

外头的脚步未停,孙公子的语调不觉间仓促许多:“在下进府前曾被人下药,若与殿下欢好,便会令殿下有性命之忧。此事虽非在下所愿,可在下未能及时告知长公主,亦是十恶不赦之重罪。”

楚惊春淡淡笑着:“倒有这样新奇的毒,伤女不伤男。谁的主意?”

伏在地上的孙公子愣了下,迟疑道:“在下亦不知对方是何人,他们绑了在下的家人,威逼在下帮他们行事。可,每每会面都是在夜间,他们素来蒙面,在下不曾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楚惊春看向烟兰:“当初送他来的人是谁?”

所有画像皆有落款。

“吏部尚书徐大人。”

那倒是正好。

楚惊春问道:“哦,你可认得他?”

孙公子忙不叠摇头:“在下家中虽有些薄产度日,可亦是清寒人家,又怎会识得朝廷大员?”

随即,又是恳求:“在下有罪,甘愿一死,只求殿下能免家人一死,他们都是无辜的。”

楚惊春把玩着手上的桃木簪,目光在孙公子脸上打了一个转。是张俊秀的面庞,虽比着一旁的吕公子略略差些,可性情温和,比着那张冷峻的脸可是好上太多。

况且,他的琴弹的实在是好。

脚步近前,杨公子与那个小老头儿一道上楼,瞧着眼前的情景,眼底蓦地一慌,随即又镇定下来。

“起吧!”

声音淡淡,威压却是极强。

孙公子不敢再求,撑着手臂站起身。

“景曜,过来。”

这一声,却是温柔。

三人俱是错愕地望去。自打他们进了长公主府,见长公主的时候不多,偶有几次,其实也难以与长公主说上一句。

这是头一次,长公主叫出他们的名字。

孙景曜忙走过去,双膝跪在楚惊春手边。楚惊春垂首,手背抚过男子的面颊。

嗯,近看也是个干净的。

一旁烟兰适时道:“大夫,先为这位公子查看吧!”

“公子所中,确为冥蛇之毒。”老头儿捋着花白的胡须,胸有成竹地收了手。

“二位公子,请吧!”

烟兰行至吕杨两位公子跟前,做出邀请的姿态。两人先前的镇定早已消失无踪,齐刷刷跪下。

“探了病,再跪也不迟。”烟兰冷声提醒。

两人只得站起身,行至老头儿身侧。不一会儿,老头儿便下了一样的结论。

转而又道:“三位公子所中虽是一样的毒,毒性深浅却是不同。这两位公子应是习武之人,日常练武定有诸多释放,毒性略浅些。”

烟兰问道:“奴婢隐约听说过此毒,似是对男子无恙,女子却有性命之忧。”

老头儿摇头:“此毒由来已久,原算不得毒,乃合欢散改制而来。古书有载,女子暴毙,实乃女子死得快些罢了。作为诱饵,除非出家为僧终生不娶,否则,早晚是一样的结果。”

“什么?”烟兰惊异道。

在场三人亦是面露诧异,显然,给他们下毒之人并不曾将话说的透彻。

“诸位公子不必担忧,此毒凶悍,却也给诸位留了三四年光景。”

言下之意,便是还有三四年可活。

三人再度齐齐跪下:“在下有罪,求殿下赐死。”

甭管这小老头儿说的是真是假,事情既然被拆穿,他们三人便没了活得指望。毕竟,就连当今陛下得罪了她,都躲不过被刺穿手掌的下场。

楚惊春未曾理会三人,只看向老头儿微微颔首:“敢问大夫,此毒是否有解?”

老头儿微微摇头:“无解。但老夫有一法,可化解其毒性。往后,冥蛇之毒便只余下合欢之性。”

“劳烦您。”

烟兰引老头儿下楼,阁楼之上,楚惊春扫过吕杨二人,“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被拿捏的?”

杨公子率先开口,声音却是闷闷地:“在下的家人也被人钳制。”

“又是哪位朝廷大员?”

“在下不能说,在下有罪,只求一死。”杨公子脑袋猛地叩到地上,诚然是那个名字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楚惊春看着那一颗颗脑袋,忍不住轻笑了声:“那就去死吧!”

触柱,还是跳楼,亦或横剑自刎。

短短的一瞬间,楚惊春漠然想着,触柱不成,太残暴。跳楼的话,阁楼的高度显然是不够,除非大头朝下,都死不得。

念头闪过,杨公子已是拔剑抹向脖颈。

“等等!”

楚惊春忽的开口,杨公子眼中没来由闪过一丝希冀,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念想在将死之际忽而被放大开来。

死不可怖,怕的是再也不能见着眼前人。

不想,却是一道愈发寒凉的声音。

“别弄脏了我的房间。”

“哐当。”

手上脱力,长剑摔在地上。杨公子自嘲地想笑,转而又觉这样最好。一把剑而已,妄图伤害主子,折断便是。

杨公子捡起剑沉重地向外走去,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回到自个的院落。推开门,却见楚惊春身边的侍女禾枝正站在里面。

想是来监斩的。

杨公子没有理会,闭上眼就要抹脖子,却听禾枝忽的开口:“公子可有遗言?”

“我不能说,也不会说,姑娘不必费心。”

杨公子手上用力,却是受了阻,睁开眼,却是长剑被女子用一根木棍挡住,冰冷的刃仅仅在他颈上落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姑娘这是何意?”杨公子不可思议道。

“殿下有令,若公子坚定赴死,便有一线生机。”

“什么?”

“稍后会有解药送来,公子可要好好活着,说不得哪日殿下想起您,还会召您侍寝。”

禾枝说罢,转头就走,独留杨公子一人站在院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犯下大罪,理应一死。楚惊春未有半分犹疑,亦是寻常。缘何忽然就放过他,甚至,似乎解了毒,便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宫中陛下和太后娘娘,虽不知具体做了什么,但必是得罪了她。连陛下和太后都不会轻易放过的人,怎的会放过他?

杨公子满目迷茫,思及禾枝方才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莫非,是她猜到了什么。

因他不肯说,宁死不说,是以,叫她猜出因由。是以,饶他一命。

世上竟有如此聪颖的女子,控全局,查细微。

杨公子整个人脱了力,慢慢朝着屋内挪去。

他亦是不怕冷的,春日更要敞着窗,园中的花香穿过一道道墙来到他的鼻端。杨公子在长久地愣怔过后,到底扬了扬唇。

是她猜到的,他没有背叛。

且他并没有被赶出去,总有个来日方长。

阁楼上,楚惊春正细细打量着落在最后的吕公子。方才杨公子离去,烟兰便命人将孙公子一并送回了寝殿,终归,是没打算叫他们死的。

吕公子却是不同。

“你无话可说?”楚惊春凝着他。

薄唇紧抿,下颌绷直,脊背挺拔。除却仍是跪着,傲气似乎不减。

“当初送来的画像,数你长得最好,哪怕,没有落款,我依然决定留下你。吕琒,到底是什么让你留下来,又让你闭口不言?”

吕琒仍旧不吱声,楚惊春却是已然没了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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